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滿頭白發(fā)染起了血跡,俊朗的蜀山執(zhí)劍褚?guī)煵皇?,已有八百余歲,修為臻至化境,道教所謂返老還童在他身上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此時他帶著一隊人,頭頂上曠世大戰(zhàn),除了正閉死關(guān)獨孤伐,八位鴻蒙天與陶滿山大戰(zhàn),不僅是打得天崩地裂,更是讓整個蜀山陷入了恐懼之中。
他們怎么也想不明白,當初還只是通玄的陶滿山,再次來到蜀山后,修為與境界都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入第四境,有第四境之力!
最為恐怖的還不止如此,因為在那像是入魔者的身上,攜著兩位妖界妖皇之力,直沖鎖妖塔而去。
動了鎖妖塔,天界亦有反應(yīng),天界之上有神帝出手,若一直等他們打下去,整個蜀山將不復(fù)存在。
而發(fā)生在蜀山中的一切,仿佛被人以大法力蒙蔽了天機,讓這場蓄謀已久的曠世大戰(zhàn),竟沒有任何人感知。
門中有長老推算出妖族蒙蔽天機的陣法破陣關(guān)鍵在外界某處,這才是褚?guī)煵皇芟胍粐鋈サ淖畲笤颍?p> “師兄受越如秋之邀,在外封印兩界虛點,妖族之人借門中虛弱之時進攻,必然有人通風報信!”褚?guī)煵皇苎壑袣C彌漫,一劍無我眾生斬出,他終于是帶著兩人出了蜀山,臨走時看著這片煉獄,咬了咬牙,毅然決然的轉(zhuǎn)身就走。
“你們兩人,即可前往紫霄宮去請紫霄祖師。”褚?guī)煵皇軐σ嗍酋r血滿身的兩個蜀山弟子吩咐道。
“漏網(wǎng)之魚……還是條大魚?!蓖蝗唬莾晌皇裆降茏由眢w一僵,只覺渾身血液都在此刻凝固了一般,四周氣溫如同寒冬,陰冷刺骨。
褚?guī)煵皇芴鹩沂?,真氣凝成一口長劍,望著擋在山林中一個六丈高的邪祟,輕聲道:“你不該出現(xiàn)在我面前?!?p> 他的開口,兩位蜀山弟子的困境才得以緩解。
那尊游離在蜀山外,專門捕殺漏網(wǎng)之魚的邪王,形成于人間界一處古戰(zhàn)場,一身邪氣已不能用常理而論,邪氣為陰,但古戰(zhàn)場中煞氣濃郁,致使他形成伊始就注定比其他邪祟走得更遠。
在其他邪祟看來是灼熱火焰的蜀山劍氣,對于他而言比世間一般的修行者更具有吸引力。
至于他敢直面這位從蜀山里殺出來的通玄王者,便是在于他對自己實力的自信。人世間所謂蓋世通玄、陸地神仙,在他眼中也只是比較難啃的一塊骨頭而已。
一瞬間,并無滔天的大勢,也無任何的征兆,一口劍刺破虛空,毫無理由的刺進了離盟邪王那無實質(zhì)的軀體,直接貫穿了胸膛。
邪王與褚?guī)煵皇苤g,由一道細長的白痕串聯(lián),那道利劍刺破空氣留下的痕跡并沒有因為穿過邪王軀體而停止,而是延伸至天盡頭。
褚?guī)煵皇苊嫔n白如紙,“你們快走,一路上記得隱藏行蹤,妖族必然會全力阻止你們?!眱傻茏映林攸c頭,鉆進密林中消失不見。
褚?guī)煵皇芤廊簧碜送Π?,站在小路上威風凜凜。
清晨晨露已重,凝霜結(jié)冰掛在葉尖上。暗中覬覦的妖王剛有動作,褚?guī)煵皇芤宦暲浜?,無數(shù)冰晶懸浮而起、飛濺而出,不似一般術(shù)法那般寒冷刺骨,而是如一柄柄飛劍,冰晶所過方圓百里樹木花草盡皆折斷!
暗處的天蜉妖王還沒來得及施展道靈,體魄便已是千穿百孔,血流不止。
那妖王駭極,不等褚?guī)煵皇荛_口,立即化作流光逃走。
站在一片光禿禿地面的褚?guī)煵皇芤宦晲灪?,口溢鮮血。其實他逃出蜀山時強抗了妖皇一掌,身受內(nèi)傷,又為了震懾天蜉妖王,強出一劍殺了不弱陸地神仙的離盟邪王。強弩之末指的就是他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就算他身為陸地神仙之中殺力堪稱數(shù)一數(shù)二的無敵高手,也不可能一直無敵。
就在此時,一道光華劃破天空,被譽為燕秋之下道門之中最有希望成為天人的越如秋落在褚?guī)煵皇芨埃林氐膯柕溃骸暗烙言趺戳???p> 褚?guī)煵皇苄牡览咸煊醒郏B忙將蜀山的情況與越如秋說了一番,說罷連忙問道:“玉賢師兄呢?你們不是一起去封印虛點的么?”
越如秋痛心疾首,“是我誤了蜀山啊。玉賢師兄被困吳王之墓之中,我讓同行的寧道沖道友在吳王之墓外守著,回來正是讓道友去一趟的?!?p> 褚?guī)煵皇茈m劍道修為獨步天下,但對于陣法之類的也有涉及,否則也不會突破重重包圍。
“越道友勞煩你去蜀山救急,我去將師兄帶回來,如此才能以解燃眉之急?!瘪?guī)煵皇芤悦胤ǚ庾◇w內(nèi)傷勢,畢竟以他目前的狀態(tài),跑跑腿還湊合,若再進入蜀山,將會得不償失。
“理當如此?!痹饺缜锖敛华q豫的答應(yīng),“我這里還有斷殤道友的一縷化靈,可聯(lián)系他,助蜀山一起度過此劫!”
褚?guī)煵皇茏匀徊粫磳Γ环嫌嫼?,兩人分頭行事。
半日,褚?guī)煵皇軐⒆陨硭俣忍嵘揭粋€恐怖的階段,駕馭飛劍跨過茫茫無盡海域,到達西荒。
在吳王之墓外尋了一圈,并未發(fā)現(xiàn)寧道沖的蹤跡。
“寧道友不會也陷進去了吧。”褚?guī)煵皇苄念^泛起不安之感,他更以為是吳王之墓中有大兇險,師兄被困其中。
一番合計,蜀山當前的局面也唯有玉賢師兄回去才能壓得住,關(guān)心則亂,褚?guī)煵皇苓@等人物已有了對在外威脅道靈預(yù)警的能力,卻被蒙混了天機,陷入了深淵。
……
“在東海真龍穴,我聽到了寧前輩與越如秋的那些對話?!奔o雍望著手中這枚混元的劍胎,以往內(nèi)視看來全是純白劍氣,而今卻彌漫著一股紫金之氣,那是紀雍所練出的劍氣,終于是有能力附著在上,不被同化。
“那越如秋為了能殺了燕秋前輩,也為了使占據(jù)道門氣數(shù)的蜀山落寞下去。所以他在喚來燕前輩后,又自己離開了蜀山。這也對得上寧前輩所說。”秦游觀接過話。他境界不知高出多少,世間因果理清楚后,藏在背后的陰謀自然也瞞不過他。
“說不定,他邀祖師出山,就是與妖族合計的局!只恨當時天機被那幾位妖皇蒙蔽,不然祖師也不會隕落,蜀山也不會成為現(xiàn)在這個樣子!若非老夫無法離開蜀山,我定然將這卑劣小人挫骨揚灰!”
蜀山秘境之中,風云變幻,雷霆咆哮,可見這位老人對越如秋的恨意。
片刻后,秦游觀平復(fù)下心情,望著紀雍道:“接受了蜀山修行法,沒有一身氣數(shù),在外界也入不得通玄,師兄你可要想好了?!?p> “什么?”紀雍心頭一驚,他還以為蜀山入通玄全是劍胎的功勞,莫非也需要氣數(shù)?
秦游觀轉(zhuǎn)身,俯瞰這片殘破河山,嘆氣道:“天機樓不將蜀山列入人間界之中不是沒有道理。祖師為了不讓此地的妖皇真意侵入人間界,用盡畢生之力將蜀山劃出人間界自成一界,對整個人間界來說是件好事,但卻是絕了蜀山的道路……”
說到這里,秦游觀忽然一愣,眼中又燃起了光彩,“老祖三百年前,已知獨孤師兄會回來,讓我?guī)闳タ纯串斈昴阋粍爻龅奶鞙Y,和那個人說說話。或許這就是轉(zhuǎn)機!”
紀雍眉頭一皺,連忙問道:“可是陶滿山?”
“不錯?!崩险唿c了點頭,“陶滿山一人不死,魔門氣數(shù)便一日不絕,若他愿意將魔門氣數(shù)悉數(shù)給你,再加上蜀山御劍術(shù),必然可助你成為史上最年輕的通玄王者!”
秦游觀越想越覺得興奮,只要紀雍能成為通玄,加上他上一世突破至第四境的經(jīng)驗,在這一世必然也能成為第四境,到時磨滅蜀山秘境內(nèi)的妖皇道則,便能讓蜀山重現(xiàn)于世!
“我與他素不相識,他會幫我?”紀雍皺眉,畢竟他的前路已斷,所以必須提前做好準備,無論是答應(yīng)崔翠的事,還是想要在這亂世保全自身,若無通玄實力,會很難。
秦游觀拉著紀雍飛騰,神色并無此擔憂,“我相信祖師。”
話音剛落,兩人落在一片赤地之上,周圍沒有絲毫翠綠之色,在紀雍的靈覺之中,在地底甚至是一只螞蟻也沒有感覺到。
一片死寂之地。
這是紀雍下的定論,就在此時他突然看到了赤地之上無端出現(xiàn)的一塊青石,然后他又看到了一個人。
那白衣少年仿佛本就存在在那里,但又像一直沒在那里,恍恍惚惚看不真切。
待二人走近之后,那少年的背影在紀雍眼中才凝實了起來,如同恒古不變的道意,也如仙道的飄然,就這么印在紀雍的眼中,讓他無法自拔。
當年張季痕觀尹太素若有所得,正如而今自己看到這少年一般無二吧。紀雍心頭暗道,僅此一眼,便讓紀雍覺得獲得了無窮無盡的好處,于境界提升有巨大的幫助。
“道友,我來看你來了?!鼻赜斡^走在前頭,廣袖飄飄,一身仙風道骨,如真神仙。但在紀雍眼中,論“仙氣”那位少年人更讓人覺得瀟灑與飄渺。
白衣少年停下喝酒的動作,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后繼續(xù)喝著酒,“有酒有詩為伴,前輩不必來看我也行。”
紀雍從腳下?lián)炱鹨粡堬w落的紙張,低頭一看,不禁神色振動。
“看來前輩帶來了一個好苗子?!卑滓律倌昕吹今v足在原地的紀雍,隨口說了一句。
緊接著在紀雍身邊,一道道太清真氣懸浮而出,化作草木生靈、化作山河江水、化作崇山峻嶺……
最后,一個完全由太清真氣凝成的一位廣袖仙人羽化飛仙,無盡異象通通隨風而去。
“你在上面寫了什么?”秦游觀坐在青石上,和白衣少年一起望著紀雍。
“小玩意兒。”少年輕笑道,“臨江仙的道意而已?!?p> 對話到此,繼而就是沉默。
紀雍從詩句中的道意中醒過來,看著兩位當世深不可測的兩人,抱歉一笑。
秦游觀招招手讓紀雍過來,“這里就是獨孤師兄你一劍斬出的天淵。”
紀雍小心翼翼的往前踏出幾步,只見這片赤地之上,一道延綿不知多遠的深淵橫在地面,如同一道見不到底的疤痕。深淵之中,有恐怖的魔氣不停的冒出來,陰冷、暴戾。
“三百年了,他還沒死?”紀雍不禁感到可怕,在這煌煌劍氣之中,磨了三百年,還有如此強的魔氣,陶滿山不愧被稱為魔尊!
“魔胎不滅而已。”秦游觀道。
白衣少年一語道破天機:“一道魔胎,論戰(zhàn)力不輸天人。”
天人,逍遙境的另一種說法,這是一個境界,是一個大境界,雖然分有長生、逍遙、忘憂,但以實力而論,相差不了多少,都是三界無敵的可怕存在。
妖界九尊,人間界五位、天界八位,其中有還有三位是仙域的仙人,他們幾乎一直神游太虛,其實重來沒有出手過。所以算起來,妖界的實力絕對是三界里最強的,因此天界與人界才共同抵御妖界。
而這深淵之下,鎮(zhèn)壓著一位不弱天人實力的三界無敵,足見其分量有多重。
“咦,那孩子成功了?!鼻赜斡^忽然看向自在天方向,廣袖向前揮動,一臉懵的陶虞出現(xiàn)在了三人面前。
“師父!你果然醒了,老神仙沒騙我?!碧沼菀簧硌?,膝蓋手肘已經(jīng)不成樣子了,想跑到紀雍身邊,確是一個不穩(wěn),跌倒在地。
紀雍走過去,長生真氣拂過她身上的傷口,看著淚滴不停流的陶虞,說道:“哭甚。”
長生真氣所過之處,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fù)。
“韌性不弱,天資不足?!卑滓律倌旰攘艘豢诰?,點評道。
陶虞可不管這小屁孩兒說了什么,此刻她正一臉傻笑著看著面若冰山的紀雍。
“秦前輩,我想帶著她一起下去?!奔o雍起身指了指陶虞。
秦游觀看了眼陶虞,點了點頭道:“也好,她可能還會對你所求之事有所幫助?!?p> ……
“好個天上白玉京,地上長平城?!?p> 長平城外,眉心蘊含著奇異魔光,身穿黑色蛟龍袍的魁梧男子抬頭看著城樓。
嘲笑的搖了搖頭,正要邁步跨進那天下修士忌憚不已的長平城門,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后方傳來。
“鐘大叔,要不聊聊?”
已至陸地神仙境地的鐘南轉(zhuǎn)過頭,看到護城河旁的枯枝楊柳下,一個碧衣女子笑吟吟的望著他,嘴角掛著的笑容一如剛才他那嘲笑的臉龐。
鐘南收回腳步,走到枯枝楊柳下。
那歷經(jīng)風雨的“長平城”三個字,神采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