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箓拉開簾幕,正碰見柯思雅那一雙清冽的眸子,眼角有些發(fā)紅,淚水就在里面打著轉(zhuǎn),她一眨眼睛,淚水就流了下來。不由得,秦玄箓的心中竟感到有一絲微微的苦澀。
強扭的瓜不甜。
不,不是這種感覺,好像是自己失去了什么,也有點不對,那就是……
秦玄箓終于摸清了自己心底的那根弦,是了,是自己本可以用另一種方式得到這樣的結(jié)局,而在那種方式中,一切會變得更美好。但是當秦玄箓這么想著,他的頭顱中又開始隱隱作痛,一個聲音忽然在他心底浮現(xiàn),那聲音卻顯得分外遙遠,好像是從世界的另一方傳達到這里的。
‘我的!我的!這一切本該屬于我!你這個可恥的賊!’
秦玄箓摸著床沿,艱難的坐下,那聲音令他不安,可不知道為什么,他竟完全沒有向他人詢問、訴苦的想法,明明是這么奇怪的事情,自己卻仿佛早已習慣了一樣。
終于,柯思雅開口打破了現(xiàn)在尷尬的沉默。
“你還不動手?”
“動手,動什么手?”
柯思雅擦了擦自己的眼淚,目光中透露出一絲鄙夷和嘲弄。
“喲,秦二公子在跟奴家玩什么花樣兒啊?你難道不知道,門外的賓客們正等著呢?”柯思雅說著,拿出了一截白色的絲絹,“驗紅。這都成親了,別告訴我你娘提前沒跟你交待好?!?p> 秦玄箓點頭道:“我知道了。”
柯思雅閉上眼睛。
但是,讓柯思雅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秦玄箓竟然從褥子下面拿出了剪刀,將白絹剪下細細的一條,然后在自己的手指上劃開一道傷口,血流得不多,弄出點點桃花倒也夠了,秦玄箓又將之前剪下的白絹綁住傷口,接下來,秦玄箓用很柔和的聲音道:“別偷看。”
“你……你要干什么?”
柯思雅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秦玄箓笑道:“你該了解我的,爺們兒我在這十里八鄉(xiāng)最出名的不就是鬼點子多么?驗紅?這還不簡單?不過現(xiàn)在上面只有血,騙不了人,我得再多做點手腳,快背過身去!”
外面的賓客看了秦玄箓手中那白絹上的桃花印記和一絲污濁,便交口道喜,這是這附近的陋習,若是驗不出紅來,道喜就會變成怒火,賓客們會隨著這家人的家長去新娘子娘家退婚,此后新娘子就再也抬不起頭來。
日子就這么再度歸于平淡。因為那天晚上秦玄箓的抉擇,柯思雅對他也不再一直冷面相對,秦玄箓覺得,現(xiàn)在他們開始變得像朋友,嗯,和馬凱他們還是有點區(qū)別。
在這位朋友面前不用裝得很堅強,在這位朋友面前不用裝得很闊氣,有什么話都可以對她說,然后,如果是普通的事兒,她可能嘲笑你一番,要真?zhèn)€是影響心情的事情,她就會一改從前的樣子,細聲細氣的與你說話,告訴你那都不是你的錯。
不過,普通朋友要是天天相見,也會有矛盾的,他們也不例外,最大的矛盾就是柯思雅把她娘家的藏書搬過來不少,天天逼著秦玄箓讀書識字,這讓秦玄箓很懊惱。
“你個大男人,不好好念書,將來拿什么養(yǎng)我?”
每當柯思雅這樣質(zhì)問他,秦玄箓都會漫不經(jīng)心的答道:“又沒少你一口吃的!當官那種事可跟你想得不一樣,那不是一般人干得了的,老老實實過日子比什么不重要?”
“你!胸無大志?!?p> 秦玄箓呵呵一樂,“你前天教我那首詩,你今兒就忘啦?悔教夫婿覓封侯啊。”
“那是她丈夫在戰(zhàn)場上為國死義了!”
“且,還有另一種解釋呢,那是他老爺們兒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爺們兒我要是做了官,少說娶他八房小妾!”
“你敢!”柯思雅怒氣沖沖,柳眉倒豎。
秦玄箓現(xiàn)在變得越發(fā)像他爹秦通,翹著二郎腿,提著煙桿兒笑道:“咱雖有夫妻之名,爺們兒可從沒碰過你,就算我真娶了八房小妾,那跟你有啥關(guān)系啊?”
“你這人,哪來那么多歪理?跟我沒關(guān)系是吧,好,我明兒個就回娘家??!”
秦玄箓本以為她說得是氣話,但他忘了,這可是敢逃婚的主,義無反顧的就作出這樣有辱女兒家名節(jié)的事情,柯思雅向來說到做到。
最后還是秦玄箓合著柯家老爹好勸歹勸的把她勸了回來。
那天晚上,柯思雅把秦玄箓從地鋪糾到床上,直接倒在他懷里,語氣有些飄忽,像剛睡醒似的。
“喂,以后你怎么辦,我怎么辦,你也沒個準話兒。”
秦玄箓回應道:“怎么,不想守活寡了?”
“你信不信我……”
“我信我信我信,您消消氣成么,這可是你先提的這茬?!?p> 柯思雅努力平緩自己的呼吸。
“不要再吊兒郎當下去了,你和以前一樣,你現(xiàn)在是一家子人?!?p> “是,愛妻教訓得極是,我爹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人,過兩天我就去學門手藝,放心,養(yǎng)家嘛,我是不會懈怠的。”
“我教你的‘手藝’,才是真的出路?!?p> 秦玄箓一拍腦門,又來。
看秦玄箓這不爭氣的樣子,柯思雅也有點習慣了,她一直沒告訴秦玄箓的是,她真的不甘心。
柯思雅雖然出身在小門小戶里,也并不是普通的莊戶人家,她爹柯絕也是個有功名在身的人,柯十哲自小就表現(xiàn)出了如今這樣不懂事的樣子,所以柯絕就把全部心力都放在了柯思雅身上,也不是希冀柯思雅能有什么成就,在這片天地,女人讀了書也沒法去做官考功名,實際上,這不過是柯絕彌補自己遺憾的一種方式。
所以,柯思雅雖是女兒身,自幼學的都是四書五經(jīng)六藝,論經(jīng)學上的造詣,柯思雅有自信不輸給她所知道的任何一個男子,包括她的父親。
原本,柯思雅看秦玄箓還算聰明,是打算把他調(diào)教成一位先生,代自己去博個功名,可秦玄箓的表現(xiàn)比她那個弟弟壓根就沒好多少。那些夢想和抱負,注定完不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