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請!”知縣趕忙親自過來開門,云翳見到玉藻并未說話,只是輕輕偏過頭去飲了口茶,楊巡檢和方知縣各自見了禮。玉藻笑笑,“王爺這幾日操勞,今日廚房做了些吃食,我?guī)Я藖?,已讓人在隔壁廂房擺上了,不如王爺與二位大人一道去用些罷。”
“王妃辛苦,只是我與二位大人還有案子要商議,王妃自去用些,我今日恐怕也要在府衙中歇下?!痹启柽呎f著話,邊欲起身。
玉藻并未接話,轉(zhuǎn)身望向方知縣,緩緩道,“大人方才說的并非血點(diǎn),而是鳥淚?!痹启璧膭幼饕粶蛴裨?,“王妃,知之為知之,莫要信口開河?!?p> 玉藻回望云翳,目色平靜,語氣中卻似乎待著頑笑,“我學(xué)問不好,只是素日愛看些雜書,方才在外頭偶然聽見各位大人說的,不由想到一種精怪?!痹启柽t疑,楊巡檢的神色也不大好看,方知縣早就認(rèn)定了是鬼神所為,興致滿滿。
“還請王妃賜教?!狈街h大著膽子打破沉默問道。
“傳說中有一種鳥,夜飛晝藏,衣毛為飛鳥,脫毛為女人,最愛以血點(diǎn)其衣為志,攝取小兒魂魄,據(jù)傳是從前生產(chǎn)死去之女人,由于怨念,變成此物......”
“姑獲鳥?!”云翳脫口,“是啊,或許就是姑獲鳥!”云翳眸中現(xiàn)出了點(diǎn)點(diǎn)星光,看向玉藻時也多了幾分不可置信的欣喜。
“傳說豈可作數(shù)?王妃莫不是來給我們講故事的?!睏钛矙z依舊不信,“楊某不才,卻也算是識得一二道理,倒從不曾聽聞。”
玉藻并不惱,耐心道,“其實(shí),早在《詩經(jīng)》《豳風(fēng)·鴟鸮》篇中就有言‘鴟鸮鴟鸮,既取我子,無毀我室?!殴白⒁缎杏洝芬卜Q‘此鳥名姑獲,一名夜行游女。好取人子養(yǎng)之,有小兒之家,即以血點(diǎn)其衣以為志,故世人名為鬼鳥’。劉恂的《嶺表錄異》中又寫道‘“夜行游女,好與嬰兒作祟?!税敢挥醒c(diǎn)染衣、二有鳥羽落地、三有嬰孩莫名隱匿、四無生人痕跡、五無惡疾纏身,若楊大人猶疑,我倒不介意再說一些。若不妨破了此案便可知分曉?!?p> 云翳看著玉藻躊躇滿志的模樣,擲地有聲的論證,旁征博引的講述,不可辯駁的堅定,忽而想到她沖進(jìn)馬場時的堅毅眼眸。從前,不過以為她只是首輔千嬌萬貴的嬌小姐,此時,似乎有了星點(diǎn)的光芒。
“璟王妃真博學(xué)廣智,只是‘鬼鳥’又如何捉呢?”楊巡檢問道,口氣中也免不了有幾分質(zhì)疑的揶揄。
“找到第一個......”云翳與玉藻幾乎異口同聲,二人默契地相視一笑,玉藻退到一旁,云翳接著道,“方知縣,此事雖然棘手,卻比大海撈針強(qiáng)些,你趕緊著派人去各處的接生嬤嬤那里打聽,頭一遭空胎案發(fā)生前數(shù)月之內(nèi),有沒有難產(chǎn)而亡的婦人?!?p> 方知縣趕忙應(yīng)下,立刻傳了令下去。楊巡檢雖覺無用,也不信什么姑獲鳥怪談,只現(xiàn)今并無他法,有一條線索可試也好過無路可走。
玉藻一番“胡亂話”讓此案豁然開朗,云翳的心緒也轉(zhuǎn)圜了不少,邀了二人一道去堂室用膳,數(shù)日的奔波辛勞,幾人見到美味珍饈也是食指大動。
用過晚膳,四人面面相覷都難免有些默然,最終還是玉藻謊稱倦怠,囑咐了云翳幾句保養(yǎng)身體的話,待合歡打點(diǎn)妥當(dāng),便徑直出了門。
“走吧。江城不太平,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痹启璨恢螘r已來到外頭,玉藻心中一暖,跟在了他身后。
月光清冷,隱隱綽綽間,映射著他的背影,那樣落寞和寂寥......她忽然,想擁抱這一份孤寂。
“尋思什么?”云翳回頭看她,她這才回過神來,卻早已同云翳差了一大截,趕緊快走幾步跟了上去,像是怕被看穿了心事,結(jié)巴道?!皼].....沒有?!?p> 云翳不再問話,只是悄悄放慢了腳步,繼續(xù)前行。行至水邊,風(fēng)也稍稍有些大了,云翳褪下外袍,為玉藻披上。
玉藻一驚,趕忙要脫下。
“讓你穿著便穿著?!痹启璞尺^身,繼續(xù)前行。
分明是難行冗長的雪路,卻仿佛一瞬間便走到了盡頭。
“我與他們還有事相商,你早些歇息。無事不要外出了。”云翳轉(zhuǎn)身而去,依舊留給她一抹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