第四十七章:不痛不癢
“血色荒漠”就像它的名字一樣,一反與之相鄰的“滴翠草原”那種可以滴出水來的翠綠。身處“血色荒漠”上一眼望去,四目都是一種跟血液顏色相似的暗紅色,看上去觸目驚心。在這種血紅的襯托下,連原本湛藍(lán)的天空仿佛也變成了一種暗紅色。上下輝映,血色連成一片,在其中行走的商隊似乎是走進(jìn)了地獄一般。
杜宇皺皺眉頭,小聲問邊上的木昆老爹:“木昆老爹,這個‘血色荒漠’所有的地方都是這個樣子嗎?看上去挺嚇人的?!?p> “第一次到‘血色荒漠’上的人都有這種感覺的?!?p> 說話的不是木昆老爹,而是原本應(yīng)該留在最后面的啟先生。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已經(jīng)驅(qū)馬到了前面。而且不再望前走,而是和杜宇并駕齊驅(qū)了。
木昆老爹明白,這是啟先生要和杜宇單獨(dú)說話,識趣地緊了緊韁繩,放緩了速度,不一會兒就落到了后面。現(xiàn)在杜宇身邊就只有啟先生一個人了。
木昆老爹的自動退后只能讓杜宇感到奇怪,偏著頭看看啟先生,卻只看見一張老樹皮般粗糙,看不出一點(diǎn)表情的臉。
“咳,”氣氛沉默地有些尷尬,杜宇率先打開了話題,“啟先生,聽說小云雀是你孫女?”
“嗯,不過不是親孫女?!?p> “呃——很乖的小女孩?!?p> “嗯,沒錯?!?p> ……
……
無話可說之后,氣氛再次沉默了。
“小哥,你知道小雀兒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嗎?”過了許久,先說話的是啟先生。
“我聽木昆老爹說,是她的父母遺棄了她?!?p> “嗯,沒錯,”啟先生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過這也怨不得她的父母。兵荒馬亂的歲月,沒有誰愿意拖著一個嬰兒到處跑?!?p> “嗯,是的?!倍庞盥?yīng)著。
“說到底,還是要怪七王國之間那可惡的戰(zhàn)爭?!?p> 杜宇沒有答話,十幾年前的事情畢竟太遙遠(yuǎn)了,自己是陌生人中的陌生人,對這些事情完全不了解,對啟先生吊胃口的話不置可否,沒有搭腔。其實最關(guān)鍵的還是晚上睡眠的嚴(yán)重不足,馬背上的顛簸更加劇了昏昏欲睡的感覺。
聽到杜宇發(fā)出的輕微鼾聲,啟先生的臉抽搐了幾下,但是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那種抽搐絕對不是憤怒或者無奈,而是一種淡淡的微笑?!
“小哥,小哥?”
杜宇被啟先生喚醒,迷茫地看著他。只不過此時啟先生的臉已經(jīng)回復(fù)成了那幅老樹皮的樣子,淡如古井不波。
“昨天沒睡好?”
杜宇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打了個哈欠道:“今天特犯困?!?p> “喝點(diǎn)這個。”啟先生從馬鞍上解下個水壺,向杜宇遞過去。
“啟先生,我有水。”杜宇拍了拍同樣懸掛在馬鞍上的水壺,婉言拒絕。
“我這個里面裝的不是普通的飲水,是我特制的‘醒神茶’,喝了就不會犯困了?!?p> 今天的啟先生有些特別,不但特地來找自己說話,而且有些熱情地過頭。再聯(lián)想起昨天晚上,小云雀和虹姑有些異常的表現(xiàn),杜宇總覺得這中間有什么聯(lián)系,雖然只是直覺,但警惕頓起。
“謝謝了,啟先生,不過我能挺住。到晚上宿營的時候再好好睡吧?!?p> 對于杜宇的堅持,啟先生沒有說什么,很淡然地將水壺重新掛回馬鞍上面。
“小哥,你手臂上的黑線和那個羽毛刺青還在吧?”啟先生突然問起了這個。
杜宇的雙手抓著馬韁,聞言下意識地低頭望向胳膊,當(dāng)然看見的只有衣服,苦笑了一下回答道:“應(yīng)該還在吧?!?p> “那最好了。那條黑線和那個羽毛圖案很特別,也很重要?!眴⑾壬f這句話的時候嗓音明顯放低了。
“特別?”
杜宇一愣,但馬上又興奮起來。啟先生能這么說,那就代表他不是僅僅將這兩個圖案看作是單純的刺青那么簡單了。難道說啟先生已經(jīng)察覺到這兩個圖的端倪了?
“啟先生,你能不能幫我弄掉……”
“我弄不掉的,”啟先生打斷了杜宇,“而且也沒有必要弄掉?!?p> 沒有必要?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杜宇剛想開口詢問,啟先生卻驅(qū)動胯下坐騎。一騎絕塵,朝隊伍前面跑去了,眼看是不想和杜宇再探討下去。只給杜宇留下個解不開的謎團(tuán)。
杜宇呆呆地看著啟先生的背影,心中既懊惱又有些憤怒。從啟先生的話來推斷,他很有可能已經(jīng)了解到杜宇手臂上圖案的大體來歷,只是并不愿意和杜宇多說,但是卻又給了杜宇一句啟示性的話,高高地吊起了杜宇的胃口。
杜宇的這一天就在這種沉悶的感覺中度過了,有好幾次想找啟先生問個明白,但要么被木昆老爹等人拉住了聊天,說一段不痛不癢的話;要么是根本看不到啟先生的人影。很明顯的,啟先生這是在躲避杜宇。之前那句吊起杜宇胃口的話也極有可能是一句忠告,而非欲擒故縱的做法。只是這樣以來,只能讓杜宇更加確定他至少對自己手臂上的圖案來歷是知情的,最起碼知道更多的資料。
也許是錯覺,但杜宇還是覺得“血色荒漠”上的白天比“滴翠草原”短得多,沒過多久就已經(jīng)天黑了。
天黑就代表著商隊必須宿營了,駱頭領(lǐng)一聲令下,沒過多久,各個分隊就依靠著馬匹燃起了火堆。同樣是紅色的火焰升騰在四周都是紅色的荒漠上面,只能憑空增添一種詭異的感覺。
幸好有馬匹好依靠。杜宇從木昆老爹那里打聽來的是:商隊的這些馬叫做“禿馬”。馬如其名,全身上下的確是光禿禿的,除了耳朵兩邊之外,其他地方?jīng)]有一根毛。
商隊選它做運(yùn)載工具主要是因為禿馬能夠負(fù)重,背上馱杜宇這種體型的三、四個沒有問題,而且速度還不慢。最關(guān)鍵的是,商隊的行商必須經(jīng)過的是這片“血色荒漠”,在“血色荒漠”中,最珍貴的不是駱頭領(lǐng)他們運(yùn)載的“碧髄水晶”,也不是其他的貨物,更不是整個世界通用的晶元,而是水,飲水。
整個“血色荒漠”,除了東西兩面的邊緣各有一個驛寨那里有水之外,就只有“血色荒漠”中間有一處水源了,不過這處水源還時不時地枯竭。因此,在“血色荒漠”上,每一滴飲水都比其他任何東西都重要,這也是為什么木昆老爹他們每個人都至少在馬鞍上掛了四個水袋的原因,而且是每匹禿馬身上都是如此。這些飲水大部分都是給商隊成員飲用的,畢竟兩個月的旅程,不準(zhǔn)備充足是不行的。還有一小半分是留給禿馬的,這也是商隊選用禿馬作為運(yùn)載工具的最重要原因。禿馬在穿越“血色荒漠”的旅途中,一般只需要引用三次水,雖然每次都要飲掉接近一袋,但比起其他動物來優(yōu)勢卻非常明顯了。
杜宇騎著的那匹馬沒有馱貨,在此刻悠閑地趴了下來,杜宇正靠在它的身上。
火堆燒的是“彩虹之國”的“飛紅木”,雖然只有手掌大的那么一塊,卻熊熊燃燒了很長時間了。據(jù)木昆老爹說,這一小塊木頭至少可以燃燒到天亮。這也是行商者的必備裝備之一,野外的宿營,火堆是必須的。
雙目定定地盯著那塊只有巴掌大的“飛紅木”,雖然這種低體積高能量的東西讓杜宇很好奇,但是經(jīng)過白天啟先生的那番話,杜宇的心思完全沒有和目光保持一致。他現(xiàn)在只想找啟先生問個明白,但是幾百匹的馬,被不同的分隊分隔成了幾個圓陣,杜宇完全不知道啟先生在哪個圓陣?yán)?。而且照啟先生的態(tài)度,要想讓他說出來,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按照慣例,商隊宿營后,外圍的四個方向每處都需要兩個人守夜,到下半夜的時候再換班。八個壯漢已經(jīng)分守在四個方向,木昆老爹這一隊的守夜任務(wù)是下半夜,因此所有人都早早地睡下了,只剩杜宇盯著火光**。
在恍惚中,那火光也恍惚起來。
盯的時間長了,眼睛很累,杜宇迷迷糊糊地靠在禿馬身上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有多久,杜宇剛開始做夢,夢到自己回到了家中,躺在了柔軟舒服的床上面,拿著天鵝絨的被子準(zhǔn)備蓋到自己身上,誰知道被子還沒蓋上去,杜宇突然發(fā)現(xiàn)床居然消失了,自己一個騰空,一下子摔倒了地上。
被嚇了一跳的杜宇連忙睜開了眼睛,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仰躺在地上。
“哧——”
自己坐騎的一聲不大不小的鼻息將杜宇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過去,只見它不安分地刨動著前蹄,頭朝著東面,耳朵豎起,好像在聽什么東西。
四下望望,杜宇才發(fā)現(xiàn)不僅是自己的坐騎如此,其他所有的禿馬都是一個樣子,全部朝向了正東方,不停地打著鼻息,不安分地刨動著前蹄子。
“什么聲音!”
這生帶點(diǎn)驚惶的喊聲不是出自別的人口中,正出自在東面守夜的其中一個大漢之口。
“好像有東西來了!”他同伴聲音中的驚惶也并不在他之下。
商隊的人紛紛醒了,在熟睡中被叫醒,這終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有幾個脾氣暴躁的人已經(jīng)在不遠(yuǎn)處罵娘了。
“嗒,嗒,嗒……”
急促而連續(xù)的聲音從東面?zhèn)鱽?,有點(diǎn)像馬蹄子踩在石板上的聲音,杜宇這么想。
之后的事實證明杜宇的推測還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