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體仁卻搜腸刮肚,時不時找洪承疇的岔子,意欲借崇禎之手,對洪承疇落井下石,謀取更多的私利。
“首輔大人有所不知,流賊屢剿不滅,既不是承疇謀劃無方,也不是將士們不用命,實為流賊全是忘命之徒呢!”
洪承疇知道溫體仁的用意,用眼睛的余光掃了一眼崇禎,見崇禎的臉上沒有什么異樣,連忙接著溫體仁的話頭。
“首輔不是行伍出身,對軍務,只是略知皮毛,卻對圍剿陜西流寇之事,妄加評論。朕以為,溫愛卿的評價,是既不公正,又不妥當?shù)?。須知,朝堂,不比腥風血雨的戰(zhàn)場。朝堂只是耍耍嘴皮子,混混日子的地界兒。而戰(zhàn)場,可不是耍耍嘴皮子,就能夠混得下去的,是既要流汗,更是要流血的。俗話說,站著說話不腰疼。朕提醒愛卿,別無事找茬,多謀正事要緊。”
祟禎聽罷溫體仁洪承疇的對話,連忙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厲聲呵斥身旁的溫體仁。
其實,溫體仁的劣根性,崇禎心里明鏡似的,不但不學無術,還在私底下惹是生非,在大臣中,也沒有多少好名聲。
故而,崇禎借機,開涮溫體仁幾句。
身為近侍太監(jiān)的高起潛,在崇禎耳邊時不時進幾句讒言,訴說溫體仁的做作和跋扈。
正因為這樣,崇禎對溫體仁的好感,已經(jīng)一天不如一天。
“皇上圣言。微臣多有妄言。請皇上降罪于臣,請洪大人多多海涵?!?p> 溫體仁見祟禎厲言呵斥,又極力護著洪承疇,頓時心生懼意。
溫體仁沒有想到,剛才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竟然讓崇禎龍顏大怒,不得不低頭認錯,以便掩飾眼前的尷尬局面。
溫體仁被祟禎狠批一通,洪承疇心里頓感輕松了許多。
“剿滅流寇,是朝廷第一要務。還望首輔大人,多多相助,多多指教才是?!?p> 洪承疇看了看崇禎,轉頭看著一旁的溫體仁。
洪承疇知道溫體仁的用意,連忙給溫體仁一個臺階下。
“洪大人說得對!那是應該的,那是應該的?!?p> 溫體仁回望洪承疇一眼,臉上擠出一絲苦澀的笑意。
溫體仁見洪承疇自謙,連忙應了洪承疇一句。
就為剛才的那些話,溫體仁卻將與洪承疇的芥蒂,連忙牢牢記在了心里。
崇禎見洪承疇,沒有計較溫體仁,也微笑著接過話頭:“洪愛卿寬宏大量,事事以大局為重,盡力為朕分憂。溫愛卿身為首輔,應當與朝中大臣齊心協(xié)力,為剿滅流寇,多費些心思才是?!?p> 高起潛站在崇禎身旁,恭身聽著崇禎與溫體仁洪承疇談論軍務,一時竟然插不上一句話。
心地機靈的高起潛,躡手躡腳走到御案旁,用眼睛的余光,掃了一眼花花綠綠的地圖,連忙退到崇禎身后。
“高愛卿,怎么這么鬼鬼祟祟的。既然想看地圖,就過來看,也是無妨的。”
崇禎見高起潛欲言又止,轉身向高起潛招了招手。
崇禎畢竟與高起潛相處甚久,當然知道洪承疇那點兒小心思。
溫體仁洪承疇聽罷崇禎的話,吃驚地抬起頭來,先看了一眼高起潛,又看了看祟禎,然后又互相看了一眼。
溫體仁連忙將目光,投向御案上的地圖,想看看身為近侍太監(jiān)的高起潛,究竟有什么獨到的見解。
高起潛走到御案旁,再次看了看眼前的地圖,笑而不語地離開御案,依然慢慢退到崇禎身后,溫體仁竟然有些不明就里。
洪承疇看了看默不作聲的高起潛,微笑著不露聲色地點了點頭。
崇禎見高起潛異樣的神情,知道高起潛正在賣關子。
如果高起潛將心里話說出來,一定會有與眾不同的效果。
看了看身旁無知的溫體仁,以及洪承疇不解的神情,崇禎的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愉悅。
先前崇禎在朝中曾經(jīng)言過,高起潛的能耐,比朝中大臣不差得多少,竟然讓溫體仁等朋黨,私下里恥笑不已。
崇禎今天想讓溫體仁,以及洪承疇看了看,高起潛究竟有多大的能耐,以壓一壓溫體仁的傲氣,也讓洪承疇對高起潛刮目相看。
“高愛卿不必顧慮,有何獨到見解,快快道來,也讓溫愛卿洪愛卿,見識見識愛卿的學識和能耐。”
崇禎可是個急性子,見高起潛故弄玄虛,連忙急急地催促高起潛。
“流竄山西的流寇,皇上不必多慮。依奴才之見,在流竄山西的賊寇中,王嘉胤所部已經(jīng)到了陽城附近,如今陷入曹將軍的重兵包圍之中。如果不出意外的狀況,曹將軍不日即可剿滅王嘉胤?!?p> 高起潛聽罷崇禎的話,連忙輕輕點了點頭,蓮步走到御案近旁,看著花花綠綠的地圖,沿著王嘉胤在山西的作戰(zhàn)路線,指著中條山東麓陽城一帶。
“高愛卿,這話可是當真?如果是,則剿滅王嘉胤,指日可待。洪愛卿,陽城方面,有什么消息?”
高起潛話音剛落,崇禎突然來了精神,連忙放下手里的茶杯。
“皇上,陽城送來的戰(zhàn)報,已經(jīng)送達兵部,即刻就會送來乾清宮的。”
洪承疇連忙面向崇禎,低頭拱手稟報。
洪承疇到乾清宮之前,剛剛接到山西陽城戰(zhàn)報,稱曹文詔帶領所部官軍,已經(jīng)將王嘉胤部,包圍在陽城附近的山寨里。
“好一個高起潛,居然比承疇的腦袋瓜,還靈光幾分呢!陽城圍困王嘉胤的事,竟然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磥恚矍暗母咂饾?,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啊!”
見高起潛料事如神,洪承疇在心里,默默地自語。
“傳朕口諭,速命曹文詔,務必活捉王嘉胤,將王嘉胤押解進京,在西市當眾處斬,以儆效尤!”
祟禎聽罷洪承疇的話,頓時感覺眼前一亮,猛地將右手握成拳頭,突然“啪”的一聲,砸在御案上。
崇禎歷來對謀反的人,恨之入骨,尤其對身為義軍領袖,號稱“闖王”的王嘉胤,更是恨不得碎尸萬段。
“微臣遵命!”
洪承疇見崇禎亢奮,連忙諾諾退后一步,一邊低頭致禮,一邊高聲應承。
“這里是高迎祥所部,正向太原府以西流竄。這里是李自成所部,已經(jīng)進抵壽陽一帶,眼下可能向東而去,攻擊陽泉。這里是王自用所部,正在長治壺關,與朝廷大軍交戰(zhàn)!”
洪承疇施禮完畢,繼續(xù)指著案幾上的地圖。
崇禎倦意十足的目光,隨著洪承疇的手指,不斷看著地圖移動,嘴里卻不時地“嗯嗯”著。
在崇禎看來,今天方才知道,山西流寇的兵力部署,以及進攻路線,竟然在毫不起眼的地圖上,栩栩如生地體現(xiàn)出來,故而顯得異常興奮。
“這里是張獻忠所部。張獻忠前些時日,已經(jīng)離開陜北,向東渡過黃河軍渡渡口,沿柳林至永寧州,經(jīng)呂梁山金鎖關,進抵至汾州府。微臣估摸張獻忠,會向北或向東而去,與其它流寇會合?!?p> 洪承疇將目光從太原方向收了回來,指著呂梁山東部的汾州府。
張獻忠的義軍,雖然晚于其他義軍進入山西,但也已經(jīng)引起洪承疇注意,讓洪承疇不敢掉以輕心。
“洪愛卿估摸張獻忠,會與哪股流寇會合?會合地域,又會在什么地方呢?”
崇禎聽罷張獻忠狀況,問了洪承疇兩個棘手的問題。
“皇上恕罪,微臣對張獻忠的情形,眼下尚不得而知?!?p> 洪承疇依然看著地圖,連忙輕聲回答崇禎的問話。
崇禎復又慢慢看著地圖,仿佛看見曹文昭,已經(jīng)活捉王嘉胤,山西流寇已經(jīng)不戰(zhàn)而潰,心里涌起一絲淡淡的快意。
洪承疇則眉頭緊鎖,看著地圖上兩軍態(tài)勢,焦急不安地看了看崇禎。
洪承疇揮之不去的疑慮,此刻掛在滿是胡須,略顯蒼老的臉上。
高起潛站在崇禎身后,幾次想插話,見洪承疇滔滔不絕,連忙打消插話的念頭,站在一旁洗耳恭聽。
崇禎沒有理會溫體仁,依然想著山西流寇的情形,尤其關注流寇日后的行動方向,以及由此帶來的嚴重后果。
“如此看來,流寇流竄到山西,更加猖獗。山西距離京畿,只有區(qū)區(qū)數(shù)百里之遙,必須調集重兵,全力圍剿,方能解當前的內憂之患,以免由此釀成大錯。”
崇禎抬起頭來,看著窗外,不禁憂心忡忡。
“皇上說得對。微臣正在謀劃圍剿流寇事宜,絕不給流寇以喘息之機?!?p> 洪承疇看向身旁的崇禎,想著戰(zhàn)火紛飛的山西戰(zhàn)場,對崇禎無關痛癢的問話,只能草草敷衍了事。
不知不覺,夕陽西下。
窗外的夜色,朦朦朧朧。
高起“皇上,天色已經(jīng)很晚,今天可否到此為止?”
高起潛看了看朦朧的夜色,轉頭看了看近旁的崇禎。
高起潛說完話,看了看洪承疇溫體仁,意在讓兩位大臣,能夠早一點離去。
“還不晚啊!洪愛卿,就接著講吧!”
崇禎抬眼看了看窗外,又轉頭看著洪承疇。
往日崇禎疲憊不堪,今日卻精神抖擻,高起潛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
“皇上,臣以為,……。”
洪承疇見祟禎余興仍濃,意欲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xù)談論山西流寇事項。
“洪愛卿,且慢!”
洪承疇剛剛開口,崇禎連忙急急阻止,讓洪承疇不要繼續(xù)講下去。
溫體仁和洪承疇,突然聽罷崇禎的話,不約而同將自光,投向欲言又止的崇禎。
“高愛卿有了閑暇,與朕談及軍務方面的事,每每頭頭是道。對圍剿山西流宼的事,不知道高愛卿,究竟有何見解,望愛卿仔細講一講,朕和兩位愛卿,也可以聽聽愛卿的真知灼見!”
祟禎不慌不忙,轉過頭來,看著恭立身旁的高起潛。
“皇上在問奴才?奴才剛才的話,是為皇上解解悶兒的,皇上還將那話,當真了啊?”
高起潛正想著,如何讓祟禎就寢,卻不料祟禎,突然問起圍剿流寇,心里因毫無準備而有些慌亂。
“高愛卿,今天為啥吞吞吐吐的?平日里頭頭是道,今天見洪愛卿溫愛卿在,高愛卿倒不敢講話了?難道愛卿,是繡花枕頭,一包草嗎?”
崇禎見高起潛不知所措,倒有些樂不可支。
高起潛聽罷崇禎的話,臉頰突然像豬肝似的,竟然出現(xiàn)一片潮紅,呆呆站在御案旁發(fā)愣,引得一旁的溫體仁,樂顛顛掩面而笑。
洪承疇卻看了看崇禎,又看了看高起潛,隨即將目光,移向案幾上的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