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賜一時愕然,他這才想起邢家還有個小姐。
到現(xiàn)在他連邢家大爺都沒見過,女眷更不用提。
他也不想見什么邢家小姐,自從蒙古小丫頭額木格離他而去,他就總結出一個道理,色字頭上一把刀。
“回小姐的話,那也簡單,把秤換一下就是了?!?p> 李天賜今天收糧食的時候擺弄過那個秤,一看就不標準,明明一百斤的東西,放上去大約只有九十斤。
“一石五錢是沒法變的,不然其他兩家也不愿意。咱就把秤調一下,一石的糧食,咱給的錢多一些?!?p> 那邢小姐又沉默了一會,道:“你倒和我想的一樣?!?p> 李天賜笑道:“小姐菩薩心腸,我等凡夫俗子比不了。就是不知道兩位大爺愿意嗎?”
邢小姐道:“二叔那邊,我去跟他說?!?p> “好?!?p> 李天賜也不廢話,站起身來就想走。
“慢著!”
李天賜頓了頓腳步,問道:“小姐還有事么?”
邢小姐道:“嗯。你的妹妹……應該不是你親妹妹吧?”
“不是,路上撿的?!?p> 李天賜坦然道。早知道牛皮會被戳穿,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他還特意吩咐小女孩不要暴露,沒想到啊。
“若是覺得我收管錢財不方便,我也可以做其他的事。什么琴棋書畫,我多少會一點,別讓我再下地干活就行!”
自從邢二爺非要把小女孩收為家人起,李天賜就知道這是類似于人質的馭下手段。你幫我收錢管糧食,但你妹妹在我手上,你敢出幺蛾子?
邢小姐聽他說是路邊撿的,已經(jīng)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心想這人還挺有趣。她哪里知道還真是路邊撿的?
待聽他說什么都會,不禁又勾起了一絲好奇心。
“你具體都會什么?”
李天賜沉吟了一下,道:“我會素描,就是畫畫?!?p> “啊。我也想學畫畫,但爹爹不讓。他總說女子學畫畫無用?!?p> 李天賜不以為然:“什么有用?吃飯有用,他一天能吃十頓?”
話一出口,他立即后悔。這邢家上一輩人都不在了,正是這邢家大爺當家。他當著人家女兒的面嘲諷主人,屬實不智。
只聽邢小姐輕笑一聲,道:“回去早點休息吧。”
………
李天賜躺在床上,聞著身旁小伙淡淡的汗臭味,正準備閉眼休息。
門“吱——”一聲開了。
一個老媽子探頭進來:“李書手,你辛苦了,給你換了間房,過來住吧!”
李天賜睜開眼,認得這是廚房做飯的老媽媽,在這家地位還是挺高的,當下爬起身來跟著她走了。
“這就是你的房間了,以后你就住這兒?!?p> 這里正是內院和外院的交界處,李天賜推開門一看,房間二十多平米,桌椅板凳一應俱全。木板床上鋪著精致涼席,還有一床薄薄的棉被。這住宿環(huán)境可比剛才強太多了。
正值夏天,這房間兩個窗戶一開,兩邊走廊的涼風不停灌進來,好不愜意。
………
之后幾天,李天賜把秤換了,依舊到西街收糧食。
說來也怪,第一天收糧食時,那幾個拉糧食的邢家奴仆,像看賊一樣盯著他,仿佛他隨時會卷著銀子跑了。
這兩天卻是懶洋洋的躺在陰涼下,看都不看他一眼。偶爾來人賣糧食,才過來幫忙裝卸。
李天賜也樂得自在。他不光忙著收糧食,還抽空跑到黃河邊豎了個牌子,上面寫著“南陽李某欲觀應社大會?!?p> 并用小字標注了邢府位置,希望路過的士子們可以過來找他,帶他回家。
可以這幾天絲毫沒有動靜。
兩天一過,來賣糧的人就少了,畢竟是個小地方,沒那么多人。這天李天賜中午就回了府,沖了個澡,準備午睡。
那老媽子卻又跑來敲門,道:“帶上賬本,送到后院第四房?!?p> 李天賜走到房門口,才想起這是邢小姐房間。
“邢小姐?!?p> “大哥哥!”
小女孩突然從房內跑了出來,竄到他身上:“大姐姐等你好幾天了?!?p> 房中間仍然掛了簾子屏風,邢小姐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恚?p> “憐兒,別胡說八道。”
李天賜笑道:“憐兒,好名字。妹妹,你有名字啦?!?p> 憐兒嘴一撇,道:“哥,你和娘都不來看我?!?p> 李天賜又哄了她一會,給她講了兩個童話故事,憐兒才興沖沖的跟著老媽子出去捉蜻蜓了。
“沒想到你講故事也挺厲害的,像個說書先生?!?p> 李天賜聽她語氣揶揄味十足,就道:“憐兒其實是個苦命孩子?!碑斚掳阉挥H生母親拋棄在亂葬崗的事情說了一遍。
邢小姐聽完又沉默了好一會,嘆道:“淺淺水,長悠悠,來無盡,去無休……”
李天賜道:“我要是當了大官,一定不會讓這大明天下再餓死人?!?p> 邢小姐笑道:“小小年紀好不知羞。這科舉之路豈是那般好走的?”
“今天喊你來,是想讓你教我畫畫。”
李天賜這才注意到屏風拐角處放了筆墨紙硯。
“畫什么?”
簾子一陣叮當響,一只纖纖玉手伸了出來。
“畫我?!?p> 李天賜見她只伸出一只左手,擺明了難為自己,當下也不答話,拿起筆就畫起了古風人物。
他上一世學過素描,也畫過不少古代女子。這時雖然用著毛筆略感生澀,但畫起來仍然張力十足。
良久,李天賜停下筆,把紙塞了進去。
“??!”
邢小姐一聲低呼。
“還有這種畫法?”
心里則是暗暗補充了一句:原來我在你心中長這幅模樣。
邢小姐也把一張紙塞了出來,李天賜拿起來一看,卻是一副狀元巡街圖。
狀元騎在高頭大馬上,臉型神似自己。周圍的人沒畫全,墨跡也未干,顯然剛才邢小姐是伸出左手的同時,右手也在畫畫。
“謝謝邢小姐鼓勵?!?p> 邢小姐嘆道:“你的畫兒才是真的好看,能教教我么?”
“當然可以!”
…………
日復一日,月度一月,夏去秋來。
轉眼間李天賜在邢府中已經(jīng)過了三個月。
他每天除了給邢二爺記記賬,跑跑腿,就是在房內練習毛筆字。
每隔幾日,還要去教邢小姐素描,順便看一看憐兒。李天賜不得不承認邢小姐的繪畫天賦比他強多了,自己當初學素描三個月才入門,邢小姐不到三個月就已經(jīng)比自己現(xiàn)在畫的還好了。
作為報酬,邢小姐給了他一堆紙筆,好讓他練習寫字。
這一天,李天賜正在寫字,邢二爺突然闖了進來。
“喂,小李,那河南的小秀才回來了,正在黃河邊上,準備南下。你走不走?”
李天賜手中的毛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