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誠實
王朔一言不發(fā)。
他起身邁步，拉開萬象房門，見她已經(jīng)熟睡，在床上攤成一團(tuán)。
王朔打開她的衣柜，翻出毯子。
走到客廳，給森明里奈披上。
他回到自己房間，見桌面上放著一摞紙質(zhì)資料。
拿起來仔細(xì)一看。
有老師的講義，布置的作業(yè)，她自己的筆記。
王朔認(rèn)真的看了遍筆記和講義，將自己認(rèn)為值得記憶的點，和幾個問題記錄下來。
他打開手機(jī)，進(jìn)直播群里看了十來分鐘。
見沒什么異常，便打開電腦，開始剪輯視頻。
待一切日常流程結(jié)束，王朔抬頭一看，已是將近凌晨。
他猶豫了一下，決定今夜不洗澡。
王朔脫去上衣，躺在床上，卷起棉被，不一會便沉沉睡去。
……
一道飄忽的白影站在王朔床邊。
是雪繪。
她看著熟睡中的王朔，面露掙扎之色。
好一會，她神情逐漸堅定，抬手探向王朔的右手。
王朔翻了個身。
她嚇了一跳，整個靈體瞬間縮成拳頭大小，躲到床底。
寂靜……
見床上沒什么動靜，雪繪緩緩站起，驚疑不定的看著王朔，疑心他是不是在耍鬼玩。
【森羅……】
她輕輕的呼喊了幾聲。
見王朔并無反應(yīng)，松了口氣。
雪繪看著床上熟睡的身影，面露糾結(jié)之色。
如果雪繪是穿越者，那她現(xiàn)在的心情就很好表達(dá)——我饞他身子。
雪繪很難描述自己和王朔身形重疊那一刻的感受。
雖然她沒新經(jīng)驗，但她依舊確信，兩者是迥異不同的。
那一刻的體驗并不是快樂，而是感動，是意識上的沖擊。
她已經(jīng)開始懷疑神交已久這個詞的來源了。
雪繪還在猶豫，或者說，她在回想。
她隱約記得，王朔當(dāng)時跟她解釋過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她當(dāng)時太過恍惚，什么都沒記下來。
其實，雪繪很想找個什么理由來放棄這次行動。
雖然這個時代的觀念相當(dāng)開放，但對她來說，這種行為還是有些……
她甚至懷疑自己已經(jīng)瘋了。
失去了過往人生的一切，即使臉上強顏歡笑，內(nèi)心錯亂不也是很正常嗎？
……
雪繪抬起雙手，即使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過來，她的雙手依舊近乎透明，隱約能看到背面。
是啊，我已經(jīng)死了。
雪繪很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或者說，在她發(fā)現(xiàn)自己是靈異的那一刻，她就已經(jīng)接受了。
雪繪的接受能力非常強。
以至于，她轉(zhuǎn)瞬間就意識到了另一件事——
死人沒必要按照活人的要求活下去。
……
雪繪趴在王朔身上。
兩張臉貼的很近，很近。
看著這張熟睡中的臉龐。
雪繪突然有種把王朔叫醒的沖動。
她很想知道，王朔當(dāng)時為什么會那么輕描淡寫的，跟她……
【你是故意的吧？】
雪繪自言自語，仿佛在提問，語調(diào)里卻滿是肯定。
【你肯定知道的我會做什么的……對吧？】
【真是個壞人……】
她伸手撫摸王朔臉龐，神情復(fù)雜。
王朔睜開眼，平靜的看著她。
雪繪先是一驚，隨后冷靜下來，惡狠狠說，
【你果然是故意的！】
王朔說，“你想死嗎？”
雪繪渾身一震，她想起來了。
王朔之前在車上跟她說的是，思念體的弊病。
“白條靈沒有意識，而且兇殘嗜血。因為它們的結(jié)構(gòu)不穩(wěn)定，無法控制自己的本能。你雖然恢復(fù)了意識，但身體結(jié)構(gòu)和白條靈差距不大。如果你以后控制不好心神，會徹底崩潰。
也就是說，你會死?！?p> 王朔將這種身形重疊后的現(xiàn)象稱之為靈契。
靈契就相當(dāng)于強心劑。
如果雪繪的意識某些原因潰散，或者她有什么想通過身體實現(xiàn)的愿望，都可以使用靈契。
但如果僅僅以為靈契的刺激性而使用，就是自殺。
雪繪猶豫了一下，對王朔說，【我現(xiàn)在想……】
王朔靜靜的看著她。
雪繪不由得閉上嘴，編造的理由根本說不出口。
她站了起來，坐到床腳，靠著墻壁，低下頭，【我想死還不行嗎……】
“當(dāng)然可以。”
王朔從床上翻身站起。
他穿著黑色襯衫，黑色短褲。拿起放在床頭的逆刃刀，扔到雪繪面前，
“我已經(jīng)開了電，你想死就自己撞上去，不要麻煩我?！?p> 雪繪愣了好一會，【感覺會很痛……】
“你沒有痛覺。”王朔神情漠然。
雪繪抬頭看著王朔。
她覺得自己這個時候應(yīng)該撒嬌或者服軟什么的，再不濟(jì)，惱怒咆哮也好。
但不知為何，她說不出口。
她的心里隱約涌動起她無法描述的情緒，【一直……都是這樣嗎？】
雪繪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她不是王朔遇到的第一個靈異。
也就是說，白天的解釋也好，現(xiàn)在的冷漠也好。
對王朔來說，都是重復(fù)了五十多遍的事情。
而至今為止，所有思念體，最后都死了。
也就是說，毫無希望的五十多遍……
王朔面無表情，“如果你是指，鬧別扭想死，那你們每個人都是這樣?！?p> 雪繪看著他，【他們……有提過什么要求嗎？】
王朔愣了一下，他坐在床邊，背對著雪繪，沉聲說，“很多。特別是鬧別扭的時候。希望我去偷東西，去打人，去罵人，去裸奔，去告白，去求婚……什么人都有?！?p> 雪繪不由得問，【那你做了嗎？】
“我說過了，違反法律，傷害他人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蓖跛氛f。
雪繪沉默了很久，
【有……更友善一些的嗎？】
“當(dāng)然。有人希望我能去看看他的家人。有人希望我能打擊罪犯。有人希望我和他做朋友?！?p> 王朔說，“有個老哥希望我能幫他他把剩余財產(chǎn)捐出去。他的親戚……很麻煩……”
【聽起來不是很好嘛?！?p> 王朔說，“還有一個……他希望自己能在一條很長很長的公路上開著小車，看著星星慢慢落下，最后在一片空曠無邊的荒野中死掉……”
雪繪閉上眼，她試著想象那樣的畫面。
在昏黃的夕陽下，在開闊筆直的公路里，溫暖的陽光，舒暢的微風(fēng)和震顫的車廂。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遼闊荒野，兩側(cè)的景物不斷往后飛逝，人生的一切悔恨，回憶，思念與不甘，都被拋之于車后……當(dāng)自我離開了軀殼，在天地間擁抱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