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天空飄雪。
寬闊的海面上,一道道的氣浪沖擊,駭浪驟起,李牧白能夠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流淌著氣息,內(nèi)力從下丹田出發(fā),經(jīng)會陰,過肛門,沿脊椎督脈通尾閭、夾脊和玉枕三關(guān),到頭頂泥丸,再由兩耳頰分道而下,會至鵲橋。
青衫老漢笑著問道:“老道士,你這小子能夠承住著百川之氣幾何?”
老道士淡然道:“此為醍醐灌頂之法,應(yīng)盡數(shù)接納了,就不知道這么短的時間他開發(fā)得夠不夠了!”
青衫老漢擺頭道:“根本用不了,百河之力,鐘秀神山,乃自然之力匯聚天地運勢結(jié)成,若非當(dāng)年那個造化劍胎,何人敢收?”
老道可憐道:“那我們豈不在做無用之功?”
青衫老漢嘖嘖再道:“非也,青丘仙骨之后,此子乃是超品靈根——秋水,同屬超級天才之列,老夫真的撿了一個大便宜?!?p> 老道震驚:“世間鴻儒修道,未成者寒山,果然能曉百事,通神武,武帝之名不虛矣!”
世間靈根佛教占據(jù)十之八九,秋水靈根,屬其一二中的逍遙道統(tǒng),不為人工而毀滅天然,不要為了世故去毀滅性命,不要為了貪得去身殉名利,謹守天道而不離失,返璞歸真。道本無限,自本子根,無所不在,通天下一氣耳,然肚量極大,能撐萬船,亦能容百川。
天下能夠輕易洞察這等隱晦靈根者,加之形貌,老道算是想起了傳說,那就是個活了一百多年的老怪物,方寒山,寒山上的隱士,一生中不曾與人交過手,卻能夠位列上一甲子武評四圣之一,世人皆驚。
然而老漢拉了拉自己的身上鹿裘,似乎在表達“小意思啦,別說出來嘛”。
轟隆?。?p> 李莽的聲音完全落下,臉色略顯青白,天地間黯然失色,海面上霧氣騰空彌漫。
老道和李莽都是掐指一算。
蜀地高山劍閣頂端,只有一道渾身黑袍,頭發(fā)雪白,無腿老人放下枯手,拿起葫蘆灌了一口,才微微笑道:“無礙!扶龍派要成,大世將亂!”
宗吳老先生自國府中出來后,衰老漸快,要是被李牧白見到,估計都該殺人了。
再回到海面上。
半柱香的時間,直到那些個燈火逐漸要消散,李牧白已經(jīng)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上竅穴盈滿,難以運轉(zhuǎn)煉化,匯進自己的丹田,而是形成了一道阻塞感。泛紅的眼睛盯著的劍影,居然在虛空中繪劃起來,仿佛在勾勒著什么字。
李牧白的眼睛一眨不眨,緊緊地盯著,那劍鋒的筆畫,半響之后重歸于粉,落入棺材中。而寫出來的字是:“很痛,你要忍著,哥走了,保護好自己,看著老爹別讓他闖禍,幫嫣兒找個好人家,哥相信你,家里交給你了?!?p> 短短的幾句話,在李牧白心中泛起了滔天的波瀾,可李廣青最為了解這個弟弟,強加于他身上的東西幾乎不可能成功,就在李牧白即將反抗時,海面突起波瀾水龍沖上,昏暗的天穹上風(fēng)雷二龍齊至落到他的身上。
啊...
這是撕心裂肺的聲音,響徹云霄,傍邊的兩個老人和岸上的李莽動作出奇的一致,都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北玄府上,沉魚懷里小女孩早就伸出小手擋在眼前,但是留了一條大縫,似乎能夠看見李牧白的慘狀一般。
慘叫幾聲,李牧白昏迷過去。
......
醒過來,再昏過去。
虒奚城的百姓放完花燈回家,無法入睡,總是感覺有人在嚎叫,無比凄慘。
萬千花燈散去,風(fēng)水雷三龍沖擊著李牧白的身體,深藏腦后的靈根逐漸被喚醒。
所有的人,都回去睡覺了。
只有廟堂之中熟睡的老皇帝被驚醒,望著東北方向,心中汗毛豎起,怒召衛(wèi)王,三大監(jiān),內(nèi)閣,尚書臺,大內(nèi)第一高手等位高權(quán)重的十?dāng)?shù)人,連夜進宮召開緊急會議。
一晝夜。
風(fēng)雷停歇。
李牧白盡顯狼狽,落于紫檀木棺材上,向岸邊飄回,白袍上能見焦黑,眼神略有呆滯。隨后抓起棺中的金屬粉末,大把大把地向著天空撒去,“我覺得能夠坐擁山水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等我光復(fù)了家族之后我定要遨游山水!”這是小的時候李廣青對他說的話,他還記得清清楚楚。
現(xiàn)在大哥的尸體葬在醫(yī)巫閭山上,李牧白以劍代之,讓他能夠傲游于東海上,最好能夠游到那沉魚說的神山上,逍遙快活一輩子。飄灑的金屬灰燼閃爍在海面上,慢慢熄滅。佛曰人死如燈滅估計也就這么回事了,看著曠闊的天空:“大哥,剩下的事情交給牧白吧!”
岸邊,李莽早已經(jīng)在等他。
見到了李牧白上岸后,這次父子也沒有跟他吵架,反而平靜的很,突然問道:“你哥跟你說什么了?”
李牧白一腳將那棺材也踢進海中,平靜地回答:“讓你別闖禍,讓姐找個好人家。”
李莽苦笑回答:“那你要去找那個人?”
李牧白先嗯一聲,再望著李莽道:“順便去把老師接回來,都這么一大把年紀了,真想把你也趕出去?!?p> 李莽嘖嘖道:“放心吧,老爹知道你志不在那,在你娘嫁給我這個臭書生之后,老爹便沒有再動那心思了?!?p> 李牧白也笑道:“這就對了嘛,你能夠娶到我娘這么好的女人,都不知道你踩了多少的狗屎。我就說老爹你費這么大勁弄一燙手山芋,你有那個命數(shù)都不要,還想留給我,不怕我給抹黑了?”
這時候他似乎想起了當(dāng)年母親還在的時候,身份最低微的老爹在家讀書給全家人聽的場景,那時候哪里有什么的國士無雙啊,有的就是一個意氣風(fēng)發(fā),卻只能夠點頭哈腰的教書匠。不過那時候的生活是真的舒服,比那什么江山,權(quán)力,都不知道好上多少倍咯。
李莽也嘖嘖笑道:“這個我當(dāng)然知道。不過說句實在話,還真有點怕,就算是怕,也得給你留條后路。老爹百年之后,萬一你回不了頭,那人和他兒子可沒有這么好心,起碼保住你的命,總不能一家人在陰間這么快相遇吧,李家可不能絕后了?!?p> 李牧白再道:“凈瞎操心!”
李莽也釋懷了:“行完冠禮,看看你娘再走吧。”
雖然王妃西去的時候李牧白還很小,但三個孩子中最愛的就是他。說生他的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個神仙夢,夢見一個渾身雪白的老神仙,幫他起名叫牧白,表字太白,還說李牧白生出來的時候就睜著眼睛,擺動著濕漉漉的腦袋,辨識這房子里面各種各樣的東西,以好奇而并不失措的神態(tài),查看著目所能及的一切。
觀察完屋子里面的一切之后,就不再關(guān)注房間了,把腦袋轉(zhuǎn)向窗外專心致志地看著月亮,仿佛能夠看到上面的嫦娥仙子和玉兔一樣,老神醫(yī)也直說李牧白有靈性,拿出三根銀針猛扎鼻子,李牧白才呱的一聲哭出來。
李牧白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幸好沒有破相,“凈在那胡說八道,你讓我那三根銀針猛扎你的鼻子,看看你會不會哭出來,不過有話說好久沒有看過他了,這次出去之后也能夠去看看他!”
李莽一怔:“有道理?!弊约寒?dāng)年為什么就沒有想到呢?大概是關(guān)心則亂吧,也只能這么保住自己在兒子面前的一點臉面了。
李牧白也沒有戳破,其實一直以來都知道家里的情況,老爹和大哥都這么拼都是有原因的。李家族譜很淺,算上自己這一代算得才是第四代,這種家族在廟堂上根本就入不了人家的法眼。加之曾祖父出任過前朝太監(jiān),老祖又是曾祖撿回來扶養(yǎng),才有了李姓這個姓氏,加上不想如朝為監(jiān),就連被別人的糞便都吃過,這種家族背景在那個士族橫行的時代根本就上不了牌面。
然而他們的祖訓(xùn)中,卻是定死了有光宗耀祖這一條,李莽本想憑借自己的一身才氣,舍身為國,也算是能夠給這個國家和祖宗一個交代了。誰曾想上蒼跟他開了一個玩笑,此乃人算不如天算。十九年的艱苦游說,自己確實是做出震天動地的舉動,但這個原本圣明的皇帝心術(shù)變化太快了,加上沉迷長生不老術(shù),一步步地走進人家設(shè)的圈套里面。最后只能李莽吃了一個又一個的啞巴虧,還背上這么些賊臣,賤民妄想癥的罵名。
大哥李廣青也被這種祖宗的思想影響極深,為了保存李家的名聲和家族的命運,獨自承受了這一切。
最讓李牧白接受不了的,還是自己的母親去世,那被評為這個世界上最善良的一個人,開創(chuàng)了列國中最大的商行。當(dāng)初一進宮就沒有出來過,傳回來的消息只有一襲黃布裹著的尸體,還有什么自殺的傳言。
那時候就連死五歲的李牧白都不相信,那人真的冷血到了自己的骨子里面了,自己的親妹妹都能夠下得去手,那時候李牧白就對那個坐上高位,曾經(jīng)能夠被自己坐在脖子上拉屎拉尿且冷血入髓的老皇帝就沒有一絲好感。
接下來的時間,李牧白回北玄府先是做了一件事。對于花燈節(jié)放了花燈的每家每戶賞個十兩銀子,虒奚城中市井百姓幾乎下跪,齊聲喊著北望山上的人乃神仙下凡,菩薩再生,一個個稱呼叫得親熱。
什么紈绔子弟,驕橫跋扈通通都是狗屁,唯一可惜的就這是這么個活菩薩,他們大多人不知道長什么樣。還有第二件福利事件就是漁港中哪家漁戶獵魚最多和最大者都能領(lǐng)到二十兩銀子,重復(fù)獲得者可以疊加。
結(jié)果,連連冬日,漁陽郡中開始明里暗里大舉造船,準備開春時候大舉出海捕魚,忙得那叫一個不可開交。
而且后面幾天,這城中還出現(xiàn)一件怪事,一個白衣俊俏武者,時常出現(xiàn)在虒奚城和漁陽郡各地,像個索魂鬼,專門是找那些燒殺搶掠的惡徒出手。半個月的時間,尋常的街道上有時候都能夠看見,總共斬殺惡人數(shù)十,其中還有叛兵出逃,來到這里當(dāng)惡霸的,那身軍體拳打得是像模像樣的,結(jié)果被李牧白在他的身上穿了十幾個窟窿,死不瞑目。
李牧白給自己當(dāng)年正確的決定打了一個一百分,但是現(xiàn)在自己的身上經(jīng)脈和竅穴阻塞得嚴重,就算是后天元氣都動用不了,在生死搏斗的時候只能以力取勝,幸好這些殘兵敗將都不是什么厲害的先天高手,就是后天下三品,不然現(xiàn)在就不是身上多幾個傷口這么簡單的事情了。
這也是他來到第一層次的更深程度的修煉,只有多加修煉實戰(zhàn)才能夠達到爐火純青地步,特別是槍,作為兵中之王的存在,對于練習(xí)與實戰(zhàn)更為重要。任憑你的武藝再花俏,到頭來殺不了人,就根本沒有用,不然的話也不會有風(fēng)華絕代的槍神,也要歷練十二年才能夠以槍入道了。
最后,在那青衫老漢師傅那里討來一本《五獸經(jīng)》,說是能夠舒健骨通竅穴的,李牧白練習(xí)的時候配上動作沒少挨嘲笑,每天拂曉面迎朝陽,吸收東來紫氣效果還算是明顯,他也知道這些事情急不得,比尋常時候多了一份耐心。
這一夜,天空飄血最為嚴重。
深院大宅子,大門被轟碎開來,里面圍著數(shù)個喝大碗酒吃大塊肉的大漢,旁邊的房子中還能夠聽到女子呼喊救命的聲音。
李牧白拖著綠沉長槍,整個人的氣勢已經(jīng)大為改觀,銀牙輕裂,“他娘的不像話,地痞都能住大宅子了,今晚雪好大?。 ?p> 彪悍地痞首領(lǐng)可發(fā)話了,居然也敢來管老子的事?誰能干掉他房子的姑娘給他先挑。院子里面見到這么一個大福利在面前,他們也是聽說這漁陽郡中有個行俠仗義的小白臉,出手極其秀氣,凈在人的身上捅窟窿。
可是他們習(xí)慣了風(fēng)花雪月的日子,哪里憋得住啊,連命都顧不上了,本來就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活,頭腦一熱,很多麻煩就隨風(fēng)而去了。
地痞跨腰砍刀與綠沉相撞,李牧白換擋為挑,自下而上撕開那來者的肚皮,不等鮮血噴灑,順勢就挑飛出去。
腳法頗為笨拙,但勝在上身招式精妙,倒轉(zhuǎn)槍來,連掃帶戳,三明壯漢掃到在地,身上多了幾個窟窿。
李牧白再次沖身入陣,長槍挑起猶如靈蛇般舞動。
一刻鐘的功夫。
地下躺著的都是數(shù)道尸體,唯有上面的窟窿最為亮眼。
李牧白陀槍而去,身上氣流微粗,出到門外仰天望去,他似乎繼承了老馬的那種秀氣的槍招風(fēng)格,“今晚雪好大,最后一波了。”呼出一口白霧,揚長離去。就是背景略顯單薄,思前想后還是少了些搖旗吶喊的知己捧場...
偶爾破天荒地看幾本周游列國的《俠士列傳》,李牧白對于那站在皇宮頂上打架的西門哥哥和葉哥哥頗為神往,現(xiàn)在他終于是懂了,那站得這么高不就是為了裝得一手好逼讓人看?還有那些專門挑人多市集打擊的俠士,他娘的就是為了讓自己的粉絲多一點,拼命在砸街邊老百姓的東西,這的夠不要臉的了。
不過對于自己一個頗具名氣的出道俠士來說,就是沒有享受別人的摩拜,這個是不太爽,但也就這樣吧,老子終究會成為一個萬人膜拜的高手的,這個是李牧白美好的憧憬。
就這樣,原本混亂了二十多年的漁陽郡,被收復(fù)的時候,是北遼的士兵在這里撤出去,留下的逃兵和一大堆的情況,上任的地方縣令也是個占著茅坑不拉屎的混賬玩意,搞得這個地方是烏煙瘴氣的?,F(xiàn)在已經(jīng)平靜下來,打家劫舍,燒殺搶掠的情況被這一個行俠仗義的少俠給震懾到了,一下子成了穩(wěn)定的郡城。
當(dāng)年小王爺輾轉(zhuǎn)來到這里,也去找過那縣太令,但硬生生地就給趕了出來,可把他氣得半死,但是有什么辦法咧,自己都穿得像個乞丐似的。之后,誰知帶著寶馬在街道上走的時候,街邊那些怪異的眼神看著他們,都像是看著一塊行走的豬肉,嚇得他把馬也趕走了。
現(xiàn)在城里的人都說了,這郡城中的少俠就是那北望山上的神仙,有了這個神仙府邸后,他們就有得安寧了,這也成了他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這一日晚間半夜北風(fēng),便下起雪來,然虒奚城中新出燈火數(shù)十,開始有了夜市,改革就是這件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