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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聲01

第二十二章

春之聲01 韓瑩子. 6356 2020-02-13 10:08:14

  二十二、陳烽發(fā)現(xiàn)她的表情很異常,一雙還沒有來得及學會掩飾的眼睛注視著自己,居然是如此的大膽和動人。它毫無掩飾地暴露了內(nèi)心的一切

  癡情癡情。砂鍋灰暗秸火紅。藥液沸出全不顧。心何從?動唇啟齒情又情?!赌相l(xiāng)子》

  透過窗子看去天晴了。晨曦照進來,落在方桌上,地上,繼而將室內(nèi)底層的空氣映為魚腹色,抑或銀灰色,但是很淡。然而,晨曦還在繼續(xù)不斷地往屋里流,靜悄悄的,于是,屋里的光線在增強,擴大,漸漸的,終于可以看清了暗黃的屋頂。偶爾有幾片三角的蜘蛛網(wǎng),顏色灰暗,往下兜著。于是,窗外始有鳥鳴,最初是悠悠的,后來便很嘹亮,且是婉轉(zhuǎn)悅耳。

  陳烽已經(jīng)翻了幾個身,心里很安靜,今一夜倒睡得滿好,沒有思想沒有夢,什么都沒有——就是這樣才好,他想。于是,便開始為自己慶幸,由衷的慶幸。但他希望永遠如此才好??墒恰俜律?,背帖了床單,眼睛凝視著暗黃的屋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地往外吐,這樣很舒服。于是,他兩手交叉地平放在身上,開始想……他不愿想,但是又要想。然而,想什么呢?想……什么呢?很多,又很少!

  吱——他聽見門響。有誰開了門。屋里亮了許多。他還在凝望著屋頂,顏色猝然變得微妙淡雅起來。

  篤篤——。有人走進來,但又退了出去。山墻上印了一片淡淡的發(fā)影。

  欸,大哥?你回來了?斐斐驚喜的聲音,很低。

  陳烽猛地抬起頭,看見斐斐立在門坎里的側影,發(fā)辮撒開來,早被睡覺滾得茸茸地披著。

  他開始穿衣服,一件件,煞是利落。但早有人走進屋,且向這邊走來。斐斐則大膽而默默地跟著,拿眼往這邊望著。

  表弟,你睡得可好?

  大表哥,你回來了?陳烽親切地說。一面抓領扯襟的,一面又問道:舅舅呢?

  他,在公路上玉叔家。

  玉叔即張玉,今年四十來歲了,但早已白了發(fā),還留了寸許長的銀胡子,髭往兩邊撇著,絕別致。他身體很康健。他是張家的老實人,老光棍,在路旁邊開了茶館來營生,不過,也賣著一些日用品,如:香煙、瓜子、小糖之類,偶爾也賣一兩次酒。酒是好東西……好東西,我喜歡它,一喝就喝它個酩酊醉。我常常這樣喝……常這樣喝!他每每這樣說。

  ......

  昨天,他們終于在縣城的一家醫(yī)院檢查了病,買了藥,已是下午三點多鐘了。

  現(xiàn)在,我們回去罷,小大子。父親說:在這兒,我心里總是急得慌……很難過,還是回去的好,安靜。

  大表哥他為父親買了白色大口罩,為他帶上了,扶上自行車,說:

  坐好了!

  知道了。

  于是,他們就騎上車往家來。

  縣城距家四十余里,本來到家必要天黑!不巧途中車子又偏偏的出了故障,真急煞人了。

  后來修好了車子,卻是誤了不少的路程。雖然大表哥他后來把車子踩得較快些,但是終于又漸漸地慢下來,他已實在不復能夠踩快,因為他覺得腿有些發(fā)酸作疼。

  天終于黑下來……黑下來。他覺得黑了一夜的時間了,但離天亮還有一夜的時間呢!真慢長!后來他身上流了汗,便又引起肚子的抗議。他埋怨道:唉,老天爺,怎想起今日回來作什么?我倒不怎么樣,可是父親你受得住嗎?真是的,偏偏的車子……唉!哎,車子?車子怎么樣?輪子不是在不停地轉(zhuǎn)動著嗎?但是,云也在轉(zhuǎn)動了。

  看起來,馬上就會下雨的!到玉叔家,你就別走了,明日來接你。大表哥對舅舅說。

  玉叔雖然已經(jīng)睡了好久,但還是起身迎進了哥哥,然而,大小子呢!卻在雨地里鉆了起來。他下了公路是土路,但不久終于將車子放在身上背著了,腳下且還卟咭卟咭地叫起來。

  不急!不急!真他媽的,把人家都焦急死了,還不急呢?

  然而,他終于摸到了自家的門,便使勁地敲起門來。他聽見屋里有聲響,知道妻子在起身,但門還是不開。她也許是害怕了,在此夜分。

  是我,快開門。

  咳喲,該死的!該死……

  他聽見屋里有很響的聲音。接著就有趿鞋打地的聲音。妻子使勁地罵著,拉開了門。

  罵什么?被淋得這模樣了,也不說句暖和話!

  妻去室內(nèi)點了燈,他也就跟進來。妻回過臉一看,倒是被嚇了一跳。他滿身上滾得都是泥水,往下徐徐地流著,地上早有一灘水。他抬手抹了一抹臉,那張臉上獨有幾個小洞罷了!頭發(fā)緊緊帖在前額上,流著水,眼睛也就不住地眨,嘴半張著,暴露了牙齒,因為是他在笑,但比哭還難看。

  你——?妻木然地立著,終于驚喊道,眼里涌出了淚水。

  他拉下了毛巾來擦臉。

  你怎么這時在奔命?父親呢?她朝前靠近一兩步,擔心地問,語氣中可是不無嗔怪。

  父親在玉叔家。

  沒淋著?

  沒淋著。

  真的?……鬼像!還不快把衣服脫下來,擦一擦。她看著丈夫的滑稽像,忽然笑起來,但帶了幾分辛酸。

  你也該防凍著。

  她低頭一看,猝然滿臉上緋紅起來。她便飛快地拿起一件衣服,意欲遮掩。

  怎么?還怕?他一頭說,一頭做著鬼臉,一頭往上湊。

  哎喲,鬼像!請別,你嚇死我了!她扔了衣服,小心地從他身旁走出去,拿了水瓶來,在盆里倒了熱水,親切地說:快擦擦。她自己便先自上了床,把頭側過來,兩眼脈脈地望著丈夫。

  他終于脫去了滿是泥水的衣服,用毛巾蘸著水擦起來。她輕輕地閉合了眼睛。

  父親究竟是什么?。克龁?。

  沒問題,會好起來的!

  她終于舒了口氣。

  他鉆進被窩里,與妻子的身體貼在一起來取暖。

  你該死,在這時還鬼,壞透了!她低聲地埋怨丈夫。

  怎么啦?

  剛才也不喊一聲。半夜三更的,把門敲得那樣響,可把人家嚇壞了!

  對不起,是怪我。哎,對咧,車子還在門外呢!

  是背著回來的吧?

  嗯。

  她沒有再說話,一動不動的躺著……

  ......

  昨晚回來的?張其薈問大哥道。

  嗯。

  淋著沒?

  透滂。

  父親呢?

  他沒有淋著。

  大家都舒了一口氣,接著便問了父親的病情,他也便簡簡單單地做了并不十分明確的回答。

  一時我們?nèi)ソ泳司恕j惙檎f。

  這時候,屋里已經(jīng)大亮,墻角即有蟋蟀在嗲聲嗲氣地小調(diào),聲音益發(fā)宛轉(zhuǎn)悠揚,還有其他雜蟲的聲音,忽高忽低,起伏不一。門外,晨光熹微,灑落樹上、屋脊上,有鳥兒在輕鳴低囀——于是,這多種聲音終于應和起來,還有晨曦,接著也便是炊煙。

  ……腳步聲是沉緩了些,但是,并不是完全這樣!

  舅舅斜躺到床上,面對了外,那寸把長的頭發(fā)直直地豎著,于是,便顯得有些疏。他面色頗黃,但微微攙了些淡灰的顏色,只是在額上的發(fā)根下有幾道皺紋,唇不算癟,面頰向耳根的一段卻是刀裁的一般平,他眼神有點茫然,但瞥在別人的臉上,卻讓人有些不自在。他用一手拍了拍床沿說:坐下來。于是,陳烽坐下身。斐斐早在對面坐下了,向這邊看——也許是在觀察父親。張其薈在一旁立著,垂了手,聆聽的樣子。

  你二舅真差勁。舅舅終于開口說,話聲是充滿了怨艾:這次我去城里看病,錢不湊,就讓你大表妹去向他借幾個,他卻說沒有錢。沒有沒有也罷咧,卻又把衣袋統(tǒng)統(tǒng)翻出來讓斐斐看。------你看,你看,沒有吧?沒有吧?……唉,這個人,沒人味,相宜不得,真真的忘恩負義,透了頂,當初咋就想到把他弄過來!唉——,當初俺是被雷給打昏了腦子了!現(xiàn)在呢?他有了錢,卻沒了弟兄間的道理了!唉,真不夠味,當初真是被雷打昏了腦子了,怎么就一時想到把他弄過來?怎么就……?當初......他這時有些喘喘的,接著便咳了幾聲嗽,咂下嘴,用舌舔了舔下唇,舌頗白,唯里邊稍有些暗黃。他接著說,雖然話聲里依然帶了怨艾,但讓人聽去卻有些悅耳了,不知是什么原故。唉,你看他每每累的,一時沒見他閑過!唉,起早貪黑地干,奔命……命,這都是為了錢,錢,發(fā)財,發(fā)……我看他總是……他又咳起來。這幾天來又著了涼!他說,用手摸著發(fā)熱的眼。當然,還沒有停止咳喘。

  對面,斐斐向這廂吐舌頭,扮鬼臉。張其薈佇立在原地方,雙手插在褲兜里。

  這時,舅媽端了茶水進來,為舅舅喂藥。

  舅舅服完藥,用舌舔著嘴唇說:把那小紙包里的藥拿去,煎了來吃。他所說的小紙包里的藥是中藥。舅母把它拿出來拆開了,大家好奇地圍著看。大舅媽小心地用手指頭劃了劃,說:這些藥與前數(shù)回的一個樣!

  斐斐天真地眨著眼睛,對表哥說:我看,也是一個樣。

  陳烽連看也沒看她一眼,他整個興致俱在舅母手中的紙包里。這雖然也是一時的一種所謂莫明的興致。斐斐這時悄悄地對他臉上投了嗔怒的一瞥,她極恨他,為什么?這種微妙的心情便連她自己也一時不能夠理解,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被一個人整個兒的占完了。

  舅舅在后面哼了幾聲,也許是病痛的原故,陳烽想,于是就轉(zhuǎn)面去望他,見舅舅他向這邊望著,臉色較陰沉。他見陳烽轉(zhuǎn)過臉來,于是就將臉上的表情緩和下來,笑了笑,沒有說話。

  舅母早捧了藥物走向廚房去,斐斐也跟了去。陳烽走來見她們早在地上用土壞支起了一個黑色罐子,舅母小心翼翼地將藥物倒進去,添了水,便讓斐斐燒火煎藥。

  斐斐把一個小椅在左邊放好了,看了看表哥,陳烽終于坐下來。斐斐望著火舌想:世上最憨的是男人,一點兒也不假。她見母親出去了,便努力穩(wěn)了穩(wěn)激動的心情,終于悄聲問陳烽:

  不知為什么,每當一見著你,心里就很激動,一切簡直是不由自主了!這究竟是什么原故呢?請你告訴我,表哥!

  陳烽吃驚地去看她,她兩眼分明吐著兩團火。他急忙轉(zhuǎn)過臉,從未曾如此難堪過——他自覺得。小心燒著手。他說完,站起身,準備走出去。

  別走,你別走,表哥。斐斐急忙懇求道。

  陳烽無如,只好坐回去,他一時忘記了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事。無用!他自嘲。

  許久,他們都沒在說什么話。陳烽總覺得她的眼睛分明在舔自己的臉。

  表哥,你什么時候會走?咹?咳——,父親的病真使人焦心!......媽很疼我,可是她不關心我,真恨死人了!她后來終于語無倫次地說起來。

  舅媽對你挺關心的。陳烽卻說。

  哼,一點兒也不關心人家!她埋怨說,就用手去揉眼睛,辮梢即甩到支起罐子的土壞上,看起來馬上便會燃上火,陳烽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

  謝謝你,表哥!斐斐這時有些兒喘不過氣來。真見鬼!這究竟是一種什么感覺呢!她默默地說。

  陳烽盡量撇開她的目光,突然問:喛,你愛做小詩嗎?斐斐!

  她很有點吃驚,但還是搖了搖頭,顯出一副頹喪的表情:一次也沒有!沒有!

  我就不要信!陳烽終于笑著問:我的日記上那首小詩是誰的??。磕阏f,斐斐。

  ?。渴裁??你的日記?真沒有!她微微搖著頭道:真沒有。

  陳烽這時看著她,她正疑惑地望自己。

  你是一片陽光,

  一團火……

  陳烽壓低著聲音念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一定要這樣做。

  斐斐終于醒悟似的低呼道:嗷,對了,那是妹妹的詩,她求我在她的日記里抄寫過的。

  陳烽也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是了!……是了!

  是了!什么意思?

  可以息火了,藥已經(jīng)煮開了。他打岔道。

  什么意思?表哥,你怎不說呢?嗯?……在……在路上,你真與妹妹說了那些話?

  他不解地瞧著她。

  你也太那個了,表哥,真不該對妹妹說。埋怨的口氣。

  我并沒有向她說什么?他莫名其妙地解釋道。

  這樣才好,果然的話。但我不希望你騙我。你說,表哥,你會騙我嗎?將來。

  我要騙你什么呢?

  嘻嘻,難怪人們都說:男人是傻子,果然不假!果然不假!呵呵……哎,表哥呢,你會走嗎?她止住笑,突然擔心地問。她看見妹妹探了一下頭,但馬上悄悄地退去了。你怎么不告訴我呢?我真不希望你馬上就走,不,我是怕你走!你走了,我將會……你說,表哥,你能在這里多呆幾天嗎????我……唉,我真想馬上……她忽然把臉一紅,住了口,脈脈地望著,從不曾這樣大膽過。

  陳烽發(fā)現(xiàn)她的表情很異常,一雙還沒有來得及學會掩飾的眼睛注視著自己,居然是如此的大膽和動人。它毫無掩飾地暴露了內(nèi)心的一切。它似春風對你臉上吹拂,似細雨往你臉上傾灑,似火焰在你臉上燃燒。他真想馬上擁住她,去用嘴熱烈地吻那對微妙美麗的東西。世上再沒有比它更美的東西了。他終于開始想。但是,他后來卻又移開了目光,竟然慢慢地頹喪地埋下頭去。

  你怎么啦了?表哥,你怎么不說話呀?啊——?

  ……

  斐斐,把藥煮好冇?舅媽過來問。

  已經(jīng)煮夠三滾了。斐斐茫然地回答說。

  嗷,好了,好了,倒出來,為他送去。舅媽一邊說著,取碗來潷了藥湯,便讓斐斐送過去。舅媽忽然一面用了一種極為神秘的聲音向陳烽說:咳,外甥呢,要知道,你二舅那個人,最為忘恩負義的了。我們把他弄來了,做了倒插門,末了,卻又不認得我們似的,一切盡聽從他女人的!隨他女人的做!我的天!也不想一想,那個女人是個什么樣的人?嗯?她說著,猝然把手拍得山響,猝不及防,倒是將陳烽嚇了一跳。她側臉見斐斐還在那里立著聽,就罵道:死丫頭子,藥湯都涼了,還不快送去!

  斐斐抿著嘴沖著表哥笑了笑,指了指媽的背影,姍姍地走去了。

  大舅媽接著說:你二舅,看起來倒聰明,其實咧,自以為聰明罷了!嗷——!那個女人是個什么人?我的天!他順著她,順著她,哼——大舅媽頓了一下,猝然大聲道:后來也會死到她手里的。

  陳烽這時覺得好笑,但是終于沒有笑出聲來,只是在心里發(fā)笑。他笑大舅媽和現(xiàn)在的二舅媽。

  ……

  表哥,二叔喊你去我們家!這時,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在門口探著頭說。

  哎,去去,外甥,去,二舅家有菜給你吃!有菜——!大舅媽把嗓音壓得極低,但又故意讓門外人聽見。她用手推著陳烽,煞快地眨著一雙無色而狡黠的眼睛,便將嘴收為一個小圓洞,一直沒有松開來。

  陳烽沖她笑了笑,便跟著那位少年出去了。

  斐斐瞧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墻外,咬著牙,狠狠地罵了句:傻瓜!無情!真該死!但馬上又終于潸然淚下了。

  二舅原來住在陳紅村朝南的南圩孜,她一直為做生意的能手。兩條腿撐著個身子,終日穿行在每個小村里,四季沒停過。不知是什么原故,但一直沒有個家。后來他有一個堂弟鬧了幾年病,終于撇下妻兒甩手的走去了。大哥費了好大的力氣,硬是給他弄過來,這才算有了一個家。

  ……如此也便演過一場復雜而丑惡的戲。

  陳烽過來,向二舅與二舅媽問了好,就坐了。談了一會兒話,便要回那邊去。二舅媽含著笑捏著腔調(diào)詭秘地說:嘿,外甥,大舅親二舅不親,是吧?大舅媽會做菜二舅媽不會做菜,是吧?那么,你就過去罷!外甥!哎,你可曉得?二舅媽馬上揮著手朗聲道:你大舅媽那個人呀,是個什么人?鬼!鬼!

  陳烽背過臉去,終于笑出聲來。二舅就瞪了妻一眼,罵道:就你這女人總愛嚼舌頭!媽的!外甥中午在這邊,你怎么還不燒飯呢?嗯?總啰嗦!

  二舅媽她一面嘟噥著走出去。陳烽還是咯咯地孩子似地笑個不住。他早從別人口里聽到過她們的很多風流故事。

  這一次,陳烽終于可以在這里逗留幾日了。張其芬有何事先自去了同學家,倒少了一個搗亂鬼,于是,便安靜得多。

  陳烽總是不愿出門去。斐斐也希望他如此,那怕只是靜靜地望著他,不說一句話也好。她也不大明白自己的這種微妙心理……這一切畢竟是怎么產(chǎn)生的?為什么?我都是快二十的人了。她呆呆地想。陳烽偶爾對她報以蘊藉的微笑,她總是看不懂,就將兩道火一般的目光去舔他那暗藏著憂傷的面頰,十分貪婪。

  表哥,你怎么總是愁眉不展的?嗯?我真不明白!她試探著問。

  不,沒什么。他總是搖搖頭,一笑了之。

  陳烽這幾天玩得很好。張其薈邀他來村外散步,他勉強去過。斐斐邀他撥豬草,不得已,也去過。

  這事兒,有趣嗎?表哥。斐斐靠過來,將媚嫵的眸子一閃,天真地問。

  也許……。他幾次心不在焉地回答她。

  他這種不即不離的感情,很使她生氣。

  伙伴們都笑我怎么跟你這樣親近。鬼話!該死!斐斐說。

  那末,你——

  哼,我不管,嚼舌頭的話!她固執(zhí)地說,繼而把頭一仰,目一掄,辮子也在胸前執(zhí)拗地蕩呀蕩的。

  他只是望著遠方,抑或看著云。

  她輕輕地搖搖頭,只好嘆息說:唉……父親的病真使人焦心。

  他終于用情地看了她一眼,但是,她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東西,你說遺憾不遺憾咧!

 ?。?p>  表弟,過去的就過去了,別再追悔,自尋煩惱,何苦!張其薈懇求說,我們應該在生活中站起來。

  可是,我不知究竟怎樣好。他茫然地說,他不知道什么叫做生活!生活是什么!他實在不知道。他只是用一雙迷茫而憂傷的眼睛看世界。

  我們要盡量在生活中尋求自己的樂趣。

  然而,我一聽見父親的謾罵,心里總不免煩煩的。常常是這樣,簡直是不由自主了。

  這就表示你很脆弱。我從前也是這樣,現(xiàn)在則不然!

  你現(xiàn)在是怎樣?陳烽突然有些愕然。

  一些事,我聽得多了,因此就感到了乏味,也便不再管,我要用拼命的勞動來彌補生活上的空虛。

  那么,我呢?我呢……他默默地問自己,仰起臉,但是看見了的只是徙倚的云和躑躅的雨。

  二表哥,謝謝你這樣關心我,幫助我,可是——可是一切使我不能夠振作!他后來抱歉說,也就看見二表哥在搖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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