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屋的酒吧,依舊有喧囂繁華上演。
肩吾沉默不語,重瞳流轉(zhuǎn)著異樣的光芒。他握著扎啤杯,默不作聲的樣子,似是若有所思。
一旁青隋終是只能輕嘆一聲,“這世間的生靈萬物與你們神明而言,究竟算什么呢?任意踐踏任意施舍,似乎從來都在你們神明的一念之間。呵,我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與我又有何干呢?天塌下來,自有高個子的頂?。 彼f著逐漸言語自嘲起來,神情更是寡淡乏累。
“神明嗎?”肩吾低語苦笑,這世間的生靈萬物繁衍不息,人類更是佼佼者。唯獨(dú)神明被摒棄在外,如此“偏心”,神明又怎能甘愿。
面對不公,人類尚會反抗。又何況神明呢,所以抗拒才是常理。而顛覆,也許就是執(zhí)念了吧。
食貘一族就是前者,想要搶奪人類的優(yōu)待。所以才會從虛空深淵遁出,來到人間。因?yàn)樗鼈兣c人類的夢境相生相依,吞噬噩夢到吞噬壽命也許只是一念偏差,就有了截然不同的兩種局面。
而造成這種局面的根本原因卻在人類身上,如果只是純粹的噩夢,食貘是不會吞噬其壽命,除非那個人本就有求死之心。
許久,肩吾才開口,“食貘一族之所以會吞噬人類的壽命,怕是那個人類本就懷有求死之心?!彼p描淡寫地說,言下之意卻是耐人尋味。
“求死之心?好好的一個人怎會有求死之心?何況還是那么多人,難道都有了求死之心不成?怎么,堂堂十方神為包庇荒古遺族倒是開始憑空捏造了?”青隋冷笑,對他所言嗤之以鼻。
肩吾視若無睹他的冷嘲熱諷,轉(zhuǎn)頭直視著他,漫不經(jīng)心地說,“汝怕是忘了,人類,可是擁有著復(fù)雜多變且豐富的情感,滋生負(fù)面情緒,實(shí)在太輕而易舉了。”
“你是說……抑郁癥之類……”青隋終于正色,收斂了輕慢。他深思之下,竟發(fā)現(xiàn)也許正是人類的這些負(fù)面情緒吸引了某些異族。食貘一族如此,怕是另一樁案子也是人類自身的負(fù)面情緒作祟才會吸引那些魑魅魍魎蜂擁而至。他不由自主感慨一句,“當(dāng)你凝視著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嗎?”
“汝所言何意?”肩吾對他所言的前一句和后一句,都持有疑惑。
“沒什么,”青隋不以為然,又道,“我會遣人送歸食貘一族,但是,只此一次。再有虛空深淵出來的妖魔精怪禍亂人間,我可不會如此輕易了事了。”他義憤填膺,言辭鑿鑿,頗有四方使的威儀。卻也只有內(nèi)心深處明白,虛空深淵出來的妖魔精怪絕非泛泛之輩。便是此番抓住食貘一族,也是以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局面告終。強(qiáng)留食貘一族,何嘗又不是一個燙手山芋在手。
如今他主動送歸食貘一族,也有幾分順坡下驢之意。畢竟再耗下去,只會損己。但是裝腔作勢的狠話放兩句也無妨,不是嗎?
“自然,”肩吾點(diǎn)頭應(yīng)允,舉起再次被木偶吧臺小哥倒?jié)M的扎啤杯,朝著青隋方向微抬,咧嘴一笑。然后一杯飲盡,頗有幾分一笑泯恩仇的豪爽。
“告辭!”青隋頜首,半俯身,作揖告別。
肩吾看著他的身影淹沒進(jìn)隱隱綽綽的人山人海里,消失的無影無蹤。然后開始疑惑荒狁為何要把忘憂屋設(shè)在人間繁華處,還偏要招待人類。他雖然對熱鬧平靜并無要求,但是總有人類在面前晃悠,實(shí)在頻生不悅。也似乎有些明白自忘憂屋換成荒狁后,來這純粹小憩的為何少之又少了?;尼翊虻檬裁粗饕?,他實(shí)在不解。
豈止是他,每個踏足忘憂屋小憩的“公職人員”,怕是都有不解。然而并非來小憩的倒是絡(luò)繹不絕。比如遞信傳書的,再比如問疑詢惑的,抱著各種各樣目的,紛沓而至。
忘憂屋,原是忘憂解乏小憩之所。流傳至今,到荒狁這一屆,已逐漸演變成情報傳信屋了。
荒狁此舉,誰也不解其意。但是的確方便了一些信息共享,究根問底的也有了平臺。
所以,當(dāng)南長至翻遍言家老宅也沒有找到那卷與忘川手薄相似的手薄時。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里,忘憂屋,或許有誰能聽說過那本手薄,又或許更近一步知曉那本手薄的來歷。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在門口就撞上了那位在章尾山遇上的偽山神祝星。
“閣下為何在此?”南長至眉頭微皺,面色平靜,語氣卻不太和善。章尾山一別,他就已經(jīng)料想洚鷙一族必會安然無恙,即便被廢神糸靨所重傷。但身為荒古遺族,可都是一群強(qiáng)大如斯的怪物。雖比不上十方神與四方使之類,但蹂躪人類輕而易舉,碾壓忘川使也是綽綽有余。
“噢,忘川使!”祝星倚靠在那彩繪玻璃門的旁邊,一身T恤牛仔褲,蓬卷的頭發(fā)削到耳垂,天生的緋紅,在常人看來卻像是燙染而成。她笑得燦爛無比,時不時還與路過的人打招呼。她如此裝扮,如此舉止,儼然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女孩。
與在章尾山初見時,天壤之別。更何況若如不是她主動釋放氣息,南長至還真未察覺到她的存在。
如此想來,南長至臉色越發(fā)難看,“閣下踏足人間,是奉命出使,還是私自遁出呢?”他眉目冷淡,聲音也嚴(yán)肅了許多。
“嗯?誰知道呢?”祝星笑靨如花,澄色瞳孔的杏眼半瞇,然后若有所思地說,“嗯,私自遁出吧,畢竟那只驚駭鳥太可怕了!”
“驚駭鳥?閣下是說骷琚大人?”南長至平靜的問道,心中已有惶恐不安。虛空深淵十方神之中的確有骷琚之名,至于驚駭鳥,他早就聽說Boss有位摯友是強(qiáng)大的驚駭鳥一族,絕望和黑暗之神。名字卻從未聽說過。難道是同一位!
“咿,汝也知!”祝星突然高興地跳起,幾步奔之南長至面前,“是吧,那位叫骷琚的驚駭鳥太可怕了,他還要禁足吾,這怎么可以?吾還未來人間玩一趟,怎么能被禁足呢!絕對不能!”她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像受了委屈終于找到家長訴苦的小朋友。
南長至滿臉黑線,努力擠出微笑,盡可能溫和的說道,“在下不知閣下究竟如何出虛空深淵的,也不想知道,但請閣下速回,畢竟人間并非閣下所能長留之地。”
“不要!吾才剛來!吾才不要回去!”祝星聞言立馬抗拒聲響起,還未說完就往那扇彩繪玻璃的大門跑去。然而剛踏出去兩步就轟然倒地,“好難受……有火燒……好難受……”她呻呤如困獸的哀鳴,連綿不斷,周遭卻無人察覺感知。就像方才她招手與路人打招呼,也只是她的獨(dú)角戲。
南長至輕嘆一口氣,上前扶起她,語重心長地說,“如果不想喪失神格,淪為廢神,就立馬回虛空深淵。畢竟如你們這類只是真正神明的后裔,神格更是渺小,輕易就會被磨滅?!?p> 然而他只聽到一兩聲“不要……回去……不要……”的呻呤就再無動靜。
祝星已化成了一個似貂似狐的動物,眉心的朝顏花圖騰,若隱若現(xiàn),如寒風(fēng)中搖曳的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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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今天也是我自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