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張恪來到一個和昨日開住持大會類似的地方,同樣也是一塊空曠的綠草坪,周圍有幾棵古松,樹下有些高高矮矮的石頭,只是比昨日那處小了一半多。
他來得算是比較早的,石頭上還沒坐著那些前輩高人,草地上稀拉散落著十多個人,有些三兩湊一塊說笑,有的一個人在打坐,神念掃去,全都是剛剛凝氣不久的弟子。
張恪目光掃過,草地東側靠邊些站著的一個女子本來也在看著他,卻忽然將頭轉開了,還和旁邊不遠處的一個男子搭起話來,假裝沒注意到張恪——便是此人!
張恪心里暗笑,她肯定認得自己,她知道自己是西巖宮住持,而自己從前天傍晚就入住厚德觀,她要打聽到自己住在哪里,偷偷去看一眼,非常容易。方才她分明也在留意著自己,卻又要作這小女子姿態(tài)。
想著張恪就大步朝她走過去,一邊又盯著她仔細打量起來。這真是個極美、極媚的女子,十五六歲的年紀,就像一朵將開未開的妖艷之花。
從妃嬪媵嬙到京中公卿宰輔的側室,乃至一些青樓名妓,張恪見過美人無數,眼界自高,但這女子在他眼中也絕對算得上極美了。
走到女子旁邊停住,張恪問道:“如玉佳人?”
女子這才回過頭來,掩嘴笑了起來:“登徒浪子!”語聲似軟糯,笑聲如清鈴。
旁邊的男子忽然大步跨了過來,攔在張恪和女子中間,對張恪道:“你這人出言輕薄,這位師妹都罵你是登徒浪子了,還不快些走開!”
這男子二十上下模樣,倒也長得一表人才。
張恪和女子都是一愣,隨即女子更是大笑不止,如清鈴的笑聲傳開,惹得周圍人群紛紛顧盼。
“師兄誤會了,我與這位張師兄神交已久,方才并非罵他,只是彼此戲謔。多謝師兄好意?!迸訉Α耙槐砣瞬拧苯忉尩馈?p> “一表人才”愣了愣,訕笑道:“那倒是在下莽撞了,在下岳祈陽,家父是正四品下豐州刺史,不敢請教師妹芳名?!?p> “彼此同門,師兄妹相稱便好?!迸虞p輕一笑,又道:“我與這位張師兄今日有約,少陪了?!?p> 她說著就往前走去,一邊用目光來叫張恪,將“一表人才”晾在原地。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十來步,才在一個沒人處停下,張恪笑道:“如今你我可算有緣了?京兆張恪,雖是同門,也要請教佳人芳名?!?p> “北都酈巧兒。”她輕輕一笑,又道:“張兄如何能認出我來?”
“說穿不值一提?!睆堛〉溃骸拔易蛉障挛缛ワL書房轉了一圈,三十五人中只有兩個二境氣民,還是一男一女,所以我曾兩次從你身后走過,見過你背影、側臉,以及這對耳墜?!?p> 酈巧兒微微一愣:“你……你倒有些不像登徒浪子,反似至誠君子了?!?p> 張恪探手從腰囊里摸出一朵珠花遞給她:“此物贈你,還似至誠君子?”
酈巧兒又愣了愣,隨即笑道:“多謝張兄,這才有幾分登徒浪子的模樣。”
她說著將珠花接過去看了看,道:“張兄倒是出手闊氣,初次見面就贈如此貴重珠花?!币贿呎f著,就將珠花插在頭發(fā)上,輕輕搖晃頭,讓張恪看。
張恪一本正經說道:“這不是贈禮,寶劍配英雄,珍珠尚美人,這珠花注定該是你的,戴在你頭上,它也能多幾分顏色。所以我不過是成珠花之美的順水人情?!?p> 酈巧兒伸出一根纖細手指,指著他背上的葬龍劍,笑道:“你這是在夸我是美人,還是拐著彎夸你自己是英雄?”
“哈哈,都是?!?p> 酈巧兒掩口甜笑,又道:“我從張兄身上竟看不出半點修為跡象,張兄去年早早凝氣,想來定是修為極高,不知如今是何境界了?”
張恪伸出三根手指:“慚愧慚愧,剛剛第三境?!?p> “一年三境!去年入派的兩千七百多弟子,除了秦曉懶,怕是沒人能比了!”酈巧兒道:“張兄如何修煉的,可否指點小妹一二?”
張恪道:“我們西巖宮早沒了香火,不用輪日值殿,我去年凝氣之后,就每日服食一兩粒一轉靈元丹,打坐練功七八個時辰,就有了如今修為?!?p> “每日一兩粒一轉靈元丹!”酈巧兒咋舌嘆道:“張兄真是好富貴!”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閑話,酈巧兒說她家是北都商人,父親早逝,母親掌家,她是家中獨女,因差不多到了出嫁年歲,不愿聽憑母親安排嫁人,恰逢去年的太和選徒大會,就來了。
又陸續(xù)有人來到草地上,全都是剛剛凝氣不久的弟子,漸漸有了上百人。這時,一個小老頭從天而降,落在一塊高石上,所有人都知道這肯定是主持今日交流會的門中前輩,原本相互說笑的就都靜了下來。
老頭站在石上,一眼掃過,目光停在了張恪身上,道:“你這弟子有些意思,你叫什么名字,身上帶了何種阻擋神念的寶物?”
“孫祖山西巖宮張恪?!?p> 張恪答應著,就將頭上墨玉發(fā)簪摘下遞給酈巧兒幫忙拿著,老頭頓時一驚:“三境!”隨即周圍也起了一陣或高或低的驚訝聲。
張恪心里暗笑,陸贊給了一枚銅錢隨身帶著,將其余四行的四境氣息遮掩了,否則只怕更要將他們驚掉下巴。
老頭道:“你是如何修煉的?怎的進境如此之快?”
張恪只好又將先前對酈巧兒的說詞說了一遍,聽到他“每日一兩粒一轉靈元丹”,一時間周圍的驚訝聲更大了,還夾雜著些竊竊私語的聲音。
老頭也是有些無奈的苦笑一下,然手抬抬手示意眾人安靜,道:“貧道是門中專司氣民弟子功法修習事宜的問道房從事鄭何相,太境丹士修為,今年的問道大會便由貧道主持。在場之人以張恪你的修為最高,就你先來說說你的凝氣感悟吧,到旁邊石上來,站高些說?!?p> 張恪輕輕一躍就站上了場邊一塊六七尺高的石頭,引得同門又是一陣驚呼,鄭何相也是微微一愣:“你還會武技。”
張恪笑笑,就說了起來:“去年五月中旬一日,天氣炎熱,我在一塊大石上打坐練功,忽然一陣清風拂過,通體涼爽,我頓時心生感悟……”
這個凝氣問道會就是過去一年中凝氣的弟子們各自說說自己的凝氣體會,有專門的人記錄下來,然后會整理了分發(fā)給門中尚未凝氣的弟子作為參考。
凝氣問道會一直持續(xù)了四天,第四天傍晚時分才結束,張恪和酈巧兒擠在人流中一起下山。一邊走著,酈巧兒說道:“恪兄,小妹有一事相求,只是又實在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巧兒向來爽利,今日怎也學起尋常女子來了?”張恪笑道:“你這般說,難道我還能讓你別開口了?何事,快說?!?p> 酈巧兒笑笑,道:“小妹才剛剛凝氣三個多月,五月初一的五方山歷練,以小妹的能耐,恐怕在山中一個時辰都熬不住,所以想要托庇于恪兄,當恪兄一個累贅?!?p> 張恪道:“我當何事,到時你隨我便是,只要我能留在山中,就保你也能?!?p> “多謝恪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