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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重天倫

情重天倫

添工桂 著

  • 現(xiàn)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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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0-04-13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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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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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厄運的開端

情重天倫 添工桂 4332 2020-04-12 15:27:55

  相傳在清朝末年的甲申年,江南的白家村一帶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次特大洪水。洪水沖走了六十多家房子。據(jù)說有一老婦人抱住被沖走的房架子隨波逐流淌到下游兩百多里,后來被人救起,回家還活了十多年才去世。于是自從那次洪水以后,白家村的人再建房子就盡量把房基往山腳下的高處挪移。村東的亭子里也豎起一塊大石碑。石碑上寫著“禁種玉米”四個大字。如果外地人路過看見,未免覺得稀奇。天下竟有這種禁令?但是細看內(nèi)容就會明白:原來村對面有一條小河與大河形成一個丁字型。小河的水源來自一條叫大樹溪的山塢。山塢里有近千畝的大森林。據(jù)說自清朝以來這片山林專門用作種貢菇的基地。那時山上住著從外地遷來的十八家菇農(nóng),因為菇農(nóng)住的是草棚,所以叫十八家菇棚。這十八家菇農(nóng)在此地專門種香菇供皇家御用。每年菇農(nóng)在冬月里砍下各種雜木連椏陰干到一定程度,來年開春劈去枝椏,按一定的規(guī)則剁出許多有規(guī)律的口子,到春末自然就會生出許多**一般大小的菇瘤來。

  直到清末官逼民反,菇農(nóng)得不到應有的利益,無法生活下去。于是十八家菇農(nóng)就蛻變?yōu)槭思覐姳I。他們依靠深山老林的地理優(yōu)勢,打家劫舍,騷擾附近村民。當時白家村有一戶人家,有兄弟六人,個個都會武功。就數(shù)老二的武功最強。被時人稱為“白家村六虎”。后來這六虎用武力趕走了十八家強盜,為附近村民除了一大害。有一年這老二為討功名去考武舉,因沒錢賄賂主考官而落第,回家憂郁吐血而死。因此這六虎的后代就發(fā)誓不再學武。十八家菇農(nóng)被趕走后,這片族家山場就租給缺田少地的村民種玉米。這深山老林被砍伐燒成火子地,肥沃無比,種出的玉米苗,不用施肥也茁壯。結(jié)出的玉米棒子就像水牛角似的。因種菇是間伐,而種玉米是濫伐,嚴重破壞了水土保持。每逢春夏多雨季節(jié),山洪迅猛,洪水由大樹溪奔流到小河,再由小河匯集到大河,形成特大洪水。所以特大洪水過后,人們才意識到濫伐的害處。于是村里就立了這一塊大石碑,這是一種水土保持的措施,并非禁止種植玉米這種農(nóng)作物。

  又不知過了若干年,已是清末民初的甲寅年。這一年的五月初,江南白家村這一帶發(fā)生了一次特大洪水,也叫端午水。一日一夜的傾盆大雨,河水由清變黃,由黃變成黑黃色的河水,涌進了茶園、菜園、廁所和人家。后來大河和小河連成了一片,白家村就整個兒成了一個水的世界。

  白芷的厄運就是從這一年開始的。

  大水過后便是晴天。這種大水日頭曬在身上特別的悶熱。菜園里的菜已經(jīng)被浸熟浸死。田里的禾苗被洪水沖刷得像刷鍋把似的半死不活。白芷家靠小河邊有一塊三畝大的好田和一塊八分大的旱地,全被洪水掏空了腳,過后就像掰燒餅似的坍塌下去,最后就沒了影子。人說“三十年河東轉(zhuǎn)河西”,小河又完成了一次河床的變遷。

  不料老天爺?shù)搅肆碌子执蠛灯饋?,剛復活的禾苗開始還能苦苦地掙扎著,后來稻田龜裂得可以插進一根扁擔。稻穗抽不出來,即使抽出來的缺水灌漿也是秕子。這一年的秋天,白家村有很多人家不用動鐮刀,只有那種爛田;有山塢田的人家才有一點點收成

  白芷家也有七分山塢田,收了兩百多斤干稻。她們一家三口半干半稀的吃完了這點糧食,白芷就輟了學,跟著她娘一起參加了挖蕨根的隊伍。一開始人們用蕨根洗淀粉,做菜湯填肚子,后來天寒地凍挖不動,再說蕨根也挖絕了。這時候連菜湯也喝不上了。于是人們只好用蕨渣焙干磨面吃。蕨根渣雖然能充饑但是不營養(yǎng),吃了過后會便秘,使人苦不堪言。于是人們越吃腿越軟,再也拿不動鋤頭。人們只好扶老攜幼往外地逃荒,有身體弱的則餓死在逃荒的路上。

  白芷本來姓史。這是她外婆的家。她隨了外公姓白。一家三代女人,打從她能記事起,大門上就沒有貼過春聯(lián),過年過節(jié)也沒放過鞭炮。既然家中沒有男人,外婆年過六十而且又是雙小腳,所以她們家不具備外出逃荒的條件。在這樣一個金元寶買不到一個玉米粑的日子里,她們自然想到了‘‘外援”二字,哪怕是人家送點米糠來也是好的??墒亲詮陌总频母赣H史君子與家中斷了音訊之后,門庭日漸冷落,往日常來的親友大多不踏這個門檻,更何況方圓百里都受了災,即使有好的親友又怎能顧及到別人?現(xiàn)在偶爾來走動的只有山里的傻表舅,那是一個老實本分又不會操持生活的單身漢,往日不受災生活也不寬裕,何況是現(xiàn)在?令白芷不能接受的現(xiàn)實,是往日常來串門的姨媽蘭英,那是她外婆的養(yǎng)女,也有好幾年沒有踏進這個門檻了。

  史君子本是離白家村八十里地的山溪村人。他讀了幾年私塾,后來在親友的資助下,在外國人辦的洋學堂里讀了三年初中。父母雙亡后,經(jīng)人介紹到白家村的私塾里教書。私塾設在來龍山腳下的一所木板房里。有二三十個學生。學生中有文雅聽話的,也有淘氣頑劣的。有窮苦人家的子弟,也有富家子弟。那富家子弟極其難教。他們會想出許多辦法捉弄先生:有的把茅廁的板頭虛搭,讓先生跌下糞缸,弄得一身大糞。有的讀書搖頭晃腦,沒個正經(jīng)樣子。有一次,史君子吩咐一個學生熟讀三字經(jīng):“人之初,性本善,你拿去讀——”第二天那個學生背誦的時候,就按先生的原話背:“人之初,性本善。你拿去讀?!边@真叫史君子哭笑不得。這學堂地處偏僻,附近除了隔壁住著吳大嬸一家,別無住戶。每天放了學就冷冷清清的。于是晚飯過后,史君子就繞著村子散步。每天散步必須經(jīng)過村東頭鄭氏的家門口。日子久了,鄭氏知道史君子是學堂里新來的教書先生。鄭氏年過五十,耳朵有點背,是個既潑辣又精明好勝的女人。她還有一個怪脾氣,特別敬重讀書人的斯文,只要見人衣著整潔,也要敬人三分。這天史君子路過,她就主動招呼他進屋聊天。幾經(jīng)交往,史君子發(fā)現(xiàn)這聾老婆子雖然耳背卻很健談。她與人交談全靠自己的精明揣度,話題離不開孤兒寡母如何受人欺負以及堂妯娌之間的恩恩怨怨。最絮叨的要數(shù)這幾句:“茶園邊上的作界線的兩顆柿子樹被鄰家強占了。我三十六歲受寡,干干凈凈的沒閑話讓人說。以前族長答應給我上報,打算要給我立貞節(jié)牌坊,可是現(xiàn)在沒了皇帝,不興這個。”如果提到她死去多年的男人,她準會咬牙切齒地把桌子一拍,大罵他以前嫖了多少女人,平日里又是怎樣欺負她。史君子覺得這個老婆子是個既可親又可笑的人物,交談時也只能是頻頻地點頭應付而已。與老婆子形成性格反差的是她的女兒偏印。偏印相貌平平,已有二十來歲,整天沉默寡言的,還有一個好嘆氣的毛病。

  自此以后,晚上無事,史君子就來鄭氏家閑談。鄭氏口中“先生先生”地敬重,有時送些蔬菜或是應時小吃讓史君子嘗鮮。鄭氏生得多養(yǎng)得少;十三年中生了九個孩子,七女二男,大多短命夭亡,僅留下第七胎的一個女兒,取名偏印。她曾經(jīng)為后嗣一事傷透了腦筋。一心想過繼個兒子,配養(yǎng)女蘭英為兒媳,可是蘭英死活不肯,后來只好把蘭英許配了人家。鄭氏見史君子性格溫柔舉止文雅,一心想招他為婿,無奈史君子是獨子,很是為難。鄭氏也不好勉強。后來還是偏印的堂嬸杏奶奶想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偏印嫁到史家去;由史君子辦娶親酒。生下長子繼承白家香火;次子歸史家。鄭氏請了中人,史君子寫了契書并按了手印。史君子沒有父母,手頭又拮據(jù),只好借錢在白家村租了房子,辦了幾桌娶親酒。

  正當偏印身懷有孕的時候,史君子卻生了一場大病。他只好托人代課,去縣城找中醫(yī)看病。當他病愈回來復課時,發(fā)現(xiàn)學堂里上了鎖的房門敞開著,書桌上放著一張畫著一只大烏龜?shù)穆?,漫畫的左下角寫著幾個醒目的大字:“要你的九斤四兩!”意思是要你的人頭!史君子當時就想:要么是哪個大齡學生的惡作劇,難道會是暗中追求偏印的情敵所為?

  這個史君子是個特好面子的人。早在結(jié)婚之前,岳母鄭氏就為未來的女婿做了一雙白底黑緞面的新布鞋,史君子卻不好意思穿,非要踹上污泥,弄得像雙舊鞋才穿。他怕人家說是丈母娘做的鞋。這次發(fā)生這樣的事,在一般人看來也許算不了什么,而對于史君子來說,簡直是一種奇恥大辱。

  史君子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偏印,而是埋在心里。其實他早就有棄教從商的念頭,只是苦于沒有本錢。他早就厭惡了做“先生”的生活。這里人有種祖?zhèn)鞯牧曀祝赫吕飳W生家長必須供先生一天飯,可是有的人家很窮苦,有的不窮苦卻又個性刻薄,做先生的也不好破這個例。何況對先生還有一種不成文的約束:一碗是先生兩碗是匠,三碗四碗是鋸匠。做先生的不去吃顯得不禮貌,去了也是活受罪。史君子本來是個又高又大的身架子,每次吃過一碗就不好意思再添,腹中半饑半飽,有時餓得徹夜難眠。想到這里,他就不再猶豫,不等放假就辭了職。他找朋友借了本錢,做起了茶葉生意。那時候這一帶的商人收購紅茶,用薄皮楓木板的箱子包裝,運往廣州出售。所以這里人把一種鳥兒叫聲的諧音說成:“廣東發(fā)洋財!廣東發(fā)洋財!”史君子心中暗暗發(fā)誓,不發(fā)財不回白家村!

  幾個月后,偏印生下了白芷。史君子每隔幾個月就寄一封家信回來,有時也托人捎些錢回來。這樣平穩(wěn)的日子大約過了六年,白家村這一帶忽然傳遍了消息:史君子在販運茶葉的途中,經(jīng)過一個叫牛頭山的地方,突然沖出一伙土匪,搶走了茶葉,史君子也被迫當了土匪的師爺。從此偏印再也沒有收到史君子的家信。偏印上街時,孩子們罵她是土匪婆,并且往她身上撒泥巴和小石塊;白芷上街時,男孩子們手搭手做成圓拱門,攔住不讓她通過,她只好繞道而行。

  正當白家村的人們逃去大半時,村子里就靜悄悄的,很少看見炊煙。有一天的夜里,白老爺家的糧倉被土匪搶了。有人說搶糧的土匪就是牛頭山上的那一伙,史君子也在其中;搶糧事件必然是師爺策劃的。因為史君子不能看著偏印母女倆餓死。臨走時一定留給偏印母女不少糧食。于是第二天白老爺?shù)墓芗揖妥プ吡似?。家丁們又把偏印的家翻箱倒柜地搜了一遍,結(jié)果是一粒米糠也沒搜著。

  白老爺把偏印關(guān)在磨房里推磨,每天由女傭人吳媽從窗口遞進幾個糠摻玉米面的粑粑給偏印充饑。白老爺關(guān)押偏印的目的是要“引蛇出洞”,等土匪來救偏印時,借機將土匪一網(wǎng)打盡。偏印又氣又急,想起家中一老一小正在挨餓,就夜不成眠。她決定每天省出一半的糠粑粑,托好心的吳媽偷偷地捎給白芷,自己餓了就偷吃生玉米面和磨房里的蘿卜。天天如此,又急又累,加上消化不良,偏印終于病倒了。她發(fā)了高燒就躺在潮濕冰冷的地上,反而覺得好受些,結(jié)果是越病越重,再也推不動磨。白老爺見偏印不能推磨,把充饑的粑粑減半又減半;磨坊里再也沒有玉米面,偏印餓了就偷吃掛在竹竿上的玉米種子。一連偷吃了幾次,最終讓白老爺發(fā)現(xiàn)了。于是白老爺吩咐管家把偏印捆起來打了一頓。

  關(guān)了兩個多月的偏印瘦得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瘦骨嶙峋的樣子讓人見了都害怕。白老爺看見至今不見土匪來救偏印,懷疑是自己弄錯了,再說偏印不能推磨,關(guān)著也無用,于是就把偏印放了。

  偏印放回家已是第二年的二月初,外出逃荒的人們已經(jīng)陸續(xù)返回家園,準備春耕。正在這時候,白芷的外婆又一病不起。家中別說治病的錢,就連熬碗米湯的糧食也沒有,只好看著又病又餓的老人咽氣。偏印只好典掉七分山塢田和家中僅有的一塊茶園,買了一具棺木安葬了白芷的外婆。家中只剩下四分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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