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已然看到一眾老師魚貫而入。
挺拔玉立、頗有藝術氣質的國畫老師石墨教授,年近花甲,仙風道骨,一身麻布短衫,背起的長發(fā),像極了隱士高人,一手國畫,怪石青山、花鳥魚蟲,無不令人驚嘆,業(yè)界交口交贊。
石教授為人謙和,不善言辭,上他的課,同學們頗為享受,一磚一瓦、笤帚簸箕、廢紙落葉,皆能入畫,不落俗套,“起手萬物皆景,落筆無不驚嘆。”更重要的,石教授比較隨性,每堂課都是率性而為,有時會在同學的畫板開始教學,一眾學生,圍站在旁,每一筆的筆法,如何入境,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也有人說石教授,授課不成體統(tǒng),課堂亂糟糟,但學生反響極佳,平時逃課溜堂的學生,極少拉石教授的課,甚至其他系的同學也托情蹭課。石教授桃李天下,蜚聲世界的學生不在少數(shù),但他從不張狂、從不自詡,一筆一蒲扇,平房幾顆煙,不飯不語,就能沉靜兩三日。
師母與石教授,結婚30余載,師娘從當初的美嬌娘,變成臃腫老嫗,石教授卻依然是小鮮肉般盛世美顏,但二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30余年臉紅耳赤的次數(shù)都極少。
佝僂干巴、一派民國風的馬哲老師于實之教授,剛過不惑之年,頭發(fā)稀疏、不修邊幅,人又瘦弱矮小,看起來比石教授還要年長幾分。
馬哲講的那叫一個出神入化,風趣幽默,令人流連不已,拍案叫絕,同時也是國內知名的黨史研究專家學者。
文質彬彬、頎長穩(wěn)重的高數(shù)老師成計林教授,與師娘同屬南大教員,一個專攻數(shù)學,一個修古漢語,一個古板枯燥,一個雅致大方,兩人性格互補、相得益彰,女兒就讀南大研究生,繼承了父母的優(yōu)良血統(tǒng),標準學霸一個。
成教授在就讀大學時,通過了司考,取得了律師證,現(xiàn)在在S城經(jīng)營一家律師事務所,為人端正、正氣凜然,頗得學生敬畏。
“三寸丁”輔導員楊偉,眉眼倒也說的過去,身形短矬,鼻梁邊上一個黑痣,上邊幾撮毛分外風騷。
楊偉是窮人家的孩子,他和同村一名女生,小學到南大一直同班,村里都說將來是青梅竹馬的一對。
楊偉也是這樣想的,從前勤奮好學,和女生打工賺錢,就為畢業(yè)后能在S城早日賺的一個容身之處。但窮人家的孩子,天生低人一等,做人做事異常艱難,加上他的個頭和形象不討喜,總給人一種獐頭鼠目的感覺,對于一個無依無靠的農(nóng)村娃,自己打工賺的錢想在寸土寸金的S城安身立命,談何容易。
楊偉的導師,原副院長的齊老,喜歡這個樸實勤快的孩子,一來二去熟絡了,楊偉也去齊老家串個門。
齊老夫婦只有一個腦袋不太靈光的老姑娘,平日里傻里傻氣,哈喇子滿嘴,見人就唾兩口,老兩口臉臊也是沒轍。
命運的轉折點發(fā)生在這個傻姑娘身上,傻姑娘也算眉清目秀,就是行事顛倒。第一次上門,楊偉被噴懵了,但他耐心的和她玩一些幼稚的游戲,竟是異常和諧。導師夫婦也知道平日繁忙,又沒有親眷愿意照料他們的女兒,老姑娘也成了他們唯一的心病。自從楊偉來過后,傻姑娘成天吵吵要找偉哥哥玩,齊老不好意思,但一回家就被老姑娘煩的夠嗆,也只能礙下面子,讓楊偉回家做客。
楊偉一開始,想法單純,只是想報答導師,且農(nóng)村養(yǎng)豬飼狗,臟活累活什么沒經(jīng)歷過,和一個活生生的人相處,自是駕輕就熟。
一日,齊老和楊偉提到留校的事情,楊偉本身競爭條件偏差,學歷和成績均不占優(yōu)勢,但他留了心眼,痛定思痛,他決定把寶壓在齊老身上,他和同鄉(xiāng)女孩斬斷情緣,并提出愿意用余生照料傻姑娘。
一開始,齊老也是不愿意,他心知姑娘的情況,但在楊偉再三請求下,心理的天平還是偏向了家庭,他觍著面子像院黨委爭取了楊偉的留校名額,沒多久,楊偉和傻姑娘結婚了。
農(nóng)村人不像城里人開放,搞對象就跟媳婦一樣,他和那個女生分手后,人們背后議論女生是“破鞋”,也有的罵楊偉“陳世美”,楊偉父母一輩子老實巴交,何曾受過這氣,特別是知道楊偉要娶的媳婦是個傻子,差點氣的當場斷氣。
女生也遠走B市,從此杳無音訊,齊老退休后,楊偉缺了靠山,因為人品鄙陋,在南大的日子不太好過,加上回家還得逗傻子,雖是實現(xiàn)了當初的夢想,在S城安身立命,但代價也無比慘痛,堵掉了人品和一生的幸福。
但人生就是這樣,站在每一個拐點,都會有不同的選擇,誰也不知是對是錯,只能硬著頭皮拼下去。
于是楊偉逐漸褪掉了農(nóng)村娃的樸實、憨厚、純樸、善良,左右逢迎,卑躬屈膝、阿諛奉承,不顧一切攀高枝,真活成了獐頭鼠目,同學們對他極為鄙視。
接手這一屆后,楊偉嗅覺比狗還靈敏,不顧一切地貼住高超獻殷勤。
……
教授們有說有笑,同學們都熱情地打著招呼,有幾個會來事的女生,跑過去,挽著教授們,嘰嘰喳喳交談著,一眾人等鬧騰騰的向樓上走去。
同學們鬧鬧騰騰地,竟是忽略了“三寸丁”輔導員楊偉,也沒有人去招呼他,包括他極盡能事奉承了四年的高超。
楊偉也知道大家對他的看法,其實自己也覺得自己惡心,一想到回家,他就會想到滿嘴哈喇子的傻媳婦,備了幾次孕,都胎死腹中,對于生活,楊偉已心灰意冷;一想到學校,他就會想到同事鄙夷嫌棄的表情,但是齊老在學校已沒有了在職時的威嚴,對于拋棄一切換來的工作,他亦喪失激情。高書記仿佛隨著高超畢業(yè)對他的事情變得冷淡。
楊偉醞釀了下表情,追著高超的身影向集賢閣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