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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度

第四節(jié)

長安度 大夢想家菲比 4121 2020-04-27 02:14:30

  從和安道觀回城的鑾駕冒著大雪進了城??v然是下著大雪,兩旁跪拜的百姓還是不少。世人皆知,太后娘娘每年元旦之前必定會到和安道觀齋戒數(shù)日,求個國泰民安,來年風調(diào)雨順。

  不過今年,去的有些早罷了。

  話說加封傾陽長公主生母為昌賢皇太后的圣旨下到和安道觀時,彼時高太后正與道長商量來年進宮作法之事。太后身邊的嬤嬤報給太后時,太后也不過微微怒了怒,遣退眾人將自個兒鎖在房里罷了。

  說大怒嘛,也不至于。鐵板釘釘?shù)氖聝?,遲早罷了。

  鑾駕一進興州城,便直入皇宮仁壽殿。彼時皇帝剛剛散了朝會,正巧趕上王公大臣出宮之際,文武百官跪拜在太后鑾駕之旁,場面堪比圣駕。

  傾陽長公主府內(nèi)倒也沒有因為太后回城掀起什么驚濤駭浪。彼時傾陽長公主也剛梳妝,聽聞太后回城不過微微一笑,只說了句“甚好”。

  “梳茶,待會兒把那件太后賞賜的蠶絲披風找出來,我要穿著那個進宮?!?p>  梳茶看了看院中厚厚的積雪,心有不忍:“殿下,這雪下得如此之大,要不咱們明日再進宮請安吧。”

  “今日若不進宮,母后恐怕要治我一個不孝不敬之罪了,”她站起身,挨到火盆旁:“再說了,母后人不怎么樣,贈的那件披風倒是上等貨,不會受涼的?!?p>  自己的母后薨逝以后,先皇便提了當時還是貴妃的高氏為后。彼時她剛剛知曉自己是夏宮里的公主,有父親母親,還有一群兄弟姐妹,她還心存念想高太后會顧念同是皇室血脈召她回宮。懷抱著這個莫須有的念想,她每一日都望著山門口,空蕩蕩的山門每日卻只飄過幾篇落葉。還是她幫著執(zhí)帚師兄清掃干凈的。

  可曾經(jīng)的高貴妃如何忌憚慕容皇后,便如何忌憚她,她只是到后來的很久以后,才終于懂得罷了。

  可有時候忌憚,真的會讓人心生怨恨。

  一眨眼的功夫梳茶便不知道從哪一個柜子里把那蠶絲披風翻了出來。那是她剛及笄的時候高太后送上護國寺賀她及笄禮的,彼時來賀她的人實在很少,原本應(yīng)該華貴非常的及笄禮也是在護國寺方丈的誦經(jīng)聲中結(jié)束。若是沒有后來的事,多那么一個母后她也沒覺得有什么。

  畢竟她與宮城的聯(lián)系實在少得可憐。

  水紅色的披風披在她身上,襯得臉頰清麗許多。院子里的寒梅花瓣掉落一地,春去秋來,周而復(fù)始。

  她坐上門外的馬車,她實在許久沒有見到高太后,久得都有些想了。

  “梳茶,待會兒進宮沉住氣些。左右我如今要喚她一聲母后,現(xiàn)下也不是翻臉的時機?!瘪R車上,她撩開簾子,穿過前面熱熱鬧鬧的市集便是宮門。

  此時正是市集正熱鬧的時候,街道繁忙擁擠,她沒有讓馬夫加快腳步,驅(qū)趕人群。想來現(xiàn)下請安的來請安,朝拜的來朝拜,不疾不徐正好。

  那些命婦嬪妃她倒是不認識幾個,也沒什么人脈。早早去了自討沒趣作甚。

  長公主府離宮城不遠,在市集里困了小半個時辰后,馬車落在宮門處。立刻便有身著宮里服飾的女使早早地等在宮門口,那神情,等的人看來是她。

  “奴婢給殿下請安,”女使見梳茶攙著她下了馬車,立馬迎上前行了個禮:“陛下命奴婢守在宮門口迎接殿下,說若是見到殿下便即刻領(lǐng)殿下入仁壽殿?!?p>  她一時興起:“那要是本公主今日不來呢,你豈不是要在這里干等?!?p>  “殿下最重孝道,得知太后娘娘回宮當不會如無事人般的?!?p>  不愧是陛下身邊的女使,寵辱不驚得恰到好處。若是少了一分便沒有那恰到好處的奉承,多一分又媚主得讓人心生厭惡。

  “你且?guī)钒?。?p>  皇帝讓女使在宮門口候她,當不是只知道她今日進宮要于她帶路如此簡單??峙卤菹略缫呀?jīng)在仁壽殿內(nèi),正躊躇這如何開口向太后討她的輔政之權(quán)呢。

  太后自然不會主動挑起這個話題,她巴不得皇帝永遠記不起來這事。

  宮里的人自有嚴峻的規(guī)矩在那邊高高掛著,眼前的女使一路上倒是沒再與她搭過話。身邊偶然遇到宮女太監(jiān)或者其他什么人也遠遠地便伏在地上行禮,這禮數(shù)大是大了點,但她卻很受用。

  進了仁壽殿,還未到殿門口便有一群宮女來迎她,她約約在心里默默數(shù)了數(shù),來迎她的一隊足足六個宮女,確實比庶出王爺公主還要大陣仗。

  她一向是重禮數(shù)的。還在殿門口便向金碧輝煌的殿堂行了一個大禮。

  果然與她所料分毫不差,仁壽殿內(nèi),皇帝就坐在太后身邊的寶座上,看到她的瞬間明顯一喜。

  “兒臣給母后請安。臣問陛下安?!?p>  皇帝語氣中明顯透露喜悅:“皇長姐快請起?!?p>  “謝陛下。”她站起身。抬頭看了看端坐在鳳位上的,她得稱之為母后的女人。高太后雖然是是她父母輩,臉上卻只若影若現(xiàn)幾條皺紋:“許久未見母后,母后風姿依舊,氣質(zhì)貴重?!?p>  那廂高太后聽了果然高興。明知不過互相客套客套語氣卻很是溫和:“傾陽啊,母后也許久未見你了。過來,靠近些。”

  傾陽長公主步上臺階,坐到太后身邊的軟座上:“兒臣前幾日回宮的時候,聽聞母后還在道館里修行,也是直到今日才得以入宮見到母后。不知這些年,母后身子可好?”

  “母后身體好著呢,”太后仁慈地笑笑:“倒是傾陽你,這幾年在護國寺清修實在辛苦。也是母后的不是,沒有早日讓你父皇將你召回來?!?p>  “今次你回來,也可借機與兄弟姐妹互相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你我母女二人也好聚聚。宮外的宅子住的可還習慣,這外面的人可不比宮里的細致,不如傾陽你搬進來仁壽殿與母后住一段時日,也好補償你我母女這些年沒法盡到的天倫之樂?!?p>  太后目光灼灼看著她。正要開口,皇帝道:“母后盛情皇長姐自然是心領(lǐng)。不過宮外的宅子兒臣已經(jīng)收拾妥當了,父皇生前給皇長姐置辦的宅子皇長姐也是住得十分舒心。何必來仁壽宮撓了母后的清凈呢。”

  她笑笑:“兒臣不懂宮里的規(guī)矩,搬進來也是麻煩母后罷了。況且宮外的宅子兒臣住得甚好,甚好?!?p>  她從梳茶手里接過一幅畫:“這是兒臣小小心意,母后這仁壽殿里應(yīng)有盡有,兒臣實在不知該送些什么做見面禮。兒臣才藝不精,只畫了幅畫贈與母后?!?p>  太后身邊的嬤嬤接過畫作,只在太后面前攤開一點。山水的瀟灑和宏大不過短短一瞥便讓見者啞然,堪稱珍品。

  “傾陽你的墨寶名震天下,從前先皇還在的時候你寫的臨帖便已經(jīng)讓先皇贊不絕口,何況是畫呢?”轉(zhuǎn)頭又對嬤嬤說:“收起來?!?p>  皇帝看著二人親昵的舉動心里越發(fā)著急?;式氵@是,沒打算自己說聽政的事兒啊。抬眼看了看身邊的大太監(jiān)吳公公。

  “太后娘娘,遵先帝遺詔,”不愧是皇帝身邊的親信,一個眼神足矣:“長公主殿下的封號是先帝欽賜,有輔佐之意。先帝臨走前也說過,待長公主年歲一滿便隨陛下監(jiān)國。這事兒……”

  “不成,”太后打斷吳公公的話,明顯地不悅:“長公主年歲還小,加之剛剛回朝,怎好讓哀家把如此重擔交付啊。這要是傳了出去,哀家還成了什么人?!?p>  “可這先帝遺詔不可逆……”公公一臉為難,眼前三位金尊玉貴的主子各懷心事,太后又不可輕易交出監(jiān)國位置,這可如何是好。

  皇帝緩緩喝著矮桌便冒著熱氣的茶,眼前這形勢,高太后畢竟強勢且在朝中的影響力也尚非一朝一夕可以動得??梢痛伺c高太后撕破臉皮,皇帝想想,他也的確沒這個能耐。

  用眼角余光瞄到自家皇姐,那廂傾陽長公主倒是不疾不徐,嘴角含笑。此情此景,高氏帶著火藥味,全沒有了剛剛的和藹可親,自家皇姐還笑得出來,真真讓皇帝抹了一把冷汗。

  “這樣吧,”一片無聲中,還是傾陽長公主先開口:“先帝遺詔,兒臣不敢忤逆;可,母后監(jiān)國多年,對兒臣與陛下助益頗大,這朝政一時半會兒也難以交付,不如這樣?!?p>  傾陽長公主緩緩道:“不如就以圣上為首,兒臣與母后為輔監(jiān)國,陛下以為如何?”

  皇帝也知道讓高太后就此退出朝堂自然不可能,皇長姐如此說想必眼下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辦法了:“寡人以為甚好,如此一來,皇長姐與母后可同時監(jiān)國,也多個人幫幫寡人?!痹挳呥€不禁暗自感嘆自家皇長姐的聰明機智。

  那邊傾陽長公主卻是淡然,還不忘恭敬與太后道:“母后以為如何呢?”

  “自然甚好?!眳s是有些勉強:“如此一來,哀家與長公主便可同時輔佐圣上,甚好?!?p>  若是可以,高太后自然不可能如此爽快罷休??僧吘瓜鹊圻z詔,傾陽長公主又是流著大夏皇室正統(tǒng)嫡傳血脈的長公主,這樣下去自己討不到好不說,恐怕還會落人話柄。

  “如此便依皇長姐之意?!被实埏嬃艘槐?,總算一件為難的事落地。

  太后既然不悅了,她也沒必要留在仁壽殿行虛偽奉承之舉。

  再說了,今日她進宮本就是為了聽政的事。她與太后本就只是表面母女,心里各懷鬼胎,話也說到一起的也不過幾句。

  踏出太后寢宮,梳茶見四下無人,終于忍不住開口:“殿下何必與太后娘娘一同監(jiān)國,人人都曉得先帝遺詔里只說讓殿下輔佐陛下,并沒有太后娘娘什么事。”

  她在皇宮里待得時間不算長,原本的漫天大雪卻停了。她領(lǐng)著梳茶一步步踩在厚重的積雪上:“你說的這些,本公主自然曉得,先帝遺詔擺在那里,我若是強硬起來,太后也不得不遵從。況且有陛下在推波助瀾,”她壓低聲量,皇宮里畢竟人多口雜。

  “可高氏在朝中的力量不容小覷,即使今天太后不再監(jiān)國,你以為暗地里效忠高氏的那些臣子,會放過本公主和陛下?”

  “本公主剛回朝,腳跟都還未站穩(wěn),不好與太后娘娘起爭端。如此一來,即可讓太后松懈,又可入駐朝堂,便足矣?!眱A陽長公主喝了一口茶,是鐵觀音:“長遠的計劃,要有長遠的打算?!?p>  “況且,我并不是在宮中長大,這一回來二話不說便要監(jiān)國,容易落人口實?!彼O履_步,笑笑:“你啊,就是腦筋簡單了些。世上又有多少事情,是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樣的?”

  “就拿我們長公主府來說,世人皆說我們不過是個空殼子,定斗不過高太后?!背隽藢m門,她轉(zhuǎn)身看了看高高聳立的宮門:“可一切未到最后,一切都還未可知,不是嗎?”

  “漱玉齋那邊,可有什么動靜?!弊像R車,沿原路返回公主府。梳茶壓低聲量:“沒有,那邊安靜得很。殿下,那個昱先生,不會是要誆殿下吧。”

  “說是要效勞,半點風聲都沒有。”梳茶給她拍了拍披風上沾上的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不會是個首鼠兩端的家伙吧?”

  她忍俊不禁:“虧你想得出來?!?p>  “如今這個節(jié)骨眼上,他什么都不做是對的。若是所有事情都一起發(fā)生,才真正是有陰謀了?!彼睦镉嬎阒蝗粐烂C起來:“你待會兒回府之后,替我將一封手書交給容止,讓容止親自拿去漱玉齋,務(wù)必囑咐他親手交到昱先生手上。”

  “殿下何不直接讓奴婢送去得了,拐拐繞繞的,不過是送個手書嘛,奴婢也可以做好的?!笔岵枰桓毙攀牡┑?。

  “你啊,你送去自然連內(nèi)廳都進不了。更不用說親自拿給昱先生了?!彼f:“這封手書很是要緊,一定要親眼看他手下,整個長公主府,只有容止去做我最放心。”

  “好吧。奴婢一回府便去讓容公子送信?!?p>  她把玩著腰間的玉玨,輕牽嘴角,若有所思:“明日陛下便會下旨令我聽政,過幾日我可有一份大禮要獻給我那位母后?!?p>  馬車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這熱熱鬧鬧的興州城里,冷得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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