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代150年八月,九州境定州府
定州府第五高級中學告示欄前,人頭攢動:
“小張小張,這呢,看見你的成績了沒?”
“唉呀我正找呢,都怪我爹媽給我取的啥名字,這一面墻幾十個張偉,虧我得對著準考證尾號一個個看呢。我跟你說剛剛看見張偉考了100多分,可嚇死我了!還好還好,我說我200分的實力,怎么也不能夠吧。剛哥,你要是閑著麻煩那邊幫我瞅兩眼”
“好嘞!小張尾號多少,這邊有一個,不過估摸不是,這兩位數(shù)也忒寒磣了?!?p> “我尾號54250,你再瞧瞧別的地。”
“呀!小張,這……好像不用瞧了……”
……
定州府亞利多維花園小區(qū)某樓道:
“汪汪~”
“呦,老李,這今天沒上班呢?還有閑情逸致遛狗呢!”
“啊,張工,您這是來檢修呢。我這不,今天不是定州府放聯(lián)考成績嘛,昨天請了假專程去我們家小雪的中學等著,早上6點看到成績才回來。這不回來后看狗鬧的,就帶出來溜溜。”
張工活了這么多年,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狗鬧的?我看這還委屈了狗呢!電梯壞了跑三十幾層就出來遛個狗,人狗還嫌累!當然想歸想,還是說:
“哦,老李,你也是知識分子,閨女那絕對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不是?”
“哈哈那啥,我們家小雪尖子生,上的是府里最好的第一中,這不,早上看成績就是去走個流程,成績也就穩(wěn)定發(fā)揮,上定州府高等學院還是沒問題的!”
“喲,那可是府里最好的學校了,這是天大的喜事啊,恭喜恭喜。那我就不耽誤你遛狗了,我趕緊去干活?!?p> “好好好!”
說罷,張工就朝樓內(nèi)走去,還沒走幾步就聽見老李大聲地和街坊打招呼的聲音。
“工作太忙也沒太管家里的臭小子,不知道這段時間媳婦有沒有好好督促他學習?這要不是為了生計誰樂意漂泊異鄉(xiāng)?”
張工一邊在電梯井里打著手電一邊想。
“嘟嘟嘟~嘟嘟嘟~”
張工放在口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媳婦,咋了?”
“你兒子管不管了你,你都不打個電話問一句,他可是氣得不輕?”
張工聽罷一陣汗顏。
“這,我這拉不下臉,你悄悄告訴我就好。咱們星宇已經(jīng)很努力了,都怪我沒給他更好的條件……”
“好好好,別一給你打電話就給我發(fā)牢騷,你兒子超常發(fā)揮,人家龍華府幾所大學已經(jīng)打電話來要人啦。這幾天你給我想辦法回家一趟,別到時候人校領導來了家里沒個主事的,聽見沒!”
“好好好,我聽媳婦的,那我忙,掛了哈。”
呼~
張工深吸一口氣平靜一下心情,撥通了工頭的電話……
……
“快快快,老趙,抗上你的家伙事跟上,小王,小王呢,這時候給我我失蹤,看回來不削他。婷婷,一個猛料,你替小王去一趟?!?p> “好?!?p> 說完,一群人就風風火火地跑出辦公室。
“咋了妹子,臺長這又是逮著哪家腐???”
“趙叔,你想多了,現(xiàn)在國家向好,哪來那么多腐敗枉法。今早咱們府不是學生聯(lián)考放榜了嘛,你看陳哥他們一大早就出去了,應該就是去現(xiàn)場采訪呢。剛剛臺里來電話有人爆料,說第二中學那里有人想不開,要跳樓呢。這些孩子啊,都不知道活著的好?!?p> “唉,晦氣晦氣,我這哪見過這場面。早知道叫臺長換一個人來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孩子你可保重啊?!?p> ……
新世代十八年八月,九州境內(nèi)各大州城陸續(xù)開始一場近乎全民的狂歡。這是三年一度的九州聯(lián)考放榜的時間,各州的學生在六月考完試之后,都在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在這段時間里,各州會陸續(xù)將考試的成績下放到考生所屬的中學,再由學校將考生成績張貼在告示欄里,學生自行查閱成績。之后兩個星期就是九州高等學府的搶人大戰(zhàn)。
有的人一舉奪魁,理所當然地享受這場盛宴;
有的人成績不佳,或是轉身離去,留下身后的云淡風輕;亦或是埋頭痛苦甚至自尋短見。
當然,更多的人,則是一些過來人或是沒有機會親歷者對當事者評頭論足、回味咀嚼,心里思潮澎湃有感人生的起落悲歡。
九州聯(lián)考,就是這樣的一個存在。
它既是一個機會,讓階層壁壘有機會打破,給了許多人躋身上流社會的機會;同時,它又是一把屠刀,明晃晃的擺在那里,逼迫許多孩子為此耗費十幾年的青春來博取一紙成績。
總的來說,聯(lián)考是社會的剛需,歷史的必然,在理想社會到來之前,它就是最好或是最折衷的方案……
至少對邊緣山村里的紀家來說,就是如此。
郭家村黿背山腳下,站著一個體態(tài)勻稱、精神勃發(fā)的農(nóng)家婦女,此時婦女書中還拿著鋤頭簸箕,水靈靈的眼睛里特別有神,突然間,她猛吸一口氣,腹部快速收縮,
“紀丑馬,你磨蹭了半天好了沒!你要是不行我就打發(fā)小郭去鎮(zhèn)上了!”
遠遠的山頂上,忽然傳來一個男人聲音,聲音從山頂傳來,略顯沙啞卻中氣知足,聽得出發(fā)出聲音的是一個孔武有力的人,聲音傳到山腳,還回蕩出一陣陣的回聲。
“你個頭發(fā)長見識短的玩意兒,啥叫我不行,男人能說自己不行?再等等,我這不是快找到信號了。借村長手機為了啥,不就是不想人小郭特特跑一趟,你耐心點。誒誒誒,通了通了!”
此時,電話另一頭,遠在青巷鎮(zhèn)的林漢武一臉詫異,看著手機上顯示的陌生人來電,他試探性地問:
“老哥,你這是不解后的一瀉千里還是怎的?我這有開塞露了解一下?!?p> “你個臭小子,我的聲你聽不出來?前兩天不是讓你去給我們家小化看成績呢嘛,咋樣?”
“老紀啊,你那邊信號不行,我這聽你跟做劇烈運動似的,話都說不利索。你說小化的成績啊,那個……”
林漢武正準備拔高音調報個喜呢,突然,
“等等,你得容我醞釀一下,人生大事不可兒戲?!?p> “咳咳,咳咳……老紀我這,咳咳……不行,現(xiàn)在你給我緩著,咳咳,我得喝口水去?!?p> 說完林漢武就準備起身喝口水壓一壓,手機還沒放下呢,就聽見對面一百八十分貝的聲音攻擊,
“別!給我撂那,別想吊著我我跟你講,說,說利索地,我要聽兩遍?!?p> 林漢武捂著耳朵,默默地按下了掛斷鍵,心想,給我能的,治不了你小子??次胰フ夷阋t(yī)藥費去。
然后林漢武拿起桌上的摩托車鑰匙,起身朝門外走去。
山頂?shù)睦霞o聽著手機里的嘟嘟聲,感覺天地間仿佛都靜了下來,他再想試著去找信號,卻只看見手機信號欄一個晃得人心疼的叉。
老紀帶著哭腔朝山下喊:“媳婦,他,他掛了?!?p> 沒有回應,只有他老紀悲愴的聲音回蕩在山間。
老紀默默地站在原地,他清楚就他剛剛那大嗓門,媳婦肯定一字不落都聽進去了,這沒聽到成績就讓人掛了電話,你老紀不死誰死?
山頂?shù)娘L輕輕吹著,老紀眼角濕潤,大概是給風迷了眼睛,順著他視線而去,可以看見一個身影在林間閃動,那身影和鋤頭所過之處,草木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