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高宏圖的藥方子,柳保泰的病也好了大半。
眼看著元宵節(jié)將近,柳保泰申請去街上逛逛,柳慶當然是同意的,但是為了防止這小子再去什么不良場所;特意吩咐一個叫趙盈的小旗陪同。
趙小旗,今年五十四歲,早年間曾經試圖去考秀才,可惜累年不中,最后只得承襲了家里的小旗職務,權當糊口。
別看這趙小旗科舉不順,但是對儒家那一套那是相當的信服。妥妥一副封建衛(wèi)道士的丑惡嘴臉。
“舍人郎,莫看,非禮勿視!”
濟南府城,在過去還是足夠寬敞的,但是等到了成化年間,德王就藩之后,地方就不夠用了。
說起來也很可悲,德王本來應該去德州的,但是第一任德王非常羨慕濟南的繁華和泉水,索性鬧起了脾氣。
“德州有沙塵暴,我實在是沒法在那里生活啊!”
柳保泰心里想,如果德王當時沒有鬧脾氣,非得在濟南就藩,是不是他們這個家族就不會再崇禎十一年遭遇到那等滅頂之災?
可是轉念一想,崇禎十一年完蛋不了,等到大明朝滅亡的時候,不照樣完蛋?
大清朝可不認什么明朝的王爺,找了個私藏印章的罪名,把在北京的二十幾個親王郡王,統統砍了腦袋了賬。照理說殺前朝的皇親國戚,應該有點優(yōu)待吧,至少別大街上就砍啊!可是大清朝的攝政王,他是多么有個性的人啊,他就不。
那一年,京師的百姓算是開了眼界了,二十幾個王爺一起殺頭,這種事情,可不是天天見的。
“走,咱們去德王府看看燈?!?p> 因為是元宵節(jié),又因為這兩年山東的年節(jié)還不錯,所以今天晚上并不宵禁。
德王府是世襲罔替的,但是德王的庶子們則要減等,于是以德王府為中心,又形成了東西向八個小王府。
今天是元宵節(jié),德王府的燈展,一家主辦,八家協助,透露出了珠光寶氣。
和別的藩王不大一樣,德王在濟南的風評還是很好的,至少沒有欺男霸女,謀奪百姓家產這種事情發(fā)生。歷代德王曾新建或重修了千佛山寺院、北極廟、碧霞宮、太平寺、后宰門關帝廟、星宿廟、火神廟等眾多名勝古跡,部分建筑保存至今;此外還刊刻了《前漢書》、《云莊樂府》、《儒門事親》、《張文忠家訓》、《張文忠詩集》等古籍傳世,對濟南的建筑藝術和文化建設做出了一定的貢獻。
當然,明朝管理藩王十分嚴苛,他們是絕對不能夠干涉軍政的。
有一年荒年,德王爺本來存心要發(fā)慈悲,開設粥場,結果聽說有人要彈劾他市買人心,便也只能作罷。
這件事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是柳保泰聽趙小旗說的。
“舍人郎,快看,這彩燈真是精美?。 ?p> 趙小旗中不了秀才,那簡直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個老頭都當爺爺了結果玩心還這么重。
見過大世面的柳保泰當然沒有覺得這個燈盞有多么的了不起,只是悻悻然地附和,心不在焉地甚至想要回家了。
就在這個時候,身邊忽然圍上來了六七個壯漢。
那趙小旗,一看急忙忙地把柳保泰拉到一邊去
“想必是有貴人駕到了?!?p> 柳保泰應了聲,躲了開來,卻聽見一個銀鈴般的聲音道
“這位公子,似乎對王府的燈展,不怎么感興趣啊!”
說話的是一個公子模樣的人,穿著一襲錦繡寶藍棉袍。
柳保泰一眼瞥過去,但見得這位公子十四五歲上下,俊美非常,雙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掩不住一身雍容華貴的氣息。
柳保泰心想,這公子定然是女扮男裝不假,只是不知道是何方的神圣了。
一想到自己眼下,正好是多事之秋,于是一拱手道“小可有些事情,實在是無心賞玩燈火?!?p> 那公子聽聞柳保泰出言如此敷衍,頗是不快道
“你倒是有多少事情要去做,可知道這燈火,是廢了許多能工巧匠的心思的?!?p> 說著說著,這公子竟然還揮起手來,但見這玉手芊芊,如羊脂凝玉一般,白的令人心醉。
柳保泰心內春心蕩漾,臉上微紅道“在下的確是缺乏審美的能力?!?p> 那公子嬉笑道“你臉卻怎么紅了?”
一旁的黑衣大漢咳嗽了一聲,那公子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道“我想你本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來也就是個牛嚼牡丹的貨色!”。
柳保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雖說同這女郎之前是素未謀面,但是人總有些許爭強好勝之心。
他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才怎么能被明朝這個女扮男裝的小美女看扁了!
此時,天上竟然下起了雪,雪花落在了柳保泰臉上。
柳保泰心下大喜,頓時有了主意,吟誦道:
飛花時節(jié),垂楊巷陌,東風庭院。重簾尚如昔,但窺簾人遠。
葉底歌鶯梁上燕,一聲聲伴人幽怨。相思了無益,悔當初相見。
這是清朝初年的著名詞人朱彝尊的名作,此時拿出來正好顯擺顯擺。
知道這首詞的緣故說起來荒唐,柳保泰當年寫過一篇論文,論證的主要內容就是納蘭容若是文抄公,人生何如初見是照抄了朱詞人的悔當初相見,但是寫完了才知道朱彝尊和納蘭若若是好朋友,這兩句本來就是兩個人唱和的。
賣弄是賣弄了,但轉念一想,這首詞,似乎有些酸。
但見得,那俊俏公子,臉泛紅霞,容光更增麗色。
不等那公子說話,柳保泰逃也似的帶著趙小旗就離開了。
那趙小旗老大不樂意道“我早就告訴過舍人郎,要讀圣賢書,這等不三不四的艷曲,好又有什么用?”
當天的雪,下到了后半夜,清平王府里面,小縣主朱靈兒在一張名貴的貢紙上面寫下
“飛花時節(jié),垂楊巷陌,東風庭院。重簾尚如昔,但窺簾人遠。
葉底歌鶯梁上燕,一聲聲伴人幽怨。相思了無益,悔當初相見?!?p> 隨后嘆了口氣,心說,這么標致的少年郎,為什么非要喝花酒?喝了花酒為什么又要被人家赤身裸體的扔到大街上去?
她今年已經十四歲了,是該找儀賓了。
“要是他沒有那檔子事,倒真是一個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