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部的傷是杜長淩抹的,至于其他地方...
不敢細(xì)想,我縮了縮脖子,小心道:“殿主,這是哪兒?”
陰里陰氣,咋還躺上棺材了...不能整點陽間的東西看看?
“雪越池?!?p> “雪越池?”我眨眨眼:“小時候來的那陣...”明明看起來仙氣十足...
想到兒時,便情不自禁想到某位上神的沐浴之象。
連忙閉嘴。
他修長的手指探過來,攜帶幾絲輕涼的風(fēng),在綢帶微系的淡藍(lán)衣襟,半寸位置停下。
我反應(yīng)過來,十六歲也不小了,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擠出一個丑陋的笑道:“殿主,弟子自己來,您歇歇氣,不要累著……”
卻見他手指一彈,將一只灰撲撲的飛蛾打飛。緊接著紫符化為精致的素絹,云淡風(fēng)輕地將手擦凈,又作紫光流泯。
“……”虧我想了什么‘男女授受不親’,此人七百多歲老家伙一位,算什么男子,頂多是個爺爺…
杜長淩放下玉盒和匙,踏入白霧中消失,他清淡的嗓音遠(yuǎn)遠(yuǎn)飄落:“進(jìn)。”
幾聲碎步急促而來,朦朧煙霧里露出一張動人的面容,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師姐?”
正是林纓纓。
“陵兒?!彼N在臉上的手心很暖,似朝陽照耀下燦爛向明的木槿花,盛了一天十二時辰的柔和意,淌入心扉。
“你受苦了,我給你上藥?!绷掷t纓微微顫抖,輕柔地褪去我身上斑駁破爛的衣物。
每一次細(xì)微的扯動,都會令神經(jīng)針刺一般疼痛。
幸而躺在冰棺之上,寒氣逼人,將衣服與皮肉剝離許多,免了再遭遇痛苦。
忽然明白了杜長淩為什么將我安排在這個地方。
“好多傷……”林纓纓拿起之前的藥膏,非常細(xì)致地上藥。
傷痕雖多,但杜長淩的藥是頂頂好的,涂完之后痛楚減輕不少,軟綿的身體漸漸有了力氣。
林纓纓‘儲物符’抖出一套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彤色長裙,簇紫色花紋于胸前,兩邊煙紗覆金邊流蘇,煞是好看。
我一時看亮了眼:“好漂亮!”
“此為我及笄之年,父親大人親手所制,意為驚鴻遠(yuǎn)映朝霞色,映日玉妍。”
林纓纓細(xì)心給我穿上道:“我來得急,沒了別的衣物,這件是一直珍藏在身邊的…陵兒先苦著穿會時日,先前的衣服怕是穿不得了,待你好些了再換其他正規(guī)衣袍?!?p> “師姐,我怎么會是苦!頭一次穿這等漂亮非凡的衣裙,歡喜得不行,哪里嫌棄呢!”痛在身,不妨礙蓬勃的愛美之心。
好看的物什誰都喜歡,我個俗人自不例外。
“師姐,你父親是做布匹生意的嘛?”
“一些小生意罷。”
“父親之物對你一定很重要。”
布料絲滑,綢緞上等,一看便是不凡,做工精細(xì),更是珍貴。
林纓纓失笑道:“再重要……也是過眼云煙之事了……
“陵兒可喜歡?”她轉(zhuǎn)移話的速度極快,以至于我沒發(fā)覺話語里藏著的淡淡愁苦。
“喜歡……”掩飾不住心悅之心,我誠實回答。
“那以后……它便是陵兒的啦。”
“不可不可?!蔽耶?dāng)即不知所措,表示了謝絕,師姐待我好心里明白,她在意這條彤裙,我亦明白。
雖不知道里面有怎樣的故事,哪怕喜歡,仍然不能要。
我欲言又止,曾經(jīng)問她為何對我這么好,她只哭說對不起,沒了下文。
復(fù)又想問,可怕她傷心,思慮過后,還是忍了回去。
林纓纓佯裝生氣,作勢離開。兩人一來二去扯了半天,我不得不應(yīng)下,她莞爾,扶著我慢慢走出雪越池。
杜長淩的藥啊,不知道是什么藥,十分神奇,涂在腿上減去許多苦痛,先前站不起來的,現(xiàn)在能勉強走得好些步。
我在心里想,定也是極好極好的藥……
濃霧掩蓋的點點燭光和寒冷冰棺,越過一處雪蓮綻放的寬闊溫池,裊裊白霧,再往前走便是通天白日。
那時我在想,杜長淩這么清新寡淡的人,容顏長生,不老不滅…
怎么會留存死亡才用到的棺槨。
上神也有不為人知的怪癖?
“辛苦師姐啦!”坐在搖綠亭邊,躺了很久后背酸疼,我稍微活動幾下道:“莫老頭如何了?”
林纓纓一向溫和,聽到我問,臉色變了變,隱隱怒道:“老師在堇芳園……”
不必她多說,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吾洲老頭真是要把壞人的名頭坐實了?!蔽依溧?。
“師姐,入院晉升考核如何了,你應(yīng)該進(jìn)二學(xué)部了吧?”
暈倒前的事情一幕幕記起,原著出碧璽樓透透氣順便給師姐考核加油,哪想到賠了夫人又折兵,鬧出一堆不愉快的事。
傷是傷了,到底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情況。
“你還想著我呢?!绷掷t纓巧手點點我的額頭,笑道:“托陵兒的福,進(jìn)了。”
“我就知道皇天不負(fù)有心人,師姐一定會成功!”激動地拉住她的手。未想動作太大,傷口一處處牽扯發(fā)痛,疼得找不著北。
“陵兒。”
“死不了死不了。”我哈哈笑著,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符其涼怎的?”
“師兄?他還差許多,未入三學(xué)部?!?p> “其他人?”
“沒何特殊,若要說……”她眼神飄忽,不敢看我,道:“便是淮顏仙子…”
“杳淮顏?”我眉頭皺緊:“記得沒錯的話,比試末尾我暈倒了,她又如何?”
“她……成了殿主的晨時弟子?!?p> “額?我和杳淮顏成績差不多,即便我狀況慘淡...也是平手吧……還是判她贏了?!”
我的包子臉不可思議地扭曲,只差變成面團以表蹂躪。
人人都知道只為杳淮顏而開的晉升考核,最終目的是脫離三學(xué)部,成為殿主近身弟子,她不僅想打我的臉,還要狠狠報復(fù)。
可,晨時弟子是什么,不是近身弟子么?
她既上位,我又是什么身份?弟子?路人?
……
我匪夷所思,林纓纓解釋道:“陵兒暈倒,吾老師與幾位老師商討,一語落定你輸,向殿主求了學(xué)習(xí)位置?!?p> “贏便是贏。殿主說她天資足夠,但性子有戾,做不得近身弟子,排日出東方到日上中天這段時辰為晨時,叫她來上學(xué)?!?p> “這都行?”我氣得吐血:“杜...殿主不會三思后行嗎,就這就這?她都能行?”
好吧,雖然聽師姐的意思,我近身弟子的位子是保住了,但是真的異常不爽。
一股悶氣憋在心頭不上不下。
“道理上來說,淮顏仙子是大陸上最年輕的大符師,未來無限,身份比幾位老師都要貴了幾分,如此天才,重視必然?!?p> “陵兒,你別怪殿主?!绷掷t纓繼續(xù)道:“他老人家對你已經(jīng)夠好了。”
“吾老師們幾位老師原聯(lián)名上報將你撤出,換上淮顏仙子來近身,都被殿主一言回絕。”
“回絕什么?”我憤憤不已,心中一遍又一遍畫圈圈鬼畫符詛咒杜長淩。
叫杳玉跟我一同上學(xué),不是打破牙齒和血吞,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么!
“說近身弟子,只你,無他。”
夕陽西下,師姐離去。
我了無生意地依靠亭柱,殘霞染紅彤裙,風(fēng)吹鈴響,飄袂疊蕩。
杜長淩緩步走行,目光是一越的冰冷,天水碧色長衫極好看,恰到好處染來清曇之香。
他俊美的眸,咫尺瞥來。
我抑郁的眼,悶悶望去。
腦海中忽然幻想出一副他臨于眾人前,風(fēng)華絕世如神謫,清清冷冷聲似雪:
“只魏陵,無他?!?p> 近身弟子,只有魏陵,其他人,不行。
離得較近,我看到他狹長眸子里猶若深邃寒潭,被彤霞色的光輕輕地漾了幾分。
正要說什么話打破寂靜,絳鎏不曉得從哪里飛來給了個仔仔抱,“唧唧”亂叫,發(fā)泄一天沒見到我的想念。
此時,杜長淩發(fā)言,一說就是毀場景的語言。
“魏陵,飯。”
我木頭一樣身子不動,瀟灑揮手,一指灶房:“去吧殿主大人,您做飯超級好吃的!”
要我下廚是萬萬不能的,絕世毒藥難以下咽啊,杜長淩你老的不怕死,我小的還怕呢。
說完這話趕緊繃緊皮膚...
不出所料二道紫符打臉,傷口成功的‘錦上添花’!
“滾。”清絕盛世的殿主嘴上說著,身子卻很誠實地走進(jìn)某個不屬于神仙待的地兒。
“好嘞!”我笑容狗腿,區(qū)區(qū)臉蛋小痛算啥。
此天歲月靜好。
衡紆陣在,碧璽樓在,搖綠亭在,院在,絳鎏在,我在...
杜長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