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腔孤勇

　　簡清不想看這種嚴刑逼供，正好，沈倉來請她，說是王爺召見，簡清推不開，索性就跟了沈倉去了。

　　城中一處不起眼的私宅，從外面看，與左鄰右舍一般無二，可是，進了宅門，一眼便看到一個粉油大影壁，便讓人忘了，這是在靈丘，一個西北邊城小縣。

　　小小的宅院，打造得不同凡響。

　　過了垂花門，庭院的四角各種了一株屋高的銀杏樹，正中間，堆著一個假山池，水面上浮著幾粒魚食，幾尾冷水魚正在爭食吃。

　　沈倉領(lǐng)著簡清繞過去，張度站在正房的門前，見簡清過來，打起了五彩線絡(luò)盤花簾，“爺?shù)戎鐑耗?！?p>　　張度沒有輕視她的身份，但平白就讓她矮了趙棣一輩。

　　簡清朝張度看了一眼，沒有吭聲，身子一矮，鉆了進去。

　　正房一明兩暗兩次，明間和西次間由一個木制的格子架隔開，格子架上放了各式各樣的擺件，中間一道門敞著，北窗下有炕，炕上設(shè)靠背和坐墊，炕桌上擺著茶點，趙棣一身寬松道袍，曲起一條腿靠在靠背上，拿著書的手擱在膝蓋上，眼睛離得遠遠的，錯讓人以為，他在照鏡子。

　　視力真好！

　　前世眼睛高度近視，離不開眼鏡的簡清心里想到，又轉(zhuǎn)念，自己現(xiàn)在的視力也不錯??！

　　“王爺！”簡清走過去，鞠了一躬。

　　趙棣的目光從書上挪開，落在簡清身上，帶著一種“你怎么在這里我在做什么”的迷茫，張度在旁提醒道，“爺吩咐簡仵作過來問話的！”

　　趙棣這才如夢初醒一般，讓簡清很好奇，他正在看的是一本什么書。偏偏，趙棣不肯如她的愿，將書直接放在了炕桌上，也沒有計較簡清有沒有給他行禮，問道，“那鞋子是誰的？”

　　趙棣問的自然是案情了。

　　“王璞死于初三夜里，死亡時間為亥時初刻之后。次日，辰時時分，賤民等接到報案，往興來客棧時，門才被撞開。賤民看到床前的腳印時，就在屋里找過鞋子，但沒有看到王璞的鞋子。那么冷的天，死者不可能赤腳走路，這與其身份也不符合?！?p>　　看來，趙棣也不信是何東來殺了王璞，以他的身份，只需要身邊的人給蔣中林遞個口信，蔣中林都不會興起這樁冤案，但趙棣沒這么做，又是什么原因？

　　還有一點，兇手作案的動機又是什么？死者的包袱被打開過，里面丟失了什么東西，也沒有人知道。而能夠牽動趙棣的，絕對不是尋常之物。

　　只可惜，這個時代沒有互聯(lián)網(wǎng)，她無法從中查找出蛛絲馬跡。猜不透動機，鎖定嫌疑人就非常困難。

　　這也是簡清想調(diào)查死者的社會關(guān)系的緣故，但她并沒有這個便利，王璞對她來說，僅僅只有一個明面兒上的身份信息。且現(xiàn)在，即便她已經(jīng)有了鎖定的嫌疑人，也不得不小心謹慎，處處取證，且擔(dān)心會打草驚蛇。

　　趙棣沒有別的話了，簡清從院子里出來，才下了臺階，一個小乞兒就朝她沖了過來，“簡爺，狗兒哥讓傳信給你，他都問遍了，說今日一早，沒有別的人去縣衙投信，應(yīng)該是東姐，東姐應(yīng)該是被逼的。”

　　簡清心頭一跳，一種兇多吉少的預(yù)感涌上心頭。她轉(zhuǎn)身就朝趙棣的私宅沖了進去，門口有人要攔她，好在送她出來的沈倉沒有走遠，簡清連忙喊道，“沈倉，我有話要跟王爺說！”

　　沈倉決定把自己的腦袋不當(dāng)一回事，嘗試著做一次主，賭一下。畢竟，今天，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見王爺?shù)臅r候，居然敢不行禮而沒有被砍頭。

　　“讓他進來！”沈倉抖著膽子說了一句，門口的兩人這才放開簡清，簡清一步朝門里跨進去。

　　趙棣見簡清去而復(fù)返，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張度在門外準(zhǔn)備攔下來問的時候，趙棣說了一聲“進來”。

　　簡清沖了進去，“王爺，我想去弄玉樓撈個人！”

　　里里外外的人都愣住了，第一次見有這樣的，直截了當(dāng)向王爺提要求的人，真的是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沈倉兩腿一軟，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是他放簡清進來的，他本是想賭個贏，果然，世上的道理沒有說錯，從來都只有十賭九輸?shù)摹?p>　　張度對簡清格外惋惜，之前在那處無主的院子里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料到了會有今天。這小仵作有點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當(dāng)然，可能與她的身世有關(guān)，但既然已經(jīng)落了賤戶，就該安守本分。原本，張度準(zhǔn)備找個機會敲打一下小仵作，誰知，這一天來得太快了一些。

　　趙棣愣住了，一雙冰冷的眸子如同猛獸一樣，盯著簡清，到底是這小仵作的膽子太大了一點呢，還是她有點傻？誰給了她這樣的底氣向自己提要求的？

　　簡清的確是憑了一腔孤勇，但是，這里到底不是前世那樣的時代和社會制度。前世做事，一切以人為本，任何時候，把老百姓的性命放在第一位。偶爾，違反一下制度甚至都沒關(guān)系，只要一切都從老百姓的利益出發(fā)，沒有任何私心地辦事，最終都能夠得到理解與認可。

　　這是家天下，不存在人權(quán)，以人為本，是一句令人貽笑大方的話。

　　簡清有種大難臨頭的預(yù)感，她不由得好笑，果然，前世，市局那位該死的刑偵隊長說的話沒有錯，她就是個智商爆表，情商為零的傻蛋，讀書都讀傻了。

　　“王爺，我，我只是……”艱難地咽了口口水，簡清繼續(xù)道，“賤民……”

　　“張度！”趙棣打斷了簡清的話，“派兩個人跟著她去看看！”

　　“啊，是！”張度比簡清靈活多了，很快醒過神來。簡清還跟個傻子一樣，茫然地望著趙棣，有點沒聽懂她說的話，“王爺……”

　　她感動得快要哭了！

　　趙棣朝靠背上歪去，復(fù)又拿起了手中的書，看都不看簡清一眼，“本王要的是結(jié)果，盡快有個結(jié)果，否則……”

　　“挫骨揚灰！”簡清果斷地道。

　　“知道就好！”趙棣揮揮手，就跟揮一個屁一樣，簡清轉(zhuǎn)身就走，她就知道，自己感動得太早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