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暮風(fēng)雖然年輕,但也是人高馬大,我此時難受得緊,由著他這這么用力一抓,感覺不僅胳膊痛,而且突然天旋地轉(zhuǎn),一時間視線也開始模糊。
“你松開她!”暮風(fēng)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暴喝,然后就有瓷器叮叮當當碎落一地,一陣混亂。
“大哥,她是蒹蒹姐,蒹蒹姐怎么會在這里?”
朦朧中,我感覺慕容暮秋的臉色一定十分難看,只聽他幾乎是怒吼著質(zhì)問:“誰讓你進我的臥房來的?給我滾出去!”
暮風(fēng)的聲音變得小而怯懦:“您不在的時候,我過來,都住這里?!?p> “少主人,暮風(fēng)少爺畢竟是個孩子,他從小跟著您也習(xí)慣了?!?p> 是九姑溫言軟語的勸慰。
“大哥,這次我說什么也跟著您,除非您打死我!”暮風(fēng)突然變得倔強又強硬。
“暮風(fēng)少爺,還不趕緊給少主人認個錯。少夫人從過來一直就在發(fā)燒,您確實不應(yīng)該打擾她?!?p> “蒹蒹姐,你發(fā)燒了?”
暮風(fēng)一聽就急了,這孩子就是個話特多的好奇寶寶,嘴上不停地問:“大哥,蒹蒹姐怎么會發(fā)燒?她是不是又被太子府那幫爛女人欺負了?她怎么從太子府逃出來的?是您把她救出來的?”
我聽得出慕容暮秋已經(jīng)煩透了:“什么爛女人,你二姐也在太子府,難道她也是爛女人?”
“哦,我二姐當然不是。我二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不對不對,蒹蒹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我二姐是天下第二好!除了她倆,太子府的女人都是爛……”
慕容暮秋一巴掌糊在暮風(fēng)的腦袋上,橫著眉竭力壓抑著怒火:“夠了!她已經(jīng)病成這樣了,你能不能滾出去,現(xiàn)在,馬上,讓她好好休息一會!”
“大哥,大哥,宇文弘諾會放過蒹蒹姐么?他會不會追過來?”暮風(fēng)絲毫不顧及自家哥哥的煩躁,也不顧自己腦袋挨得那一大掌,還在喋喋不休地追問。
九姑邊拉邊勸才將暮風(fēng)拉了出去,房間里總算安靜了下來。
暮容暮秋快步走到床邊,幫我掖了掖被暮風(fēng)弄亂的被角。
這時,九姑又進來了,重新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水,慕容暮秋接回來,將我的頭靠在他堅硬的胸膛上。
只聽他克制著嗓音的嘶啞,盡力柔著聲音喚我的名字,將用自己的嘴巴試過的湯汁,慢慢往我嘴邊送。
也不知是我燒得太厲害,還是他的胸口太過火熱,我只覺胃脘一陣脹攣,勺子剛碰到我的嘴唇,濃重的味道就引得我一陣嘔吐,連膽汁都吐了出來。
綠色的膽汁,苦澀難聞,噴了慕容暮秋一手,滴滴答答地流在他的腿上。
他立刻變了臉色,手忙腳亂地用袖子幫我擦拭嘴巴,并喚一旁正在打掃地上湯碗碎片的九姑來幫忙。
兩人一起,才將我清理干凈,小心翼翼地平放榻上。
慕容暮秋壓低著嗓子問:“那小子滾回去了么?”
九姑有些遲疑地回答:“沒有。”
慕容暮秋一聽語氣更加生氣:“你就去說,讓他立刻滾回去,在這里只會添亂!”
九姑欲言又止,過了一會才說:“少主人,老奴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慕容暮秋蹙著眉示意她說下去。
九姑才一邊看著慕容暮秋的臉色,一邊挑撿著言辭慢聲說道:“少主人,老奴愚昧,剛才聽暮風(fēng)少爺說,少夫人是從太子府逃出來的。那太子宇文弘諾是何等人,若他府上的女人逃出來,他必不會善罷甘休。暮風(fēng)少爺年幼不諳世事,既然他已經(jīng)知道了少夫人逃到了咱們這里,此時讓他跟著您,對您、對少夫人,才是最安全的?!?p> 慕容暮秋一聽,眉頭才有所舒展,緩和了語氣回到:“九姑考慮得周全,適才是我太過急躁,你去隨便收拾一間房子,今晚先讓那混小子住在這里吧?!?p> 此時,門外傳來了隱忍又急切的敲門聲,九姑出去一看,便立即回來請慕容暮秋出去。
我聽到九伯焦急的聲音:“少主人,不好了,我適才去村口放風(fēng),看到您的座騎赤血,不知怎么尋到村里來了。這良駒就是良駒,會聞著主人的氣味追尋主人,但它也太過招眼,我怕有鐵騎衛(wèi)會注意到它,跟蹤過來!”
慕容暮秋一聽,驚怒道:“不好!九姑快給少夫人穿衣服,九伯去招呼小風(fēng)那混賬,我們得馬上離開!”
九姑一聽,聲音都顫了:“這么急,少夫人的身子,老奴怕她吃不消??!”
慕容暮秋不容置疑地說:“她必須跟我走,萬萬不可再落入宇文弘諾那廝手中!”
他們的話音剛落,我就聽到了遠處有群馬的嘶鳴聲遙遙傳來,應(yīng)該是一支不小的馬隊,我似乎還聽到了宇文弘諾的聲音。
我燒得睜不開眼睛,只在心底里默默呼喚:“宇文弘諾,我在這里,你快些來呀!”
此時,我聽到院子的柴門被暴力撞開的聲音,慕容暮秋立刻打橫抱起綿軟無力的我,向后窗飛躍。
九伯說:“少主人莫慌,是赤血進來了?!?p> 慕容暮秋低聲一嘆:“是它,也好!”
便抱著我從房門出去,一個翻身,就抱著我飛躍馬上。
此時,暮風(fēng)也上了馬,催促著:“大哥,快點,我好像聽到鐵騎衛(wèi)的馬蹄聲了?!?p> 慕容暮秋接過九姑遞過來的一件大氅,將我緊緊連裹帶綁,固定在他的胸前。
胯下的赤血似乎格外亢奮,前蹄高高昂起,我感覺自己突然一陣大起大落,要被拋在空中了,之后瞬間就離弦的箭一般,被它帶出了村莊。
又是一個披星戴月的逃亡夜,也許因為高燒的緣故,這一次,我的意識并不清晰,而是斷斷續(xù)續(xù)。
赤血的速度太快,讓我有如在云端飄浮。
將我裹在胸前的男子,手上勁道太大,裹得太緊,以至于我的前心緊緊貼在他的胸口上。
我猜想他的大心臟一定個頭非常大,撞擊著他鐵墻一樣的胸壁,咚咚咚震得我一度從云端跌落。
這時,我就聽赤血一聲凄厲的嘶鳴,然后好像就有了宇文弘諾的聲音。
“把懷中之人給我放下,就當今日之事,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宇文弘諾的聲音還是那么充滿威嚴,只是這次好像灌注了萬年寒冰,讓人一聽就冷得刺骨。
“她是我的女人,請?zhí)拥钕伦灾兀 蹦饺菽呵锶缤磺址傅囊矮F一般,嘶啞著嗓子低吼。
頃刻間,我就似乎聞到了宇文弘諾的氣息,他不知如何來到的我身后,只見一只修長白皙的大手已經(jīng)伸至大氅邊緣,馬上就要觸上我的額頭,我似乎已經(jīng)感覺到了他手上的薄繭。
我拼命想伸出手去,抓住那讓我心安讓我溫暖的大手,可是慕容暮秋的身形也很快,他飛身躍離馬背,前方好像有水聲,難怪赤血會停下,聽上去是一條很湍急的河!
宇文弘諾哪里肯放他離開,大手一翻,一根手指鐵鉤一般死死勾住大氅邊緣。
只聽嘶啦一聲,我從大氅中墜落,身前的慕容暮秋早已剎不住車,向遠處的河面急掠而去。
身后的宇文弘諾勾著大氅,與我一起落入水中。
那水流的確十分湍急,入水后,我只在一瞬間看到了宇文弘諾那張俊臉,滿是焦急,伸手要拉住我。
他那修長好看的手指,穿越急馳的水流,馬上就要觸到我的瞬間,我腳下又冒出了那個滑溜溜、硬邦邦的東西,這次是托著我的肚子,好像唯恐我跌落到水的更深處一般,逆著水流的方向,向遠處的岸邊移去。
當我再四顧尋找,宇文弘諾早已不知去向了。
我能感到自己又被送到了岸上,然后有人將我抱起,不久后把我放進一個熾熱的鐵爐中炙烤。
那人一邊烤,還一邊絮絮叨叨說個不停:“蒹蒹,蒹蒹,你別死,你千萬不能死。你知道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從小和你一起長大,教你游水,教你爬樹,和你一起抓鳥,我們小的時候是多么快活!”
我搞不清楚他口中的蒹蒹,是不是我被迫冒充的太子妃裴蒹蒹,因為我只知道裴蒹蒹會游水,不知道她還掌握上樹、抓鳥這些技能。
我更加搞不明白的是,他既然不想我死,為何還要將我放進這樣一個堅硬的鐵爐中這般炙烤。
“一切都是因為宇文弘諾那個壞蛋,他把你搶走了,關(guān)進太子府,我再也不能見到你。最最可惡的是,他搶走你,還不好好對你,娶了那么多良娣良媛的來氣你,欺負你!要不是太子府的鐵騎衛(wèi)太厲害,我早就沖進去把你救出來了,然后帶你遠走高飛,再也不讓你受一點委屈,吃一點苦?!?p> 我聽明白了,他好像是暮風(fēng),可是,和裴蒹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好像是他的哥哥——慕容暮秋吧!怎么聽他的語氣,他才是裴蒹蒹的竹馬?
“蒹蒹,你可知道我的苦惱,父侯打算給我訂親,可是那家的小姐刁蠻任性,長得還十分丑陋,我去偷偷看過了,還不及你的一個小腳指頭漂亮。哦,不對!我們蒹蒹的小腳指頭,都如珍珠一般圓潤美麗,她怎么能跟你的小腳指頭比呢?”
這哪跟哪呀,我拼命攢著力氣,想對暮風(fēng)說:“先把我從這硬鐵爐子里拿出來好么?不然,我的小腳指頭就烤熟能吃啦!”
青葵小妖
暮風(fēng):其實我想把我的青梅烤烤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