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嶼山回家的時候順帶想到便利店買點巧克力，聽到老板正在打電話，他在貨架上兜來轉(zhuǎn)去。
他一直覺得AH話和普通話差不多，就是感覺變化成另一種腔調(diào)，他沒刻意去聽老板在說什么，只是老板說著說著，急得直接飆普通話，連他要付款時都在懊惱得揮揮手。
“都說別買了，浪費錢，我和你媽過年也不回去，店里過年還有點生意，你咋說得都聽不進(jìn)去似的?！?p> 湯嶼山匆匆付完款從便利店里出來，迎頭撞上一個人，還把人保溫杯打翻在地上，他趕忙在臺階上撿起杯子遞過去，沒成想……是湯老頭。
老頭瞪著他，他聳聳肩膀，隨即先走了。
見湯嶼山火急火燎的橫沖直撞，湯伯翁吹胡子瞪眼的走到柜臺要了一包煙，張家絡(luò)剛結(jié)束通話，有注意到兩人在門口橫眉冷對的那一幕，他調(diào)侃道，“都說兒子是來討債的……這債主你是欠得大了?！?p> 湯伯翁一大早起來感覺就渾身不舒坦，到現(xiàn)在感覺心底一口氣都沒下去，不由得冷冷哼了一聲，默不作聲把現(xiàn)金遞給張老板，他抱著杯子就往門外走。
張家絡(luò)撓撓臉，覺著這老頭脾氣不好伺候，心情好能和人叨叨幾句，心情不好就直接把人當(dāng)空氣了。
他搖搖頭，繼續(xù)坐在店里架起手機看電視劇。
湯伯翁剛走到樓下，遠(yuǎn)遠(yuǎn)看到老劉頭又牽著那只小泰迪走來晃去，那畜牲還每過一根欄桿就抬著后腿做撒尿動作。
這小區(qū)里常年都有些沒素質(zhì)的養(yǎng)狗人，走道樓梯間總能偶爾撞上狗尿狗屎的，見著就讓人惱怒。
他站定在樓道前，等著老劉走近他非得撈兩把這狗崽不可。
老劉似看出他的意圖，平時小泰迪到門衛(wèi)室沒少讓那些糟老頭子給薅脫一層狗毛，他遠(yuǎn)遠(yuǎn)和湯伯翁打完招呼，又不著痕跡往花壇另一處的石板路離開了。
經(jīng)常相處的人總能容易在對方臉色尋出蛛絲馬跡來，老劉一看湯伯翁那一臉晦氣模樣就早早避開，省得被波及到。
湯伯翁上電梯開門時撞到下樓出門的快遞小哥，對方連連說對不起，他黑著臉什么話都沒說，等電梯門關(guān)上忍不住甩甩有些麻疼的手指，暗覺今天怎么總撞到人。
剛到家里，在客廳沒看到人，將保溫杯泄憤式往飯桌上一放。
聽到這么大的動靜，柳玉珍從房里跑出來，看到他黑著臉。
“你是怕這桌子不會爛哪？”
她邊嘀咕邊回房間，拿著一本手工毛線編織冊在看，還戴著老花鏡不時在一雙空鞋底上比劃。
柳玉珍前幾個月和幾個姐妹去蘇州玩了一趟，在小巷口發(fā)現(xiàn)有個老太在賣手工針織鞋，花紋編得好看，里頭還納著一層毛粒絨，好看保暖還很耐穿。
當(dāng)時她買了一雙回來想學(xué)習(xí)織法，但又無從下手，前兩天和黃天羽在家里研究，結(jié)果她直接在線上買了一本學(xué)習(xí)冊，剛剛快遞送來，她這會兒忍不住細(xì)細(xì)看起里頭的分圖講解，內(nèi)容分得細(xì)，文字不會太多，大多是圖片形式。
她邊翻便暗自贊嘆黃天羽的細(xì)心，見老頭一進(jìn)房間就悶頭脫衣的窩到被子里，她拉下老花鏡問他，“今天怎么這么早回來？午飯時間都沒到呢?！?p> 湯伯翁悶在被子里咕嚕道，“我自己家，我愛什么時候回就什么時候，要管啊？”
“誰管你哦，個么今天天氣好么，你怎么不多去走動走動?！?p> 柳玉珍抿著嘴逗他，眼睛卻沒離開那冊子，基礎(chǔ)教程圖消化得差不多了，她這才拿起編織針準(zhǔn)備上手試試效果。
“累得慌，懶得走，行不行啊？”湯伯翁懊惱地說道。
在一起生活幾十年，柳玉珍早習(xí)慣他的說話方式，這人脾氣在臉上一覽無遺，每次心中有不快立馬就能看得出來，她是拿準(zhǔn)他的性子，要強一輩子什么都要爭得比別人好，老了也還是要爭，但人的命爭或者不爭都是天注定。
一輩子吃多少飯，享多少福氣，能有用多少財富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數(shù)，她活到這把年紀(jì)了，很多事情看得多也就看得開。
湯伯翁自然不喜歡她這套什么命不命的說法，當(dāng)初他能進(jìn)入政府單位那也是竭盡全力爭取來的，他覺得人一輩子不爭不搶那就是渾渾噩噩，要是先天不足還能這么怡然自若那這輩子就都沒什么出息。
說到底還是兩人自小家庭的生長環(huán)境不同，作為本地人柳玉珍家庭氛圍沒有那種勢必爭取的動力，畢竟祖業(yè)順其自然下來也就沒有那些斗志，湯伯翁背景不同的是他祖上從蘇北老家到上海灘安身立命，那可是碼頭邊一滴血一滴汗?fàn)幭聛淼摹?p> 血液和基因里生來刻著就是要發(fā)憤圖強，那時祖上真也是隨波逐流的想法，他現(xiàn)在就不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
“人是要往高處走的呀……”湯伯翁覺得以湯嶼山地條件找個條件好點女生還是很簡單的事，這要是真和黃天羽成了，那他這輩子成就也就只能這樣。
“你說說那個勞什子的茶廠，在那鳥不拉屎的地方能做大哪里去的呀？哎喲……個么賺點小錢都不夠喝喝小酒嘞?！?p> 提到兩個小孩的事，他又來精神了，從床上翻身坐起，勢要與柳玉珍好好嘮嘮的樣子。
柳玉珍正瞄著毛線交織的走向，也顧不上他這會兒什么表情，見他伸著腦袋過來嘮叨，她揮揮手道，“你別煩，我這線要穿亂了我就白搞嘞?！?p> “成天盡搞些亂七八糟的無聊事，吃飽撐得慌嘞。”見柳玉珍自顧自忙，他腦袋一撇，又窩進(jìn)被子里去了。
“上次小羽不說了么，今年廠子開始盈利了，以后能賺錢多的嘞，你用不著愁的……”柳玉珍邊說邊小心翼翼的用鉤針把毛線翻起來換線，初學(xué)的手藝?yán)习阎割^給扎到，沒一會兒食指出了汗便感覺有些刺疼，她放在嘴里輕輕吮了下，口水吐到紙巾上發(fā)現(xiàn)都有些血絲了。
擰著眉頭終于把線頭交接好，隱約能瞧出點花紋的輪廓，她頓感幾分成就感，拿著初成效果跑去找黃天羽分享。
湯嶼山正在枕頭上和幾個好友打王者榮耀，見老媽忽然一臉開心的跑過來，他抽著空問道，“做啥？”
柳玉珍沒理會他，看到黃天羽正握著鼠標(biāo)在瀏覽電腦，她獻(xiàn)寶似的把編織了一點點的鞋子在她面前晃兩下。
她不喜歡玩游戲，總覺得重復(fù)做機械般的動作很無聊，所以在湯嶼山玩游戲時她就會在網(wǎng)上看看各種新聞資訊，正看到最近有人討論買口罩的事，就被柳玉珍忽如其來的鞋子給打斷。
“小羽，你看看，我織出來一點點了……你看是這樣的吧？”
見黃天羽翻著鞋子琢磨，她又興沖沖跑回房間拿編織冊子過來，“哎呀，你買的這個冊子里面教得很詳細(xì)，我就是看這個冊子來鉤，是不是有點樣子嘞？”
黃天羽看著鞋子底圈的尼龍繩走線不均勻，跟部位置過于靠鞋邊了，到時候起針估計就容易崩開……
但她這一臉的興致，黃天羽也不好打擊她，覺得起線不規(guī)整基本是所有編織手工類新手的通病，反正她現(xiàn)在也是閑著，不如多夸幾句讓她自個兒琢磨去。
想到這，黃天羽說道，“阿姨很有天賦啊，我以前跟我媽學(xué)過這個，真的太難了……”
她足足花一個月時間才會鉤出一個單色鞋樣，果不其然，聽到她這么真誠的贊賞，給柳玉珍樂得更是起勁，她拿著鞋子和冊子再度回房間繼續(xù)琢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