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羅王宮里,一汪平靜的湖水靜默臥在帝王庭院,湖水上有一個長長的走廊,連接著神火殿和靈嬰寢宮。冷月落在平靜的湖水里,與月一樣冷的,還有赫十方的倒影。
“為什么來投靠我了?”靈嬰緩緩走來,挺在赫十方面前,倚靠著走廊的柱子。
“我已經(jīng)與殿下解釋過了。”
“呵……那是假的。”
赫十方伸手交給靈嬰一樣?xùn)|西,靈嬰淡然的神情驟然變得警惕,兇戾……他看到了那個藍(lán)鱗兵符……
“赫氏一直在做雇傭兵,兵符就是信物?!焙帐嚼淠目粗嫔显铝琳f道,他像是在點撥靈嬰。
“那你選擇回來,是為什么?”
“殿下知道,我是個死尸,只有殿下能讓我變回真正的人。死過一次的人,愿意為了生命舍棄一切,哪怕是信條。”赫十方堅定的看著靈嬰,靈嬰從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破綻……
“那為何在玉都城外,救走了玉元忍?”
“那不過周玨的一面之詞……我已經(jīng)掌握了震元十八軍陣,如果我在殿下身邊,必能助殿下征得天下……可是周玨畢竟是霄祈國王室,非池中之物,不會甘心服從于殿下的?!?p> “你的意思是他有意挑破?”
“殿下心中自有明斷?!?p> “可是……你有一個最可能背叛我的身份……”
赫十方微微低頭,靜默片刻說道:“我會把你想要的帶回來。請殿下靜候佳音?!?p> 赫十方說完,離開了。
靈嬰看著他漸行漸遠(yuǎn)背影消失在幽暗走廊深處,他靜靜思慮著,震元十八軍陣,確實是個不小的誘惑。
行至一座大山山頂,月朗星稀,是個不錯的天氣。
山頂?shù)臉湓缫训蛄?,玉元忍望著百里外,一處似有若無的燈火,那是眉山天險之處。
“眉山有守軍?!庇裨痰?。
“不知是玉國的守軍,還是……”
“一定是玉國的軍隊,否則,我們所在之處都已經(jīng)淪陷了?!庇裨虪恐涞氖志従徬律?,忽然腳下一滑,兩人同時滾落山崖,玉元忍抱住元卿,借力亂石,飛落在地……落地之時,腳下突然一軟,摔倒在地……
“陛下沒事吧!”元卿忙扶他起來。
“沒事……我們就在這休息吧。是我不好,不該只記得趕路,更不該夜里走山道。”
“陛下身處水深火熱之中,著急趕往北境并沒有錯?!痹浒参恐瑢ち松较乱黄Р厣砩淼纳蕉?,用石頭堵住了出口……
此刻,兩人才放心的休息下來。
他們不敢點燃火把。
元卿枕著玉元忍的胳膊,一點困意都沒有。
“陛下可覺得好些了?”
“無事。”
元卿側(cè)過身來看著玉元忍的側(cè)臉,從入口縫隙里透出的光不濃不淡照在他臉上,他也是睜著眼睛,沒有睡意……元卿抬起手來,玩弄著他鬢邊的銀發(fā):“如果這世上有神仙,會不會就是陛下這樣……”
“我是魔?!庇裨棠抗鉂B著愁緒。
“陛下因何而生愁?”元卿輕聲問道。
“魔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存在,你跟著我……”
沒等玉元忍說完,元卿就半坐起身來,微微急切道:“如果陛下?lián)鷳n,我也可以變成魔。我在乎危險和生死,陛下是知道的……”
玉元忍將她攬在懷里,心跳沉重:“我一直都知道?!?p> “陛下……元卿此生再無他求?!?p> “我知道……”
夜靜下來,偶爾傳來幾聲鳥兒的寒鳴。
元卿的心跳里,玉元忍聽出了異樣……很隱秘的聲音……是蠱……
“元卿,可有人在你體內(nèi)藏了什么東西?”
元卿搖搖頭。
“這些年,溫漱在時,我只是一直在被強(qiáng)迫飲毒寒散……溫漱怕我被人看出來不是男人……”元卿的眼光忽然變得復(fù)雜閃躲:“還有一件事……我曾……見過姬傳風(fēng)來找溫漱,那個時候,我還沒有見過他……溫漱將他與我同鎖一個房間里……”
玉元忍的心縮著,抱緊了元卿:“他……可有傷你……”
“他想做些什么……見我一身傷口,動了惻隱之心……他將衣裳為我披上,而后,離開了……他什么都沒做……可是,我不明白,溫漱為什么要這么做,我不明白……”
元卿的眼睛里透著恐懼,雖然她在極力隱藏。
“姬傳風(fēng)體弱多病,他的病,可能并非一般藥物所能愈……”玉元身深思,溫漱曾是姬傳風(fēng)的侍女,受封公主而入皇城為妃,十八年前,她愛上了一個云羅長老,那長老隨她入玉國……而后,元卿就一直被迫飲毒寒散……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溫漱與姬傳風(fēng)關(guān)系絕非一般,她對我并非真心,對隱梅也并非真心,她只是在為姬傳風(fēng)尋治病的藥,我們也只是被她用所謂的情利用的人罷了……姬傳風(fēng)似是被人牽制,但是他選擇了放棄元卿,放棄溫漱為他養(yǎng)的解藥……又是為什么?是因為他的善良,對溫漱的忠誠,還是,那牽制對于他來說已經(jīng)沒有用了,他已然絕望?
“天陰蠱……”玉元忍脫口而出,他在云羅卷曾見過這幾個字。他轉(zhuǎn)身抱住元卿,深深的吻著她,元卿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玉元忍突然停下看著她輕聲道:“你太干凈了,我,舍不得碰……”
元卿抱緊玉元忍,堅定地說:“陛下為何覺得,你與我結(jié)合,就不干凈了呢?”
.......月光隱去,銀發(fā)與黑發(fā)相纏……
元卿緊緊的抱著那個寬厚的胸膛,她把完完整整的交給他,就算此生沒有結(jié)果……
“天陰蠱在陛下手里,我就放心了……”元卿依偎在玉元忍懷里,她說出了最真誠的話。
“元卿……”
“我不在意陛下的目的。”元卿枕著他的胳膊,“陛下是我的家,我也從未質(zhì)疑陛下的決斷。”
玉元忍抱緊元卿:“對不起......”
“為什么?”
玉元忍只是沉默著,他認(rèn)為說出來但沒有完成的承諾都是虛偽的......
可元卿明白他的意思:“我與陛下之間,早已無此繁文縟節(jié)。我不在意。”
山洞外,枯樹上,有一粉衣男子微笑賞月:“你是我見過最像他的人,我會把他的天下交給你......”
眉山天險,風(fēng)雪無休,高高的峭壁上,依山而建的暗青色城堡,與山體渾然一色。冰把門窗都封住了,因風(fēng)很大,城堡迎風(fēng)之處,只有風(fēng)沒有雪,而背風(fēng)之處雪已堆積如山,將士們在清理著積雪。
赫十方戴著面具站在城堡外向南望去。
此時那個叫北齊的家伙偷了個懶,走到赫十方身旁,因為赫十方總是戴著個面具,也從未透露真實姓名,只是手握一個玉國兵符......
“將軍是在等什么人嗎......”北齊開口問。
“陛下會來,你們會服從嗎?”
“北境艱苦,陛下來此作甚?”北齊不明。
一直在城堡中暖爐下看書的元徹好巧不巧的聽到了二人的對話,他起身伏在窗上,心中緊張著,他是不愿玉元忍來的:父皇本要我守北境,如今又派來個手握兵符的神秘將軍,父皇終是不信我的......他若來,恐怕是來斬草除根的.....可父皇了解我,如果他要斬草除根,何必自己來此,大費周章......
赫十方接著說:“陛下病了,只有這里能醫(yī)?!?p> 北齊有些驚異:“玉都良醫(yī)眾多,什么病不能治愈?”
“你我為人臣,保護(hù)陛下,順從陛下便好。其他的,不必想,也不必問。”赫十方說道。
“敢問將軍姓名?”
赫十方一怔,沒有說話。
元徹隔著窗子聽的清清楚楚:父皇病了......這里哪有什么良醫(yī),只有北境兵馬......不是父皇病了,是玉國病了......
“殿下在專注的想什么?手里的書都快掉到火爐里了。”赫十方繞到殿中,元徹被他突然的到訪驚到,手一松,書掉到了火爐里......
“你來這干什么?”元徹直起身說道。
“取暖?!焙帐骄従徸呓馉t,伸出雙手烤火。
“玉都是不是......”元徹試探性的問。
“殿下希望出什么事?”
“沒什么?!?p> “我剛剛與北齊說的話,殿下聽到了,也應(yīng)該做到。你我都是人臣?!?p> 元徹抬起頭疑惑的看著他:“那個兵,你怎知道他的名字?”
“這么多天,知道一個兵的名字有什么難的?”
元徹低下頭,沉默思考片刻,突然他向赫十方的面具伸出手去,赫十方轉(zhuǎn)身,淡然向殿外走去,元徹?fù)淞艘豢?.....他握緊了拳頭對赫十方說:“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比我危險?!?p> “我只是對你危險而已。”
“站??!”元徹攔住他,步履微快,他停在赫十方身旁,低聲說道:“你與我的目的該是一樣的?!?p> 赫十方冷冷一笑問道:“何以見得?”
“他殺了你最重要的人,也殺了我最重要的人?!?p> 赫十方輕嘆一聲說道:“等你見到他時,再問問自己還有這些想法嗎。”
“什么意思?”
“他是帝王?!焙帐匠聊S久邁出了大殿,輕聲道,“他也是,你最后的親人了。”
元徹僵在原地,似笑非笑著:“可母親與元初也是我的親人......”
此時,一片火羽墜落元徹肩上,似焰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