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鯨落
周瀛兒把檸檬水放回身后的桌子上，兩只眼睛四下里看了一圈，面帶疑惑地問巴文清：
“巴老師，你看到薇拉了嗎？”
巴文清回想了一下，也是有些不解：
“沒有?！?p> 周瀛兒心中越發(fā)覺得奇怪了。一會兒就要公開這次比賽的選題，所有的選手在十二點之前都是要簽到進(jìn)入這個禮堂的，所有遲到或者缺席的人都會默認(rèn)被取消資格。
禮堂里人本來就多，周瀛兒剛才沒有看到薇拉，以為是她有什么認(rèn)識的人就圍在一起說話了。但是現(xiàn)在想想，薇拉那么怯怯的樣子，不像是在這里有什么熟人。
薇拉巧克力色的嬌俏臉蛋，在黑暗中的瑟瑟發(fā)抖的無助，在撫摸金鐲子時的溫暖，在遞給周瀛兒耳墜時的慷慨……種種畫面在周瀛兒腦海中浮現(xiàn)，讓她起了離開這里去尋找薇拉的想法。
巴文清察覺到周瀛兒的動作，右手落在周瀛兒的肩膀上，示意她冷靜地看舞臺。
周瀛兒方才的躁動和不安瞬間被消去大半。巴文清總是給她這種說不出來的安全感和信任。
那個白色花瓶一般的主持人正在激情地報幕：
“現(xiàn)在讓我們有請這次比賽的評委老師：喬治凱、張豐收、薇拉……樸秀楠！”
當(dāng)“薇拉”的名字從主持人口中喊出的時候，周瀛兒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薇拉和其他評委老師走上舞臺，以周瀛兒熟悉的羞怯神情和大家招手，周瀛兒才確信薇拉真的是評委老師。
這次比賽邀請到的評委老師，絕對是世界級的大咖。
周瀛兒打開右眼的解析功能，把薇拉的臉和名字在網(wǎng)上一搜，瞬間意識到薇拉已經(jīng)在服裝設(shè)計界大有名氣了，能成為這次比賽的評委合情合理。
本來以為自己幫的是默默無名的參賽選手，沒想到竟然是聲名遠(yuǎn)播的評委老師。
周瀛兒按壓下去那份吃驚，維持著表面上的波瀾不驚，對著舞臺上的薇拉招招手。
周瀛兒悄咪咪轉(zhuǎn)頭對巴文清說：
“也不知道這次的主題是什么……”
巴文清挑挑眉：
“你現(xiàn)在知道緊張了？”
會場的燈光全部熄滅，人群中彌漫著騷動聲。不時能聽見玻璃杯相碰的聲音，或者高跟鞋和地面的碰撞聲，大家都注視著唯一的亮色——舞臺上的大屏幕。
畫面中先是深海和魚群，漸漸地畫面顏色越來越深，越來越暗。隨著一條巨大的鯨死亡墜落，它的尸體逐漸沉入深海，成為滋養(yǎng)萬千魚類的深海綠洲。
在最后的畫面上，浮現(xiàn)了本期主題：
Whale Fall
周瀛兒喃喃重復(fù)了一遍：
“鯨落……”
巴文清說：
“看來，這次的話題是要聚焦生態(tài)問題了?！?p> 這時整個禮堂的燈光又亮起來，恢復(fù)了之前的清晰。
大家的討論聲越來越大，似乎都在思索一個問題：
怎么能把鯨落體現(xiàn)到一件服裝的設(shè)計上？
周瀛兒一路上都是抱臂思索的神情，坐上電梯和巴文清一路回到了房間。
巴文清熱水壺中的水倒入玻璃杯，試著溫度剛好后遞給周瀛兒：
“你的‘靈機(jī)’來了嗎?！?p> 周瀛兒白了他一眼，結(jié)果杯子一口喝光。
這個溫度喝起來真舒服。
她把被子放在眼前，盯著玻璃反射出七彩的微光：
“鯨落是鯨的死亡，卻是萬千魚類的生命之源，是深海中的綠洲。所以我打算用綠色作為底色和主打色調(diào)。”
巴文清點點頭：
“這個想法很新穎。一般人會因為‘海’而聯(lián)想到藍(lán)色，很容易撞色，作品不突出?！?p> “嗯，深海嘛，顏色不能是亮色，所以我打算用深綠，暗一些的色調(diào)。裙擺一定要足夠蓬松足夠大，這樣既能展現(xiàn)蓬勃生機(jī)，也能有充足的空間展現(xiàn)鯨落中魚類物種的多樣和豐富?！?p> 接著，版型、裝飾、色彩搭配等想法潮水般涌入周瀛兒的腦海，卻又有條不紊地自動組合成有機(jī)的整體。
周瀛兒坐到寫字桌前，摸出紙筆開始把這些想法細(xì)致地羅列出來。
巴文清站在周瀛兒身后，看著她素白的小手緊握著筆，熟練地勾勒出簡單的線條，并配上少許文字示意。
“你的內(nèi)存又不是不夠，為什么還要專門寫下來?！?p> 周瀛兒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一邊忙活著一邊說：
“這種做我可以更像人類一些?！?p> 巴文清垂眸看著這顆綁著牛油果色發(fā)帶的小姑娘，心中又泛起疼惜之情，忍不住摸摸她的小腦袋。
“還是幸虧你今天給我綁的牛油果色發(fā)帶，讓我想到了可以用綠色這個點子。感謝啦?！?p> 說著，她抬手要拍拍頭上的發(fā)帶，沒想到拍到了巴文清的手背。
“啊呀……”
周瀛兒手中的筆停下了，發(fā)出低聲的驚呼。
巴文清想著，是不是周瀛兒有一點兒人情味了，因為碰到了他的手而有些害羞了。
沒想到周瀛兒仰起臉，下一句就是：
“巴老師，我力道控制不好，沒有把你的手拍骨折還是拍斷吧？”
滿臉的認(rèn)真表情，撲閃著睫毛盯著巴文清。
周瀛兒見巴文清一臉呆愣的表情，索性拉過他的手親自查看。
“呼，呼，呼?！?p> 周瀛兒對著巴文清的手連吹了三口氣，然后輕輕拍打兩下：
“好了，這樣就不疼了。”
巴文清第一次知道，原來周瀛兒也有這么溫柔的一面。
“這樣做有科學(xué)依據(jù)嗎，好像沒有，嗯，但是我記得小時候聽管用的，套個公式算算？”
周瀛兒做完這一切后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莫名其妙，于是自言自語起來。
巴文清轉(zhuǎn)轉(zhuǎn)手腕，說：
“就不用想了，挺管用的。有些事情，不需要科學(xué)依據(jù)?！?p> 周瀛兒回味了一番這句話，然后點點頭。
“行了，你繼續(xù)完成那張草圖吧，我出去見個人?！?p> 巴文清關(guān)門時又回頭看了周瀛兒一眼。她弓著背埋頭畫圖，十分沉浸其中的認(rèn)真模樣。窗外的陽光正盛，傾瀉下來，勾勒出她身形的輪廓，一片熠熠生輝。
巴文清走到消防通道內(nèi)，這里沒有光，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