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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驚蘅薄是流芳

第5章 風(fēng)波乍起

莫驚蘅薄是流芳 池非池 2939 2019-12-30 18:27:00

  憑霄郡主聞言,晶亮的眸子登時黯了一黯:“平之哥哥又不肯見我了是不是?侯爺,你同他親厚,也來扯謊騙我。這才半晌午,平之哥哥怎會醉得人事不知?他……他是不是厭煩我了?”

  郡主說到后來,話音里不禁帶上了哭腔,眼淚在眶中來回打轉(zhuǎn),偏又強(qiáng)忍著不肯落下。符晏平生最怕見人姑娘掉眼淚,一見郡主這般泫然欲泣的模樣,早在心里把那不解風(fēng)情的書呆子痛罵了千百遍。

  “殿下誤會甄大人了,說來這事都怨我!昨個閑來無事從書攤上淘澄了一本前朝的話本,里頭有些生僻字眼認(rèn)不得,只好來向甄大人討教。本侯臉皮薄,兩手空空地登門總歸不體面,于是順路提了兩壇福清樓的瓊花釀。郡主知道的,這呆子平常不怎么貪杯,酒量比人姑娘家家的好不到哪去,這不,一醉就醉到了這會。郡主要是以為本侯的話有半句不實,只管進(jìn)去看看就是?!闭f著,符晏作勢就要給她讓開路。

  憑霄一聽羞得粉面通紅,她“哎呀”一聲跺了跺腳,忍不住嬌叱道:“犯嫌嘞,女兒家怎能輕易到男子房里去,被我爹知道又要說我不懂矜持了!”

  話音未落,小郡主擰著身子便一溜煙地跑開了。郡主十歲以前都跟隨丹徒公在封地長大,即便后來徙地而居,言詞間仍然改不掉吳儂軟語的腔調(diào),聽著倒是軟糯動人的很。

  符晏望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不由得在心中暗笑:天吶,虧得這小丫頭片子還記著矜持二字,今個真要是被她闖進(jìn)去了,甄寄那呆子如何圓場且不說,我看丹徒公先就得被氣死了!

  符晏以為這遭總算是糊弄過去了,誰料剛剛跑開的憑霄郡主卻猝不及防地殺了個“回馬槍”,慌得符晏下意識又擋在了臥房門前。

  “我,我不是要進(jìn)去?!笨ぶ髂樕霞t暈未散,見符晏仍舊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有些不豫地噘了噘嘴,小聲道:“等平之哥哥醒了,侯爺記得告訴他,一個星期前虞國質(zhì)子,叫,叫齊……齊什么來著……哦對了,齊蘅,已經(jīng)到了平鄴城,現(xiàn)下就住在城南驛站。我聽阿爹同關(guān)老大人商議國事時提起,要奏請兗王對虞國息兵止戈、重建邦交。阿爹說,此事若要成,還需鴻臚寺從中協(xié)助。我今天來,就是想告訴平之哥哥,我,我想告訴他……”

  郡主年紀(jì)尚輕,對朝堂之事本就一知半解,昨夜偷聽了阿爹與人的交談,隱約覺得這對她的平之哥哥而言,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可至于究竟難得在哪,她支吾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符晏噙著笑替她把話接了下去:“所以,郡主是想讓我轉(zhuǎn)告甄大人,金鱗既非池中物,八面風(fēng)雨當(dāng)化龍是嗎?”憑霄郡主一聽破涕為笑,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是呢,就是這個意思!”

  符晏再三保證會將這些話原封不動地說給甄寄聽,憑霄方才歡天喜地地去了??ぶ髯吆?,符晏身后的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一道小縫。

  “走了嗎?”甄大人從門縫中探出半個腦袋,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問道。符晏望著郡主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過了許久才沒頭沒腦地丟下一句:“憑霄一心為你,你又何苦總是推拒?”說罷便頭也不回地?fù)P長而去。

  甄寄聞言在原地怔愣了許久,手指慢慢摩挲著腰間那枚銀銙,唇角漸漸浮出一絲苦澀的笑意。“不推拒又能如何,原是我不配......”甄大人垂下首喃喃道。

  再說符晏從憑霄口中聽聞了齊國質(zhì)子入兗的消息,一下子便想到了那日在放鶴亭中偶遇的男子?!霸瓉硎撬?,這可真是巧了!”

  世上之事,最難揣測的唯有眼緣二字。不得不承認(rèn),自打見了齊蘅第一面之后,符晏眼前便時常浮現(xiàn)那個溫潤清逸的身影。兗人陽剛尚武,而揆敬侯本人也素?zé)o龍陽之好,此番卻不知怎地,偏偏總是對個質(zhì)子念念不忘。

  之后,符晏也曾試圖打聽齊蘅的近況,然而一番思量過后,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一來他空占了個“揆敬侯”的名頭,在朝中卻是無權(quán)無勢,且為兗王所忌憚,這時若貿(mào)貿(mào)然與敵國質(zhì)子接近,無異于引火燒身。二來,當(dāng)他聽說兗王或有意與虞國交好,心道投鼠忌器,再怎樣符籍也不至于過分苛待了虞國送來的質(zhì)子。

  然而,這些都只是符晏一廂情愿的臆測而已。事實上,齊蘅在城南驛站的日子并不好過。

  臨行前,她并不知道兗國的冬天是如此的苦寒欺人,衾枕棉衣等物皆帶得不全,驛丞又有意苛待,炭火還沒等燒到上半夜就徹底熄了,著璞煙去要時也只推說上頭撥付不及時,是而廂房每晚都冷得跟冰窟窿一樣。

  齊蘅自幼在錦繡叢里長大,哪里受過這樣的苦楚,加上胸中郁結(jié),才到平鄴城不到半月,就一連病倒了好幾次。

  驛丞嫌她病著晦氣,又兼兗王符籍多日不曾召見,擺明沒有將這個“質(zhì)子”放在眼里,因而更加明目張膽地作踐起人來。幸有聶安在城中連日奔走打通了一些門路,隔三差五地拿齊蘅隨身帶來的玉器首飾換了錢,替他主仆二人添置了衾被與木炭,趁著夜色偷偷送進(jìn)去。

  饒是這樣,齊蘅的日子依舊一天比一天更加難過,眼瞧著身邊值錢的物件都被拿去當(dāng)?shù)袅耍洁挸撬坪踹€沒有冬去春來的意思。

  “三角眼”也漸漸發(fā)覺了這其中的貓膩兒,動輒便尋個由頭來找她二人的麻煩。好在璞煙機(jī)靈,總是提前將錢財藏得嚴(yán)嚴(yán)實實,那廝貪財心切又連番討了個沒趣,心頭越發(fā)火起。

  聶安看不過眼,曾想私下里出手教訓(xùn)教訓(xùn)他,卻被齊蘅攔下了,“這種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萬一吵嚷開了被人說我不安分,只怕又要連累阿爹受氣。橫豎屋檐坍塌一寸我便矮身一寸,忍了這一時就是了。”

  這一日,齊蘅正在房中作畫,預(yù)備讓聶安拿到市口上換些銀錢。她在虞國時,曾師承大家朱元習(xí)練丹青,筆法精湛自不必說,更因其意境高古,而頗受兗國世家貴族的追捧。迫于生存,齊蘅不得不干起了賣畫的營生。最后一筆落成,齊蘅站在案桌前細(xì)細(xì)端詳著這幅墨竹圖,內(nèi)心莫名地?zé)┰昶饋怼?p>  她擲筆跌坐在椅子上,突然聽見外面一陣喧鬧,人聲鼎沸中仿佛還夾雜著璞煙的幾聲驚叫。齊蘅趕忙起身到了屋外,發(fā)現(xiàn)那些驛丞小廝紛紛圍在廊下,人群外是散落一地的糕點。

  齊蘅撥開人群,看見“三角眼”滿臉淫邪地將璞煙逼到一個角落,伸手就要朝她胸前襲去?!岸际谴罄蠣攤儯慊攀裁??莫非……你小子這里比咱多長了幾塊肉,害怕人摸不是?”

  齊蘅聞言心下一涼。這些天她與璞煙處處謹(jǐn)慎,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了自己是女兒身。然而驛站統(tǒng)共就這么大點地方,她二人行動不得自由,行動起居都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尤其是那“三角眼”,近來像是察覺了什么,話里話外總是另有深意。

  璞煙拼命閃躲,卻仍是被那驛丞逼到了角落,她一眼瞥見不遠(yuǎn)處的齊蘅,心中反倒鎮(zhèn)靜了下來。璞煙知道,今日自己若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輕薄,她的名節(jié)受損事小,公主的身份只怕也要隨之曝露,到時遭殃的便不只有她倆,依著兗王暴戾的性格,又怎會輕易放過用公主假冒長公子為質(zhì)的虞國呢?

  想到這,璞煙暗暗下定了決心,她咬咬唇,含著淚深深地看了齊蘅最后一眼,臉上閃過一絲決然。

  齊蘅心中升起一股不詳?shù)念A(yù)感,她發(fā)了瘋似的撥開眾人,直直向璞煙奔去。璞煙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幾下,唇角微微勾起,再然后,她便使出渾身力氣一把推開那驛丞,回過頭狠命向一旁的石柱用力撞了上去,血濺當(dāng)場。

  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眾人全然顧不上反應(yīng),圍在四周看熱鬧的小廝雜役紛紛傻了眼。“璞煙!”齊蘅腳下一軟,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在城南驛站的上空久久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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