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剛賣出了一頭變異獸。”古浸說道。
他是一個身材很勻稱的中年人，下巴上留著類似山羊的胡子。滿頭黑發(fā)一絲不茍地梳向腦后，最后扎成一個小疙瘩，穿著一件衣料和作工都很不錯的西裝上衣，襯衣最上面的兩顆扣子沒系，隱約可以看到一巴掌寬的護胸毛，如果不認識的人見到他，多半會覺得這個人的小辮子很有藝術氣息，如果他能堅持一周不洗頭的話，多半還能有藝術家的味道。
艾米麗拿出一個六邊形的玻璃杯放在吧臺上，又從吧臺下的柜子里拿出一瓶已經(jīng)打開過的酒，小心地倒了半杯之后遞給把胳膊放在吧臺上坐著的古浸。
“那他看起來可不像有錢人的樣子?！彼f道，回想起程斌從口袋里摸出硬幣時的樣子，說實在的，當時她都在懷疑程斌有沒有足夠的硬幣付帳了。
酒吧里已經(jīng)收拾過了，被程斌槍擊過的那個家伙沒有死，子彈從他的胸膛穿了過去，甚至都沒有傷到內(nèi)臟。當然能不能活下來要看鎮(zhèn)上醫(yī)生的水平，畢竟這是一個被銹釘子劃傷都可能死人的時代。
手掌被餐刀貫穿的壯漢也已經(jīng)被帶走包扎去了，倒塌的桌子被扶正擺回原位，只有殘留的血污不是那么容易清理。
“你可能得換地板了，我知道櫻花鎮(zhèn)有個木匠做的地板不錯，當然也許你更喜歡共青城的東西?！惫沤粗谂Σ潦玫匕宓哪昵嗳?，接過艾米麗遞過來的酒杯輕輕啜了一口，然后才接著艾米麗的話題說道：“我能說什么呢，他是個荒野獵人。這種人是不能按常識來判斷的?！?p> “聽你這么說可真讓人吃驚?！卑愑幸鉄o意地跳過了關于地板的部分，她說道：“如果你真這么想，就不應該讓吉米來找他。大家都知道吉米不擅長和人溝通。”
“誰知道呢?！惫沤[起眼睛，把杯子湊到嘴邊卻停下來沒有喝。
他老神在在地說道：“至少我們知道了他很強。”他說道：“你說他還能為我工作嗎？”
艾米麗看了他一眼，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穿著一身格紋西裝，卻戴著一頂寬檐帽的年青人推開門走了進來，隨著他的走動，可以從敞開的西裝上衣下擺處看到系在腰上的槍帶。他向古浸大聲說道：“大哥，我們已經(jīng)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fā)?！?p> “準備好什么？”古浸眼神中顯過一絲不快，他問道：“你準備干什么？”
“去抓住那個混蛋?！蹦昵嗳苏f道：“沒人能在楓葉鎮(zhèn)上開過槍之后就這么走了?！?p> “可是我猜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荒原上了?！惫沤咽掷锏谋臃诺阶雷由?，看著年青人說道：“你要帶多少人進荒原？又憑什么覺得可以找到他？”
他說道：“就算你能殺了他，你準備付出多大的代價？”
“那些獵人都可以進入荒原，為什么我們不能？”年青人很不服氣地說道。
“每個人都可以進出荒原，只要運氣足夠好?！惫沤f道：“至于那些獵人……他們根本不考慮能不能活著回來?！?p> 說著話，他重新拿起吧臺上的酒杯，用拿著酒杯的手向年青人擺了擺，“讓你的人解散吧?！彼f道：“我只想安靜地喝一杯酒，現(xiàn)在正宗的伏特加可不多了?！?p> 年青人離開之后，古浸沉默了一會，低聲向艾米麗說道：“你看到了，這就是我要找外人來做那件事的原因。”
“也許這正是小卡斯特羅他們急于表現(xiàn)的原因。”艾米麗說道：“我父親常說，要給年青人成長的機會?！?p> 古浸搖了搖頭，看起來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他問道：“康斯坦丁還好嗎？”
艾米麗的臉色沉了下去，她說道：“她們說他現(xiàn)在每天必須有三個小時的時間泡在基因修復液里，以后時間還會延長?！彼f道：“他每天都是經(jīng)受基因崩解的痛苦?！?p> 古浸嘆了一口氣，低頭看著杯子里純凈的酒液，慢吞吞說道：“所以我常常會覺得，我們和外面那些人沒什么兩樣，起碼我們都不知道明天會是什么樣子?！?p> 艾米麗笑了一下，接過古浸手中的的空杯子，并沒有繼續(xù)給他倒酒，而是換了一杯淡黃色的啤酒，“至少我們經(jīng)歷過的要比他們豐富得多。”她說道：“我們已經(jīng)有了很多個值得回憶的昨天，有沒有明天又有什么關系呢？”
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后，程斌在廢棄公路旁找到了一排破爛不堪的房屋，本著荒野獵人的謹慎，他先確認了這里每一間房屋都空無一人，然后又把摩托車藏了起來，最后才挑了一間離公路最遠看起來最不起眼的房間鉆了進去。
雖然已經(jīng)是初夏季節(jié)，但是荒原的夜晚仍然寒冷，畢竟在這個時代，既沒有能讓地球變暖的重工業(yè)，也沒有可以提供熱島效應的城市群。
程斌裹著睡袋縮在角落里，有點后悔在酒吧里的魯莽，也許去見見那兩個家伙的老大也不是什么壞主意，沒準能混到免費的熱水澡和柔軟的圓床房，說不定還會附贈一個滿身體味的美國大妞。然而現(xiàn)在一切都泡湯了，他還搭上了一顆子彈，只能睡在寒冷潮濕的角落里，忍受在身邊爬來爬去的蟲子。
大概睡了一個小時左右，程斌被一陣發(fā)動機的轟鳴聲吵醒。透過墻壁上的縫隙，他看到由遠及近的車燈在房屋外面停了下來。
程斌在心里咒罵了一句，覺得自己真是太難了，口袋里揣著一整袋硬幣睡地板還不夠，居然還要被人打擾。然而倒霉的是，他還不能置之不理，畢竟誰也不知道來的是什么人。敢在深夜里在荒原上游蕩的人絕對不會簡單，即使這里距離楓葉鎮(zhèn)不遠。
他千辛萬苦地從睡袋里爬出來，在這個過程中又罵了這伙打擾自己好夢的人幾次，詛咒他們在洗澡的時候遇到公爵——屋外那輛車停下之后，程斌聽到了說話的聲音和腳步聲，至少應該有兩到三個人，至于有沒有更多的人沒有發(fā)出聲音，他就沒辦法確定了。
程斌選擇藏身處的策略很有效，這幾個新來的人并沒有意識到這里還有一個早來的人，把車停在公路旁邊后就直接鉆進了看起來外型最完整的那個房間里，甚至都沒有搜查過附近的房屋。
過了一會，程斌看到那個房間里亮起了火光，他們不但在房間里生火，竟然還沒有遮擋火光。
“見鬼?！背瘫笏闪艘豢跉?，從種種跡象上來看，這伙人是十足的菜鳥。他們能在荒原上游蕩，完全是因為還沒有遇到像程斌這種水準的壞人。當然也可能是遇到了，只是剛才對方不怎么缺補給。
程斌沒什么興趣教菜鳥作人，于是打算回去繼續(xù)睡覺，但是這時他聽到那房間里響起了一聲女人的尖叫，然后很快傳來了廝打的聲音。
程斌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個身材纖細的人影推開房門跑了出來，但是剛跑兩步就被追出來的人撲倒在地上。
他嘆了一口氣，心想這應該不是演給自己看的，但是如果是在排練，那就太認真了，剛才那一下肯定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