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穎走了,她卻給陳烽留下了一個深刻的印象
從無相約卻相見,春滿面。鴨行兮,鵝步,傲氣現(xiàn)。怎忍命即薄。離別意。分舍難。日東出。雨云西邊現(xiàn)。《訴衷情》
此日,時至黃昏,紅日西墜,西邊的村子已經(jīng)變成了一種青灰色的神秘奧妙的色彩,令人癡迷而又琢磨不透,只是有了牽掛向往的情懷。村子也就遮擋住了太陽的光輝,讓它只放過余光,灑向東邊的天際,同時灑落在湖岸。陳烽與斐斐正在湖心里挖豬菜,斐斐總是有一搭無一搭地談?wù)撝鴸|家姑娘長西家小伙短的話題。她總是時不時地把舌體往上稍微卷著些,自然使所吐出的話語圓潤悅耳。夕陽照在她的臉上,煥著柔和的光輝。看上去她是在認(rèn)真地尋覓豬菜,其不知她總是把眼角偷偷的瞟著身邊的陳烽。而陳烽總是望著東邊的湖崗,偶爾說:也不知二表哥何時回來!斐斐卻說管他去,一天到晚就粘在莉姐的身上,不象你,見著對方,恰是遇見了瘟神似的!其實陳烽早就看見斐斐不斷把田里的莊稼當(dāng)著豬菜挖進(jìn)了竹筐里,只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使得他無數(shù)次地提醒她:斐斐,你怎么啦?甭老是挖人家的莊稼呀!斐斐長長地嘆口氣卻一語雙關(guān)道:咳——,其實我是一門心思的在它身上,卻終是認(rèn)不清它究竟是莊稼呢還是野菜呢!斐斐說罷,直起腰來,卻把目光悵惘地望著遠(yuǎn)方。這時忽聽張其芬的聲音喊道:表哥,姐姐,你們都在談了些什么呢?我可是要過去了喲!他們回頭一看,就見張其芬站在西邊的湖崗上,向這邊遙望著。斐斐低聲地對陳烽道,卻又是在自語:小妹是天真快樂的,不像我,自己老是在折磨自己,卻總是不能自拔。
這時,張其芬已是氣喘吁吁地奔過來。當(dāng)她來到他們的身邊時,卻咯咯地笑道:你們——我不妨礙罷?她說話時總是挾帶著笑聲,且把兩手交叉地放在小腹的前方,就把腰稍稍往下彎著。斐斐頭也不回地說,話的尾音拖得極長極長:回來了?是誰讓你來了!
其實,我是怕表哥欺負(fù)你,這不,我就來解救來了!
是嗎?那么,姐姐我得感謝你了!斐斐說:不過,還好,其實表哥不會欺負(fù)我的,他是個本分人,這一點,你應(yīng)該是知道的!因為你在他身邊呆了那么久。
張其芬聽了,忽然變了臉色,發(fā)怒道:姐姐,說話,切不要含沙射影。于是,他們便一起挖豬菜。許久,張其芬忽然想起了什么,就向他們說:知道嗎?家里又來了客人了,是穎來了!
嗷!斐斐說:是穎來了嗎!在哪里呢?
其實陳烽早從斐斐的口中知道了穎這個名字。她是斐斐的姨妹,同時也是張其芬的姨妹。她家住在一個小鎮(zhèn)上。據(jù)說穎是一個很厲害的姑娘,舉止言談從沒個把兒。他們兄妹正在談?wù)撝f,就聽見有人在西邊的湖崗上高聲喊叫道:
喂——!你們在干嘛呢?也不回家來!那湖心里有什么好玩的?
真是說到曹操,曹操就到!張其芬笑道。陳烽抬起頭來,向西一望,就見穎與斐斐她們一樣扎著兩條辮子,穿著黃軍裝,藍(lán)布褲,倒是男孩子似的火咋咋地跑過來。
穎來到跟前,就把兩只毫無掩飾的肆無忌憚的細(xì)長的眼睛望著陳烽,極其爽快地說:這位想必就是她們常常掛在嘴邊的同時也是掛在心上的陳烽表哥了吧!穎的性格開朗放蕩。
是的。張其芬咯咯地笑道:表哥知道我們有一位漂亮的姨妹,這不,他天天就在我們家等呀等的,他今日果然把你給等來了!
是嗎!穎不無奇怪地說:那么,剛才姨媽為何說:烽兒剛巧才來呢!
斐斐聽了不由咯咯地笑起來:媽是怕你把表哥給搶走了,就拿謊言來騙你的!
其時太陽早已落山,蒼穹一片灰紅色,倒?jié)u漸顯得不夠深遠(yuǎn),暮色便漸漸的降臨。挖豬菜的人們便陸續(xù)地走回家去。斐斐他們兄妹四人也便緩緩地往回走。陳烽卻不時回過頭去往后望。斐斐埋怨道:你老是在看什么呢?二哥今日是不會回來了!
一路上穎總是與陳烽無話找話地瞎扯談。斐斐卻總是向她翻白眼。張其芬看在眼里,卻是笑在心里。穎說:你們鄉(xiāng)下人就是寒酸,每天總是把腰彎得豆芽似的,到處挖豬菜,把豬養(yǎng)大了呢,又要把豬賣給了別人去,自家卻又舍不得吃塊肉,豈不遺憾!她說話走路時總是把腰身挺得直直的,頭也仰得老高,兩只毫不守本分的眼睛總是左顧右盼,恰是一只兀傲的小天鵝。
你看,穎妹總是愛穿這身黃軍裝。張其芬說:一個姑娘家的,豈不是有些兒不協(xié)調(diào)!
喲,又怎么啦?穎把本來就仰得夠高的頭這時仰得更高:我就是喜歡這身黃軍裝,我穿上它,倒有一種氣質(zhì)不凡的感覺!
一個晚上,穎總是圍在陳烽的身邊轉(zhuǎn),總是無話找話的瞎扯談。斐斐見了總是說:望你,好不討厭!后來當(dāng)陳烽睡覺時,還能聽見穎在門外一拖沓一拖沓的走路聲,她一面說:表哥睡得怎么那樣早!在鄉(xiāng)下就是不一樣,而在我們街上,每晚總是一定要到十一點鐘以后才上床睡覺的。惹得斐斐幾次喊她道:穎,你不成瘋了吧!不成著迷了吧!老是纏著他干什么?張其芬就在一旁咯咯地笑個不住,諧謔道:你們呀,該不是在打聯(lián)合攻擊戰(zhàn)罷!
第二天的晚上,陳烽已睡倒在床上了,很久還能聽見穎在門外一拖沓一拖沓的走路聲,她口里且說道:明天,明天我就要走了!明天我就要回鎮(zhèn)上去了!一晚上,她大概要把這句話說上了十幾遍吧!就聽見斐斐的聲音道:你走了才好呢,省得吵得人心煩!張其芬咯咯地笑道:姐姐,我想你不只是心煩,而更主要的是擔(dān)心吧!
翌日晨,陳烽還未起床,就聽見穎在門口一拖沓一拖沓的走路聲,且把昨晚上的話重復(fù)了無數(shù)次。
但是,她終于走了。
穎走了,她卻給陳烽留下了一個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