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們那個年代接觸最多的,紐扣也納入了名單。
很多的紐扣被放進了透明的玻璃罐里,各種各樣的顏色,像是萬花筒一樣,煞是好看。
而這些玻璃罐基本上都是吃罐頭留下來的瓶子。
我常常在奶奶身旁趴著幫她挑揀扣子。
里面放著的扣子太多了,各種各樣的,挑揀同樣的扣子可是件大工程,只有我才能如此厲害,將里面的扣子耐心挑完。
我性格活潑,像個男孩子,成天上躥下跳,就跟得了多動癥一樣,也只有這刻,才是我最安靜的時候。
奶奶的手,上下翻飛縫補衣服,做做新衣服,新棉褲,新鞋子。
無論是哪個季節(jié),挑扣子的活計都是我的,誰也別想搶。
話說,次數(shù)多了,有一天真的會發(fā)現(xiàn)寶藏,你看,我就發(fā)現(xiàn)了寶藏。
“笑笑,奶奶大衣上的扣子掉了一個,你給奶奶找個大黑扣子吧?!蹦棠虥_著我喊。
“哎,好嘞!”我正在院子里跟小羊羔玩,聽到這話立馬扔下手里的草跑過去。
跳上櫞床子(用繩子編織的床)跟很多時候一樣,趴在奶奶腳邊,把扣子倒在一塊布上,然后挑揀。
只是這次,我發(fā)現(xiàn)了一塊錢……不是假的,不是鐵片片,而是真的一塊錢。
我激動的不行,趕緊拿起來向奶奶炫耀。
“我找到了一塊錢?!?p> 奶奶笑著看我“擱哪找的。”
“就在扣子里,我扒拉幾下就找著了,給你?!?p> 我把一塊錢遞給奶奶,一塊錢啊,對于我來說就是巨款啊!
但第一次擁有這樣大筆的財富,我的心是渴望擁有的,一塊錢可以買很多東西呢。
五毛錢的瓜子嗑一天,一毛錢一個的泡泡糖可以吹一天,一毛錢一根的辣條,一毛錢兩包的汽水……能買太多太多的零食。
“你拿著吧?!蹦棠淌沁@樣說。
“給我了?”我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
人生第一次擁有零錢,那種心情,真不知該怎么用語言形容。
“嗯,拿著吧?!蹦棠陶f完用手揉了揉我的頭。
我把一枚一塊的硬幣攥在手心里,緊緊的。
腦中已經(jīng)在想我要怎么去花這筆錢了,一元,好多錢。
我趕緊把紐扣挑出來,整理好,自己跑去了小賣鋪,買了一捧瓜子。
還特意拿到了小伙伴面前去炫耀,在別人面前吃的吧唧吧唧響,就是不給別人吃。
想想那時候,真的很幼稚,越是缺失的東西,就越喜歡拿來炫耀,這話不是并無道理。
瓜子嗑完了,我也回家了,奶奶并沒有問我買的什么,對于錢的事也只字不提。
爺爺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我那時候隱隱約約覺得,紐扣里的一塊錢,好像……不是個偶然。
只是年紀尚小的我,沒有想太多,也沒有太多的思想,現(xiàn)在回憶起來。
一切好像早有安排,奶奶對我的關(guān)愛,從不明確展露出來,而是通過這些不經(jīng)意的小細節(jié),對我好,成了這些年來,唯一一個真心對我的好的人。
她對我的期待,比我想的要高,也是唯一一個堅信,無論我怎樣做,怎么頑皮,本性也不壞的人。
在那個年代,女兒意味著賠錢,我也明白一個時代一個命運的說法,雖然不接受,但也從容面對。
所以,一些一些的小事積累起來,我體會到了她對我的偏愛,對我的縱容,給了我,誰也不曾給過的溫暖。
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看她老去,榮華到時,她沒能體會,疾病折磨時,沒能守候,知她痛苦時,沒能給她安慰,魂歸泥土時,沒能哭送她歸,三日回魂時,沒能同她簽手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