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回去,那菜也都上齊了。
“哇,看起來就很好吃的樣子。”她十指合在一處,雙眼發(fā)光,滿目都是那一桌玲瑯的菜式。
傅成歌趕緊坐定,拿著筷子在一碟一盤菜中間抉擇不住。
到底是先吃這個濃油赤醬的糖蹄子,還是先喝那個清清亮亮的雞湯。
這無異于皇帝在千千萬美貌青春的女子中挑妃子的不知如何從哪兒看起,更何況傅成歌碗中還跟壘起一座小山似的——都是她剛才離席那一會兒,魏柎給她夾的:清蒸魚的魚頰肉、肥瘦相間的五花肉片、瓷白若玉的勾芡蝦仁。碗中的,不就是所謂“后宮佳麗三千人”嗎?
魏柎伸出自己的筷子把傅成歌蠢蠢欲動的那一雙筷推了回去,“先吃碗里的,涼了就不香了?!?p> 她還戀戀不舍的看著,瑤兒遮著下半張臉,悄悄地對娣曼說:“少夫人這就是,‘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
“咳咳,我可聽得見的啊?!彼^續(xù)在碗里扒拉著飯菜,輕咳。
魏柎倒是覺得把瑤兒和娣曼兩個人安排去照顧傅成歌,的確是個明智之舉,娣曼老成持重,瑤兒性子又可愛,一來幫襯,二來解悶兒。
“你剛剛?cè)フ壹菌Q洋了?”
傅成歌吃著飯,沒顧上說話,就抬頭看了一眼,然后點點頭。
“可見到了?”
她再一遍點頭,剛才那口肉咬的大了些,還沒有嚼完。
“說了什么?”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噎噎巴巴的把那塊肉咽下去,說道:“我去的時候呢,他在作畫,畫一株野花,他那人,怪冷清的?!?p> 戲班子里的人所言果然不虛,季鶴洋這人,哪兒哪兒都好,生的俊秀,雖舞弄不了棍棒刀槍,但有一副好嗓子,唱得一曲好戲,但就是不愛說話,性格孤僻了些。
這確實是讓傅成歌長久遺憾的事,本是一個美男子,開朗些多好。
“怕是在他身上啊,發(fā)生過不少事,總總愣神。”傅成歌無奈搖頭,她是打心底里同情季鶴洋。
估摸著還是因為那個女將軍呢。
癡情人。
魏柎停了筷,放在碗面上,“先前我送陸班主走的時候,他同我說,季鶴洋剛進戲班的時候,雖說是身世坎坷,五歲時做了孤兒,八歲學藝,但也還是一汪清泉活水,日日起的最早來練功的是他,幫著師兄師姐忙前忙后的也是他,只是那時唱功不佳,并無名氣,還是在那件事后,性情大變?!?p> “那件事?你指的是...將軍?”說到正事,傅成歌倒是放下了筷子,雙肘撐在桌面上認認真真的聽他講。
“是。”
“如此說來,我倒是很好奇他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竟足以改變一個人的一生,能比從小失了父母更打擊他?!?p> 無名之輩一夜間名滿天下,的確值得深究。
季鶴洋沿著石子小道一路走向他們,腳步很慢,也很輕,始終低垂著頭,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蓋在腰間,被廣袖遮覆,氣息弱的與將死之人無異。
“季公子?!辨仿瓤吹搅怂?,叫了一聲。
魏柎和傅成歌雙雙回頭,同聲:“季公子你來了。”
他好不自在的坐下,位子離他們很遠。
“不必拘謹,吃菜吃菜?!备党筛钂熘?,把一盤盤菜往他那兒推了些,但季鶴洋仍沒有說話,眼簾低垂著,只能瞧見他微微顫動的睫毛。
而后她一想,好像不太對勁,這不是算給自己接風洗塵的嗎,怎么倒像是...自己在巴結(jié)季鶴洋似的。
“魏少爺,你說過的,你會幫我?!绷季?,他只這樣說。
魏柎看著他,鄭重其事的點頭,“是,絕不食言,只不過...要還她清白,還需要些時日?!?p> 季鶴洋眼眸震顫,“撲通”一下跪在魏柎腳邊,“求你……求求你,她的清白是我如今茍活在世唯一的念想?!?p> 魏栿驚詫不已,傅成歌亦然,手一抖,筷上夾著的肉片都落到桌上。
男兒膝下有黃金,如今他這是……
她從未見過一個男子情難自已至此。
“你且先起來,我既答應(yīng)了你,就不會食言?!彼紫律矸鲎〖菌Q洋的雙臂,將他拉起。
提起心中人,再是冷淡的人,也難堪悲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