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樹藤
暖風(fēng)拂面,燕語綿綿,燕去又回,在別人家的平房上建筑了巢穴,電線桿佇立在我家門口。
每一根根電線在村子的四周交錯,就像是五線譜,燕子停留在電線上歇息,像極了跳動的音符。
在我家的大門口,隔了一條路的河岸長著一顆洋槐樹。
洋槐樹有多少歲我不知道,反正,它算是陪我一起長大的了。
春天的時候,洋槐花開滿了枝頭,白嫩嫩的,花蕊是淡淡的甜香。
洋槐花是可以吃的,生吃,蒸著吃,還有花蕊開放時,舔花蕊上的花粉,甜滋滋的。
不過最常的吃法就是在小花還在含苞待放時,摘下來,用水沖洗干凈,控干水分,用面粉拌勻,在老家的大鐵鍋上蒸。
然后用大蒜搗碎,當(dāng)上鹽生抽,再拿練出來的豬油拌在蒸槐花上,那好吃的味道……是現(xiàn)在所沒有的。
還有槐樹的樹葉是可以吹出聲音的,茂盛的一串串樹葉,摘下一片,放在嘴邊,用兩只手捏著葉端,“噗……”能吹出小曲!
我是個修為尚淺的,跟著村里的老人,具體是誰,我也忘了,早就去世很久的一個老人,學(xué)了吹槐葉。
只是可惜,我只能讓它發(fā)出一個清脆的聲音來,曲子,就差的遠了。
老人們還常說槐樹里住著鬼,槐樹不能砍,也不能做家具,在農(nóng)村里可以聽到很多這種靈異的傳說。
恰巧我家門口就長著這樣一顆槐樹,也沒人砍,這是不是說明,我家容易進鬼?
小時候聽鬼故事長大的我,從來不敢一個人睡在自己家里,也不敢在自己家多待。
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在家門口的槐樹樹根上玩。
槐樹在河邊長著,它的根從土里鉆出來,一次大雨的沖刷讓根露出很多,但仍舊頑固的生長著。
樹根是活的,它有力的抓撓著土地,展示著自己頑強的生命力它伸展的地方跟土地之間只露出一個小縫隙,下面就是河里,而樹根跟泥土的距離剛好能容下我小小的身子。
這個樹根成了我的玩具,像是秋千,又像是搖籃。
我坐在樹藤上,晃蕩著自己的小腿,哼著自己也不知道調(diào)的小曲靖,看著水里游得歡快的白鴨子跟大笨鵝。
樹藤像是懷抱,擁抱著我,給我巨大的安全感,我依賴著它。
開心我要過去坐在它身上看風(fēng)景,不開心我也要坐在它身上看風(fēng)景。
春天萬物復(fù)蘇,我靜坐看那初啟的生命,夏天炙熱旺盛,我坐在這里乘涼吹風(fēng),秋天蕭瑟,我看著槐樹的樹葉一片片凋落。冬天白雪寒冷,我坐那靜思生命。
這棵槐樹,這根槐樹根,陪伴了我整個童年時光。
直到我長大,再次尋求自我平靜時,坐不進去那根樹根,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了。
長大了承擔(dān)的東西也就多了,那時候,我的父母也回到了家,跟奶奶相處的日子開始變短,所剩下的回憶,被恐懼代替。
慢慢,慢慢的,我也在逐步變的像個女孩子,只不過代價是……
我那滿身的傷害,以及再沒了快樂的東西。
家從渴望,變成了最沉重的東西,每天想要的就是逃離。
槐樹后來被砍了,唯一的慰藉也沒了。
那時候自己沒有意識到,只是覺得沒有了樹,我好像不知道自己難過時該去哪里了。
不過,成長的代價不就是失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