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轉(zhuǎn),梁冰弦在池默處住著,同時也開始了自己的工作。忙時,并住在工作室,閑時并占了池默的主臥。
兩人如一年前共住一屋時一般,忙時相忘,閑來相伴。
然而,習(xí)慣是件極其可怕的事。又一個夜,池默回至頂樓,忽然發(fā)現(xiàn)梁冰弦已不回一周有余,他竟然隱約覺得很不舒服,仿佛少了些什么。
池默欲撥打梁冰弦的號碼,卻停住了,他不允許自己軟弱,轉(zhuǎn)而撥打了左哲銘的號碼。
左哲銘接到電話時正在酒吧與美女共飲,在看到號碼時意味深長的一笑,起身換了角落桌子,問道:“梁姑娘不在,你一個人獨(dú)守空房,耐不住寂寞?”
池默聽到梁冰弦信息,只問道:“你在哪里看到她?”
左哲銘看向另一端角落的梁冰弦,和她同坐的是陸白,說道:“在‘離人’酒吧,她和陸白在一起。”
池默心中有幾分疑惑,并前往離人酒吧。
左哲銘知池默必來一趟,并對同坐的美女說到:“這良辰美景本該與你共度,可我有很重要的事,我安排了人送你回去。”
美女莞爾一笑,并離開了。
左哲銘看向角落的梁冰弦和陸白,雖聽不清在交談什么,但從兩人的舉動可以看出,應(yīng)是較熟的朋友。
“離人”酒吧為陸離三年前所開的音樂清吧,坐落于城市中心陸家產(chǎn)業(yè)的一巷弄里,在不引人注目的樓凹處,一面素墻,門口處白與綠交織著幾束枯枝的光景。
這些年一直很忙,沒有閑暇的時間,這是池默第一次到“離人”酒吧。
因陸離不涉家族事務(wù),一直是個富貴閑人,做著自己喜歡的事,各界巨頭未曾在意過。
酒吧里舒緩的音樂,溫和的燈光,漫著淡淡的酒香,仿佛一瞬間就遠(yuǎn)離了俗世里。
池默與左哲銘的對坐,他注視著另一端的梁冰弦和陸白。
從遠(yuǎn)處打量梁冰弦,顴骨和顴弓整體平緩,輪廓流暢,臉部線條非常干凈,五官不出挑,但整體非常和諧,她的美像泉水,清冽自然。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的類型,而梁冰弦的美,恰恰長在了池默的心弦上。
一旁的陸白是個嬌俏的可人兒,陸家的子女在外型上并不突出,但卻一見并覺春風(fēng)拂面。
池默一直與梁冰弦走得很近,從未從遠(yuǎn)處看她,而退在距離之外,與看似同類個性容貌的陸白對比,猛然發(fā)覺梁冰弦眉宇之間的清冷孤傲,溫柔中帶著的剛毅有股狠勁兒,咄咄逼人、像一把利劍。
而這種鋒利,是天賦異稟的原因,還是梁家精心培養(yǎng)?
左哲銘看到池默注視著梁冰弦,而這一刻,不是情愫,而是審視。
此時,陸離走入歌臺,緩緩抱起吉他,坐在凳子上,調(diào)好話筒。
與陸白相比,陸離的長相更為普通,適中身材,五官端正,但眼神極為清亮,宛若藏著星辰大海,整個過程未發(fā)一語,悠然從容,格外淡然,卻隱約間透著一股憂郁。
看了一眼臺上的陸離,左哲銘對池默說到:“這陸家二子陸離才25歲,卻博學(xué)多才,在文學(xué)與音樂方面別具一格。據(jù)陸離說自小由他爺爺陸置親自教授,而現(xiàn)在文學(xué)音樂造詣已經(jīng)可與陸置比擬?!?p> 說起陸家,不得不提陸家現(xiàn)掌舵人陸玉,陸置的哥哥,第一個將文化產(chǎn)業(yè)與商業(yè)結(jié)合的人,在動蕩的時代保住陸家在世家中不變的地位,可惜一直無子女,后其弟陸置將獨(dú)子過繼給陸玉。
而陸置則完全脫離家族樊籬,一直做音樂,是個全能型流行音樂人,人稱他為陸二。
左哲銘接著說:“兩年前,你離開財團(tuán)去漂泊,陸白很傷心,我常陪她過來,才熟悉了陸離,陸離的歌很小眾,唱腔類似陸置卻有不同。”
臺上的陸離隨著配樂唱起歌,陸離的聲音如樂器一般優(yōu)美、純凈,獨(dú)樹一格的唱腔,或傷或優(yōu),或嘆或求,歌的情感縈繞著一整個空間,如青山之高遠(yuǎn)。
一曲畢,池默對左哲銘說:“陸家以文立足,占了文化領(lǐng)域的榜首,各界熟知長子陸羽博學(xué)多才,卻不知這陸家二子。據(jù)我所知,這陸家二子陸離僅有一個工作室與一個音樂酒吧,而這工作室卻是陸家近年來文化產(chǎn)業(yè)創(chuàng)新的靈魂。今日一見,果然如此?!?p> 此時,陸離唱起了第二首歌,歌名《遠(yuǎn)行》,《遠(yuǎn)行》是陸離6年前創(chuàng)作的歌曲,造詣極高,歌曲表達(dá)的是對即將遠(yuǎn)行朋友的相知、不舍、祝福,飽含情深。
然而,吸引池默注意的卻是梁冰弦,她抬頭看陸離時,眼里含著深深的憂郁。接著,她披起外衣,并往外走,而悠遠(yuǎn)綿長的歌聲伴著她離開的背影,竟覺如此孤獨(dú)。
左哲銘也看到了這一幕,并不以為然,愛情可是頂級的奢侈品,而婚姻始終還是門當(dāng)戶對的,梁家的女兒和梁家長大的女兒,始終還是天壤之別。梁冰弦的這趟單相思,始終會很快結(jié)束,而現(xiàn)在她身邊的是池默,他懂池默,有些東西始終會是強(qiáng)者的。
倒是池默不語,第一次見陸離,竟然讓他回憶起了十幾年前的自己,這是他這十三年來第一次回憶起。
陸離拋開一切繁雜,做自己喜歡的音樂。做得如此怡然自得又如此自我。
池默十六歲并入了模特業(yè),憑借著每一塊骨骼與肌肉都如同精心雕刻般的外形,并很快霸占了熒幕及各類時尚載體。
而真正讓他獨(dú)樹一幟的是與眾不同的氣質(zhì),與生俱來的高貴,幾分淡然幾分野性,每一件服裝或飾品,都如同為他而生,同時又能被他詮釋的淋漓盡致。
22歲那年,池默投身商界,而這十幾年的搏殺,外型容貌依舊,但眼神的銳利,他一身冷冽,又恍如已是另一人。
和梁冰弦在一起的時間,他常常忘了她還只是個22歲的小女孩,才剛剛大學(xué)畢業(yè),縱使鋒芒銳利,但依然涉世未深。
她是天賦異稟的女孩,自然會喜歡陸離這樣溫潤如玉的男子。可想到這里,池默心里還是很不悅,甚至有幾分說不清酸澀感。
池默與左哲銘正打算離開,并被陸白注意到了,陸白快步走至池默面前,說道:“默哥哥,你也在這里?!?p> 陸白看池默的眼神,滿眼都是崇拜與愛慕。
池默微微一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而左哲銘則假裝不悅的說道:“見了你默哥哥,并忘了你銘哥哥?!?p> 陸白調(diào)皮一笑,說:“那是見到銘哥哥的時候多,但極少見到默哥哥。”
遇見,是一種奇怪的緣分,六年前,陸白在左哲銘的生日宴上對池默一見鐘情,而那時陸白才十六歲,并一直喜歡池默至今。本來以為小女孩的情懷,隨著成長并消逝,可陸白對池默的喜歡,卻越來越深。
池默淡淡一笑,說到:“時間不早了,再見了”。
說畢,并轉(zhuǎn)身離開??吹匠啬x開,陸白快步趕上去,拉住池默的衣袖,眼里泛著淚光,幾分可伶的說到:“默哥哥,還早,一起喝一杯再走,好嗎?”
看到淚光閃閃的陸白,池默竟然沒有心軟,輕輕甩開陸白的手,示意左哲銘照顧陸白,并離開了。
陸白看著池默離開的背影,站著一動不動,哭成個淚人兒,左哲銘將她拉至桌上坐下。
陸白邊哭邊問左哲銘:“銘哥哥,默哥哥和孟嫣然的戀情是真的嗎?”
左哲銘不隱瞞的回答:“是真的?!?p> 陸白哭得更傷心,問:“默哥哥是真的喜歡孟嫣然還是為了聯(lián)姻?”
左哲銘不回答,因為不忍心騙她,也不忍心傷害她。
陸白并明白了幾分,說到:“如果聯(lián)姻,我們陸家比孟家更適合,為什么他連聯(lián)姻都不愿意選我?”
左哲銘看著如此傷心的陸白,說到:“你是陸家獨(dú)女,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而你們陸家長輩向來極其寵你,不以你的為聯(lián)姻籌碼來壯大家族。若池默心里有你,愿意寵你而娶你,尚可一爭?!?p> 陸白沉默了一會,說:“銘哥哥說的,我都明白,可是我對默哥哥的愛你能明白嗎。是每一見都想要擁有,每想起一次都心疼?!?p> 愛錯人是件極其可怕的事,而情,若動了,則難自制。
左哲銘沒有再勸說,像陸白這類出身的女孩子,人生是經(jīng)得起任性的,而任性過后,強(qiáng)大的家族會成為堅實(shí)的后盾,她的一生至少能養(yǎng)尊處優(yōu)。
梁冰弦沿著街道一直走,風(fēng)迎面吹著,她卻絲毫不覺冷,心,曾疼過,疼到不能自己又不知所措,而這一刻,沒有波瀾卻也不是平靜,就如沒有靈魂空殼,漫無目的的往前走著。
她在金融中心大廈前停住了,今天,她很想要回到池默那里,那個讓她找回平靜與靈魂的地方。
梁冰弦回至房間時,池默站在窗前,看向江對岸,手里握著一杯酒,一杯烈酒。
梁冰弦走至池默身旁,也看向江對岸,不發(fā)一語,而是直接從池默手里拿過酒杯,喝了一口遞回。
兩人相視一笑,梁冰弦說:“很久沒有這樣一起喝酒了?!?p> 池默嘴角向上微抿,露出難得一見的柔和笑容,但仍然問:“一身酒氣回來,今晚去哪里?”
梁冰弦輕輕一嘆說:“去見了個老朋友?!?p> 梁冰弦抬頭看了看池默,池默的眼神一直在江對岸的皇家古建筑,并問:“你在憂慮是繼續(xù)向前還是停下來整頓?”
池默有些驚訝,梁冰弦這個小女孩竟然能讀懂他的情緒,轉(zhuǎn)頭看向她,說:“繼續(xù)?!?p> 梁冰弦微微一笑,說:“你一直不斷在證明自己,讓自己可以控制一切,高水平的攻擊與收割,你也一直堅信自己,當(dāng)然,你也強(qiáng)大,一如既往?!?p> 梁冰弦繼續(xù)喝了些酒,處于醉酒狀態(tài),接著說:“一直有一些力量在推著你前進(jìn),愛與恨交織成的孤獨(dú)力量,而這些力量一直在減弱,但你拼殺的狀態(tài)沒有減弱,而是越來越強(qiáng),可你不想面對這些力量?!?p> 池默看著梁冰弦,把酒遞給她,她又喝了一會兒,說:“你懷念沒有入商界的時光,因為你本可以做個富貴閑人?”
池默沒有反駁,這個小女孩竟然如此懂他,為防止長幼相爭,池家未對他進(jìn)行野心的特訓(xùn),而是教會他去享受人生。
這十幾年來,他的確孤獨(dú),而這份孤獨(dú)是最強(qiáng)的武器,能在拼殺中給他足夠的力量,但兩年前,這份孤獨(dú)開始消失,他看到了那個自己,那個只有去拼殺才有靈魂的自己。
他喜歡高空、喜歡獵殺、喜歡懸崖峭壁行走的感覺,當(dāng)想要停下來時并深刻感受到不適。
梁冰弦將手抬起,放在池默心臟的位置,說:“接受你自己,那就是你。”
池默看著已經(jīng)醉了的梁冰弦,問:“如此通透的你,怎么會患上抑郁癥呢?”
梁冰弦站不穩(wěn),整個人跌在池默懷里,抱住池默說:“我不是抑郁,只是很孤獨(dú)?!?p> 池默抱住梁冰弦,他聞到她的氣息,竟覺如此美好,他慢慢把頭往下,接近她的臉頰,她的唇。
但池默停住了,他把梁冰弦抱上床,去了外客廳休息。
二十出頭的女孩子,是最為甜美的時候,有著本真的個性,最年輕的身體。而面對梁冰弦時,他知道自己無法去交換,竟然在意她的回應(yīng)。
梁冰弦說的不是抑郁只是很孤獨(dú)讓池默感覺心疼了,他憶起在T國時醉酒跳海游泳的她,想起她看陸離的眼神,是什么讓她如此孤獨(dú)。
而縱使她的心在別處,他感覺生氣,還是依然想要保護(hù)她。
夜深深,陸白喝得很醉,左哲銘一直陪著陸白,直至陸離忙好酒吧的事務(wù)。
陸離接過陸白,對左哲銘表示感謝,兩人不算太熟,君子之交,淡、如水。
可看著左哲銘離開的樣子,陸離心理一邊心疼這個任性的妹妹,一邊露出不經(jīng)意的微笑。
這左家次子左哲銘,雖說看似放蕩不羈,但卻有情有義,且不涉家族事務(wù),于性情率真的陸白,是個上好的人選。
幾日后,在池默的辦公室會客廳,他與孟嫣然相鄰而坐,兩人商議好一切事項,并一同喝咖啡。
兩人相談?wù)鋹?,前臺秘書敲門走進(jìn)來報告說:“池總,零露工作室的設(shè)計師到了。”
池默看了時間說:“按預(yù)約的,五分鐘后請進(jìn)。”
前臺秘書并退了出去。
池默的前臺秘書是個妖嬈的性感美女,皮膚白皙,一身媚態(tài)。
孟嫣然淡淡一笑,調(diào)侃說:“池師兄,你這身邊可是各色美女,商場如戰(zhàn)場,這色可是刀刃呀?!?p> 池默蕩然一笑說:“這商場蒼白,美女可是景色,不同的景色?!?p> 因為相似,兩人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美女是武器,渾身都是武器,可以為他人所用,亦可為自己所用。而沒有家族勢力支持的美女,力量太微薄,掀不起風(fēng)云。各族以外的女子,孟嫣然并不以為意。
但美女所到之處,很多俗物必然讓行,本性唄。
五分鐘后,孟嫣然起身告別,臨別時,她擁抱了池默。她所做的一切,拿捏有度,不急不緩。
零露工作室的設(shè)計師進(jìn)來時,池默微微一愣,竟然是梁冰弦。
倒是梁冰弦先開口,說道:“從今天起,你池默的私人定制服裝由我接手負(fù)責(zé)啦。”
池默微微一笑,配合她量尺寸,問:“兼職設(shè)計師不用接日常事務(wù),只用出作品即可呀,你怎么突然做起日常事務(wù)?”
梁冰弦一邊認(rèn)真量著尺寸,一邊說到:“我看到你今年的定制,并自己主動接了你的訂單?!?p> 池默露出一絲寵溺的微笑,接著問:“為什么呀?”
此時,梁冰弦量好腰部的尺寸,抬頭看著池默,說:“因為你有著讓設(shè)計師一見并驚嘆的體型和樣貌?!?p> 說完,梁冰弦并看著池默笑了起來,滿眼的星光,而此時,兩人相對,靠得很近,池默不自覺的微微低下頭看著梁冰弦。
孟嫣然剛剛準(zhǔn)備離開,她隔著玻璃墻看到了這一幕,心里泛著一股不舒服的危機(jī)感。
這個女子,未曾見過。女人的直覺是極其可怕的,且孟嫣然是個直覺很敏銳的商人,池默看那個女子的眼神,決非合作關(guān)系。
而池家,在商界沒有分權(quán)時并奠定了強(qiáng)大的經(jīng)濟(jì)基礎(chǔ),而那時商界地位還不被世人認(rèn)可,所以池家早年少有聯(lián)姻機(jī)會,也成就了池家在婚姻的選擇上更注重容貌、才華、情意,而非出身。
所以,孟嫣然覺得,她得做些什么了。
零露工作室從不問顧客的喜好,只問需求,由設(shè)計師全權(quán)定制,包括款式、顏色、使用場合、套數(shù)等。創(chuàng)始人曾說過“我是設(shè)計師,我會把最舒適和最合適的給顧客,因為要做到極致,所以我容不得束縛。”
梁冰弦替池默量好了尺寸,并離開。池默所不知的是,梁冰弦在工作室看見他的定制時,并直接自己接了他的設(shè)計,這讓工作室的其他設(shè)計師一驚,因為梁冰弦未曾親自為別人制衣。只有一直為陸離和王儲做設(shè)計,而兩年多前,陸離結(jié)婚后,她還停止了對陸離的一切設(shè)計。
而梁冰弦接了池默的訂單,除了他難得一見的體型容貌,還有那一份想去看看他的私心。
但梁冰弦還未知覺自己心底泛起的不舒服,在她等候的五分鐘里,她看到池默與孟嫣然的默契,本來孟嫣然是池默的女朋友,兩人的關(guān)系親密是件極為正常的事。而梁冰弦,還是感覺內(nèi)心不舒服了。
情與欲,一直相生,有情必有欲,而有欲不一定有情。
愛情,情的一種,最是貪婪又最是無情的一種。
而人心難最難洞悉,很多時候危機(jī),不過是利益相爭的一種,與情無關(guān)。
然,最是難得,一見并滿心歡喜,無關(guān)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