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秋謫進搶救室已經(jīng)好一會兒了,云衣蹲在門口,昏暗的燈光勉強照亮了短短一截走廊。
醫(yī)院里充溢著消毒藥水的味道,有些令人感到刺鼻。
這里的醫(yī)生大多是留洋回來的,都穿著白大褂,跟醫(yī)院雪白的墻壁,潔白的床單窗簾相襯,多了一絲莫名的冰冷。
來的一路上她聽到了從病房里傳來不少哭聲,也有傷患聲嘶力竭的慘叫。
云衣第一次來這,便給她留下了不太舒服的印象。
這里,好像是人生離死別的地方。
“云衣?!绷忠喑跽驹谠埔旅媲?,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這個時候,好像所有的安慰都是無力的。
他想起了玉麒麟臨盆那天慕喬的反應。
心愛之人在自己眼前離去,該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云衣從到了這里就再沒說過一句話,他甚至能感覺得到她的心在滴血。
“三爺他一定會好的……”
是嗎?或許吧。
燈光亮了起來,搶救室的門開了,云衣的眼前瞬間有了光。
“搶救及時,你們可以進去看看他了?!?p> 云衣站起身,步子十分緩慢,沒有一種大悲之后失而復得的欣喜若狂,反而是安靜得有些不同尋常。
“三爺?”她坐到了郁秋謫的身邊,牽過了他的手,林亦初在門外看著,沒有移動步伐。
郁秋謫閉著眼睛,除了呼吸之外什么反應也沒有,像是睡著了。
云衣求助地看向門外,發(fā)覺林亦初還在那兒。
林亦初見狀踱步進來,看了眼郁秋謫,“別擔心,想是麻藥的勁兒還沒過,稍等片刻便醒來了?!?p> 云衣放心地點了點頭,又看向郁秋謫。
林亦初心里只覺得有些酸楚,不知道自己還在堅持些什么。
郁秋謫慢慢睜開了眼,環(huán)視著這個整潔得一片白色的地方,護士收拾著手術留下來的一些垃圾,收起了帶血的紗布。
“三爺,您醒了。”云衣收起了情緒,微笑著看向郁秋謫,眼角還掛著淚痕,哭得鼻子有些微微泛紅。
郁秋謫的眼神卻讓她的心涼了一半。
他好像根本不認識她,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
“三爺?三爺是誰?”他輕聲開口,語氣里充滿了疑惑,猛的坐起身與云衣拉開了距離,“你是誰?”
云衣抬起手那一剎那如墜冰窖。
三爺在躲她?
“三爺?”
“云衣,三爺他可能需要休息一下。”林亦初扶著她,她像是找到了支撐點,撐住了他的手腕。
“休息嗎?”她看向他時,他那陌生的眼神,讓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
她想過任何一種可能,或天各一方,或生離死別,卻從未想過有一天那個愛她的三爺會忘了她。
她好像又覺得自己是個沒人要的小乞丐了。
雖然還是衣食無憂,但總覺得她失去了什么。
明明郁三爺還在她的身邊。
“病人腦部受到了撞擊,損傷了腦部的神經(jīng),一時半刻可能恢復不過來?!贬t(yī)生走進來,站在一邊淡淡地說道,手里記錄著郁秋謫的身體情況。
“其他方面還是可觀的,并無大礙。”
“一時半刻是多久?”云衣抬起頭,看向醫(yī)生。
醫(yī)生在對上她目光的那一刻有些動容,而后又收了收情緒,嘆了口氣,“可能明天,可能下周,可能……”
他不再說下去,他沒辦法給病患家屬一個準確的答復。
云衣說不出話,只是愣愣地望著郁秋謫,手攥緊了林亦初的衣袖。
又放開了。
“亦初,你先回去吧。”
林亦初想留下來陪著她,但他知道她什么意思。
她不會給他一點希望,一點都不會,哪怕郁秋謫不在了。
他知道,她覺得這樣對他不公平。
這也是他不愿放手的原因。
有郁秋謫在身邊的云衣確實如同被鋼鐵保護起來。
但離開了他,她又異常的隱忍。
他沒辦法想象,在這之前,云衣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
“你放心吧,我沒事?!痹埔绿痤^對林亦初笑著,嘴角有些苦澀,有些蒼白無力。
林亦初無奈只能離開了,他留下來并不能幫到什么了。
林亦初離開后,云衣一直背對著郁秋謫,溫熱的淚水從眼眶中流下,沒有一點聲音,甚至連顫抖都沒有。
她一直咬著自己的拳頭,擔心發(fā)出聲音擾了郁秋謫。
“你在哭嗎?”郁秋謫緩緩開口,抬起手想安慰她,卻伸到一半停下了。
“沒有?!痹埔履四槪D過頭,笑得像陽光一樣。
郁秋謫卻紅了眼。
不知怎么的,就是莫名的心疼,看不得她哭,看不得她難受。
“我是不是應該認識你?”
云衣?lián)u了搖頭,牽過郁秋謫的手,“沒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她覺得自己好矯情,怎么那么愛哭,從遇到他開始,好像一點小事就容易忍不住哭了起來,一丁點委屈也受不起了。
“我就是看你哭,我心疼?!庇羟镏嗇p輕開口,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她的臉頰,“這么美的臉蛋,不該哭的,都哭花了?!?p> 云衣笑出聲,抬手覆上了郁秋謫的手背,讓他緊貼在臉上,享受那片溫暖。
郁秋謫的手心里有幾顆老繭,蹭起來并沒有那么舒服,有些粗糙。
他說那是男人的象征,因為要養(yǎng)家,細皮嫩肉的,交給云衣好了。
“我餓了?!庇羟镏啿缓靡馑嫉亻_口,云衣笑出聲,無奈讓他好好休息,去給他買吃的。
“別亂跑,等我回來?!?p> 那是云衣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說完就離開了醫(yī)院。
云衣走后不久,梁萱就到了醫(yī)院,找到了郁秋謫的病房。
“秋謫?”她看到他的樣子,一陣心疼,本想著如果他能活下來,便與他道別,再也不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里。
可老天似乎是眷顧她的。
他完全不記得她了。
“請問,你找誰?”郁秋謫看了看四周,似乎只有自己一個病人。
梁萱有些疑惑,眼前明明就是郁秋謫,怎的一副不認識她的樣子?
“我找你啊。”
郁秋謫皺了皺眉,面前的女人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傷口刺激著,他捂著頭,有些疼痛難忍。
“秋謫?秋謫?”梁萱快步走向前,扶住了他,“你這是怎么了?”
郁秋謫抬頭看了她一眼,疼得滿頭的冷汗,倒在了梁萱的懷里。
“三爺!”云衣蹦跶著回了病房,卻看到了令自己意想不到的一幕。
手中的飯松開,打落一地。
她站在門口,失神地看著里面的景象。
郁秋謫在她的懷里,緊緊抱著她。
好一對郎才女貌。
他忘了她,卻始終忘不了那個背棄她的女人?
梁萱真就比她還重要?
明明害他出事的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