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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行

第二章:柳保泰醒來

崇禎行 不加思 2772 2019-12-25 16:37:12

  左軍都督府,山東都司,濟南衛(wèi)武選黃冊:第八輩:柳慶,萬歷二十八年,柳慶十五歲,濟寧人,故濟南衛(wèi)指揮同知柳含嫡長男,柳含已載前黃。第九輩應(yīng)襲舍人柳保泰,濟南衛(wèi)左所正千戶柳慶之嫡長男,柳慶已載前黃,天啟五年柳保泰十五歲,按例支米。

  明太祖平定天下之后,約定和功臣們一起享福,于是復(fù)興了世卿世祿的好制度。但是誰能夠承襲這些爵位,如何管理天下武官的家務(wù)事,卻成了一件大問題。喜歡搞統(tǒng)計的洪武大帝,當(dāng)然不會放過給功臣和他的子弟們上戶口這一項重要的工作;形成的文件就是所謂的武選黃冊。

  隨著明朝的滅亡,這些文件被清朝接收,而清朝滅亡以后,這些戶口則跟著其他舊文檔,一起被北洋政府裝進了八千個麻袋,賣到了廢紙回收廠。這就是所謂的八千麻袋事件。

  柳保泰,北師大歷史學(xué)研究生畢業(yè),費盡了心思,終于在中國檔案研究所謀了一個勞務(wù)派遣的工作,月薪兩千元,包吃住,主要任務(wù)是整理這八千麻袋明朝檔案。

  說是八千麻袋,這個時候只剩下一千麻袋不到了。

  “今天倒是真有意思,竟然在故紙堆里面發(fā)現(xiàn)了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一個人!”

  作為研究明史的一個小小的研究生,柳保泰不禁為這個古人擔(dān)憂了起來,這位叫做柳保泰的仁兄在天啟五年十五歲,到了崇禎十七年天下巨變的時候也不過是三十四歲。

  柳保泰又看了看武選黃冊,在濟南衛(wèi)這個地方停留了良久,不禁又嘆了一口氣。

  他當(dāng)然知道崇禎十一年后金大掠山東的事情,這位柳保泰當(dāng)時大概是二十八歲,又是濟南衛(wèi)的軍官戶,想來是跑不脫的。

  正在他下神的時候,忽然起了煙霧,進而警報大作。

  “不好了,著火了!”

  點校室在檔案庫的最里面,今天是臘八節(jié),除了柳保泰以外,大家都回家過節(jié)去了。

  出于一個檔案工作人員的覺悟,柳保泰,急急忙忙地跑去關(guān)防火門。

  火是從外面燒起來的,雖說關(guān)上了防火門,但是隨著火勢越來越大,氧氣逐漸稀薄,柳保泰逐漸的失去了知覺。

  “插播一條短訊,中國歷史檔案館發(fā)生不明原因火災(zāi),據(jù)消防隊消息,一位工作人員不幸遇難?!?p>  崇禎元年的春節(jié),格外寒冷,因為這兩年年景還一般,城里的年味倒是很濃厚。

  在著濃厚的年味里面,有一家人卻魂不守舍。

  這家人正是濟南衛(wèi)左所正千戶柳慶,柳老爺家。

  他們家的公子,也就是應(yīng)襲舍人柳保泰,在天啟七年臘月的時候,因為在城里的春香樓喝花酒不給錢,讓人脫光了衣服,光天化日之下扔到大街上示眾。

  這柳保泰是一個少爺秧子,哪里遭過這樣的羞辱,回家之后,一病不起。

  柳慶本來想為兒子聘請濟南府最有名的胡宏圖來治病,但是誰曾想,這胡宏圖張嘴就要五十兩銀子;沒有辦法,只好經(jīng)人指點請了據(jù)說同樣厲害的曹丹曹郎中。

  這曹丹說起話來頭頭是道,收費只要十五兩銀子,似乎很是可靠。

  來了之后開了副叫做還魂湯的藥,這已經(jīng)連著吃了十天了,似乎沒什么用處,但是卻退燒了。

  一家人覺得這是藥到病除了,連忙請曹大夫來看。

  但是那曹丹見了卻直搖頭,說舍人柳保泰這是回光返照,后事什么的要早預(yù)備了。

  也沒開什么方子,但卻也拿了一兩銀子的診金。

  柳慶雖然是有世卿世祿的武官,但是眼下大明朝文貴武賤,早就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樣子。

  正五品,歲該俸一百九十二石。內(nèi)本色俸七十五石六斗,折色俸一百一十六石四斗。本色俸內(nèi),除支米一十二石外,折銀俸五十三石,折絹俸一十石六斗,共該銀四十兩八錢一分。折色俸內(nèi),折布俸五十八石二斗,該銀一兩七錢四分六厘,折鈔俸五十八石二斗,該本色鈔一千一百六十四貫。

  大明朝發(fā)工資都是按照大米來發(fā)的,一百九十二石米,約合三萬斤,但是里面實際只發(fā)放十二石,余下的都是給打了折扣的。

  本來就打了折扣,再加上文貴武賤,文官折銀,一石米能折一兩銀子;但是武官只能折二錢五分銀子。

  至于什么折布,說的倒是好聽,五十八石,但是算起來卻只有一兩七錢銀子。

  至于折鈔,那更是可笑,明朝發(fā)行紙幣就沒有什么準(zhǔn)備金的意識;這些鈔票早就貶值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可以說是廢紙一堆。

  正五品的千戶大人,每年工資只有二十兩白銀,外加一千八百斤糧食。

  根據(jù)大明會典,十五歲的舍人就算是成年了,可以拿六石的口糧,柳保泰剛剛領(lǐng)了不到兩年就病倒了。

  “真是人財兩失?。 绷鴳c心里當(dāng)然是痛苦的。

  他這個時候莫名的怨恨起來躺在病榻上的兒子。

  “這個逆子,學(xué)什么不好,非得學(xué)人家喝花酒;如今又丟人、又丟命。”

  柳慶起身在中堂里踱著步子,邊走邊罵逆子。

  柳保泰既然快要不行了,當(dāng)然要準(zhǔn)備后事,只是這年關(guān)上,哪里有人來處理。

  “喪葬費就要五兩銀子!”

  想到這兒,柳慶不禁老淚縱橫,他心里一橫,吼道

  “柳福!吩咐下去,把庫房里的一千六百斤糧食都賣了!給少爺預(yù)備著!”

  這歇斯底里的吼聲倒是沒喚來柳福,卻把自己的小兒子劉保和嚇得哭了起來。

  柳慶有三個兒子,老大柳保泰,老二柳保成,老三才三歲叫柳保和。

  想到自己另外的兩個兒子還要用錢,這柳千戶竟然有些猶豫了。

  就在這個當(dāng)兒,卻聽見柳福急急忙忙地跑過來道

  “老爺!少爺又活了!”

  柳慶大驚失色,連忙吩咐柳福去找曹郎中,自己快步去臥房看柳保泰。

  柳保泰睜開眼睛,惶惑地一言不發(fā)。

  眼前的陳設(shè)和自己在博物館里看見的明清生活展的展柜相差無幾,就是多少有些寒酸。

  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在自己床邊絮絮叨叨地念著什么阿彌陀佛。

  他感到很口渴,于是說道“有沒有水??!”

  那婦人連忙端過來一碗清水,柳保泰看著這碗水,腦袋哄的一聲,懵了。

  這碗是粗瓷大碗,看紋路應(yīng)該是萬歷年間的民窯,十有八九是真品,這是個文物??!

  又定睛一看眼前的中年婦人,那身裝扮,活脫脫是明代的裝束,想必還是一個命婦。

  “泰兒,你倒是喝?。∧憬K于醒了,為娘這幾天真是苦?。 ?p>  柳保泰,大驚失色道“這不科學(xué)??!”

  那婦人道“都這樣了,還學(xué)什么??!明年給你說一房媳婦,你太太平平的就好了?!?p>  柳保泰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現(xiàn)自己披頭散發(fā),他恨恨地揪了揪

  真疼!

  就在這個當(dāng)兒,闖進來一個四十多歲的人,穿著一身青官袍,胸前的補子,畫著一頭木木訥訥的熊。

  柳保泰大驚失色,道“這也是真的!”

  那武官半哭半罵道“逆子啊,你終于醒了!”

  柳保泰癡癡地問“今年是哪一年???我是誰?”

  那婦人道“傻兒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崇禎元年了!你是柳保泰??!”

  話音方落,柳保泰道“我是濟南衛(wèi)的應(yīng)襲舍人,我父親是左所的千戶柳慶,我是第九輩?”

  柳慶罵道“這逆子記得倒清楚!”

  婦人連忙去勸,卻聽見病床上傳來了撕心裂肺地嚎哭聲。

  柳慶以為是兒子悔過了,于是寬言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嘈雜的聲音,柳福帶著喜氣道

  “我聽見少爺哭了!”

  不多久一個方面老頭,沖了進來,滿臉潮紅,一邊笑,一邊喊

  “活了,活了!死而復(fù)生了!”

  這老頭,連蹦帶跳,似乎他倒是這柳保泰的家屬一般。

  跟著進來的卻是一個清瘦的中年男子和幾個仙風(fēng)道骨的老頭。

  那清瘦老頭,開始是滿臉怒色的,但看到這一幕,臉上卻馬上換上春風(fēng)一樣的笑意道

  “我早就跟你們說過,我和我?guī)熓迥鞘堑昧藢m里太醫(yī)真?zhèn)鞯?。?p>  轉(zhuǎn)過頭來又對柳慶道“恭喜大人,令郎想必是保住命了,但是看起來元氣尚是虧虛,待學(xué)生開兩副調(diào)養(yǎng)的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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