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日月同輝

　　2018年10月24日晴

　　如果有人同行，一個人的黑夜孤獨，就是兩個人的日月同輝。

　　我躺在床上，墜入黑暗的、寂寥的深淵。在這個世界上只有23歲的甄仙，沒有八十歲的女巫。

　　寂寞無邊翻騰，貓咪在床的另一頭睡得正酣。我望著它蜷縮著身體，頭窩進身體里，用一身軟毛抵抗著這個整個世界，原來它也是只有它自己。我把它抱過來，放在另一個枕頭上。

　　月光穿過旖旎的窗簾，照著一人一貓。

　　后來我想，我應(yīng)該不是可憐貓咪而收養(yǎng)它，我應(yīng)該是想讓它可憐我。一人一貓也能日月同輝。

　　半夢半醒之間，依稀聽到有腳步聲靠近，接著有一只手掀開我的被子，還未等涼氣灌入，一個溫?zé)岬臇|西貼在了我的肚子上。我猛地睜開眼睛，還未看清來人，轉(zhuǎn)身把還在酣睡的貓塞進了被窩。

　　一陣低沉的笑聲從身后傳來，呼吸噴灑在我裸露的脖子上。

　　害怕、擔(dān)憂消失了，怒氣火一般在身體里燃燒。

　　我坐起來，指著罪魁禍首，“賈大頭，你不要臉，你，你竟對你姑奶奶那個?！彪m然我知道我還是我，但在賈大頭眼里，我已經(jīng)不是我了！

　　“哪個了？”

　　他只閑散地說。

　　“你摸我！”

　　“姑奶奶，你都這么大年紀了，還怕人摸?！闭f著手又伸進我的被窩，我正想再罵，卻看到他拿出來一個熱水袋。

　　“肚子還疼嘛？用這個捂著?！彼f給我。

　　我一愣，“干什么？”

　　“暖暖胃?！?p>　　“賈大頭，你是醫(yī)生嗎？只有女生那個的時候才用這個?！?p>　　“胃受涼也一樣，放在胃的位置，聽話?！?p>　　月光下，我這個姑奶奶竟失去所有氣勢。

　　“你不是今天加班嗎？”我說，聲音糯糯，一如以前。

　　“回來看看你！好點了嗎？”

　　他看著我，就像看著年輕貌美如花的我。

　　“你在家休息，有事打我電話。”說著就往外走。

　　“你還要去加班？”

　　“嗯！”腳步未停，走得匆忙。

　　早晨起床熱了一杯牛奶，喝過之后，繼續(xù)倒頭再睡。再醒來，已是太陽西斜，賈大頭回來了，在廚房里不知忙活什么？杯盤叮當響。

　　也許是聽到我的腳步聲，他從廚房里端著粥出來，還有兩個雞蛋。

　　“剛生完病，喝點粥會好些?！睂τ谫Z大頭的照顧，我欣然接受，因為潛意識里，覺得他是我的。

　　“你在廚房里忙什么？”我說。

　　“哦，做好你就知道了。”

　　“我等會要出去，可能回來得比較晚。”

　　他愣了一下，說：“你剛生完病，你知道嗎？”

　　“我已經(jīng)好了。”我站起來，在他面前活動了一下。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他終于重新開口，“你等我一下，你去哪兒我送你?！边@突如其來的好！

　　我借著為貓咪準備生活用品和玩具用品，再次來到“篤愛”寵物店。

　　“小貓咪真幸福，終于有了好歸宿?！彼舆^貓咪，撫摸著它，無比寵愛。

　　“你這么好的人，也一定會有好歸宿的?！?p>　　我微笑著看著她。

　　“兩年前的今天，我用盡全力奔向我的歸宿，我的歸宿來了又走了？”說著戚然一笑，我知道我今天來錯了。

　　她拿過放在前臺的包，摸了半天，摸出一盒煙，顫抖的手，打了好幾次才打著。

　　“兩年沒抽了，饞得要命?！彪S著話音，淚水在她臉上就過，如斷線的珠子。

　　“想抽，為什么不抽？”

　　“我老公的煙！他去世后，我在他兜里摸到的，那天我抽了一根，就再也舍不得抽了?！?p>　　她頓了頓，彈掉煙灰。

　　“自從他死后，我就再也沒有過過任何節(jié)日，我不想時間過得太快。總感覺時間過得太快，他就離我越遠。

　　可我總是清晰地記住每個節(jié)日，那是以前我們一起用心度過的。

　　今天是他的忌日，我同樣記得，卻不敢為他獻上一束花。”

　　沒有儀式的生活，就好像沒有客棧的漫漫長路。

　　也許生活就像肖娜那樣精心制作燭光晚餐，等著心愛的人回家。

　　就像行走在茫茫沙漠中的人突然看到一片綠洲，盡情暢快，暢快夠了，才有足夠的勇氣走接下來艱難的路。

　　可以前我從不在乎這些。

　　我從包里掏出一個吊墜，吊墜式樣很簡單，但隱隱發(fā)著光?！白蛱熘x謝你救了我，這個送給你?！?p>　　夕陽西下，冷風(fēng)透過衣領(lǐng)鉆進身體里，我走在路上望著無邊的城市突然很想大頭。

　　我不知道甄仙的突然離去，是不是也讓他的幸福戛然而止。

　　我用盡全力奔向我和他的家。

　　打開門的那一刻，屋子里幽幽的燭光，還有一個不甚好看的蛋糕。

　　“今天是我和仙兒在一起第1000天，她不在，你陪我過吧?！蔽也恢蕾Z大頭從哪里冒出來的，我知道我暈了。

　　“不，不合適吧。”我顫抖著說。

　　“合適！”從未如此堅定。

　　據(jù)后來賈大頭說：我在他面前，一天比一天清晰。每天都是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