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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戲人

第十二章

逐戲人 景朝暉 7858 2020-12-15 19:16:27

  裔魅力來公司沒兩天,兩輛新轎車提出來,陳夏提一輛進口白色轎車,林大爻開一輛白色越野車,另外還買了三輛長安面包。他們不僅要把車停在公司門口最顯眼的地方,還要不時組成車隊下鄉(xiāng)巡視,以彰顯公司實力。

  這天,魅力剛剛從飯店回到公司,林大爻將他叫住。“裔主任,今天去我家,你也來吧?!绷执筘逞堶攘Ω麄円黄鹑ダ霞肄D(zhuǎn)轉(zhuǎn),也想在魅力面前炫耀一番。想炫耀自然不會親自開車,如果親自開車,那么在鄉(xiāng)下人看來,老板和司機還有什么區(qū)別呢?林大爻拉開副駕駛車門坐了上去,裔魅力穿著寬大的藍色羽絨服斜靠在駕駛座后面。

  天空中飄著雪花,但并不覺得寒冷。雪花就像春天里的楊絮,輕柔地在空中飛舞,剛一落下便鉆入地里,沒有泥水,只留下絲絲淺淺的潮痕。越野車在寬闊的公路上奔馳,車廂內(nèi)寬敞舒軟,溫暖如春,猶如暖房一般。雪花不時落在車窗上,化作一滴不規(guī)則的水珠,星星點點掛在車窗玻璃上,車內(nèi)的哈氣又在車窗玻璃上涂了一層薄霧,外面的景物顯得更加模糊不清。

  汽車過了黃河橋向北不遠西拐,再向西駛?cè)胍粋€小鎮(zhèn)。小鎮(zhèn)街道不寬,街道兩旁多是些紅磚瓦房或平房,沒有看見高聳的大樓,也沒有裝修華麗的商店,一切都顯得簡單而又淳樸。街道上汽車不多,來來往往的大多是騎自行車或騎三輪車的婦女或老人,從他們的臉上可以讀出久經(jīng)風雨,飽含辛苦的經(jīng)歷。他們用好奇的眼光注視著從身邊駛過的車隊,有的還會停下來久久地目視著其遠去。

  車隊來到路邊一處紅磚大瓦房前停下,其房門前掛著“新天地畜牧北林獺兔推廣站”白底黑字長牌。一位胖胖的中年男子笑呵呵從屋里迎了出來,他是推廣站的趙站長。

  趙站長走到車前拉開車門,林大爻緩緩從車里走下來,跟著趙站長走進屋里。魅力也走下車,他見眾人都站在各自車旁沒有進屋的意思,也不好意思進去,就站在屋門口向里觀看。推廣站房間不大,顯得簡陋,一張陳舊暗紅色長方桌對著門擺放著,有三把看不出顏色的方板凳放在桌子旁邊,在桌子后面墻上顯眼的位置掛著兩面錦旗,一面寫著“逐兔中原,耀我中華”;另一面寫著“靠兔致富,直奔小康”,最后落款都是“新天地畜牧有限公司”。沿著門邊墻上釘著兩塊大牌子,上面貼著推廣價格,獺兔養(yǎng)殖圖片和注意事項,房間里沒有展示獺兔。后來魅力曾問過趙站長,怎么不在推廣站放兩只獺兔呢?趙站長解釋的理由是,氣味大,還需喂養(yǎng)成本。

  林大爻和趙站長站在屋子中間用他們難懂的當?shù)卦捊徽勚?,魅力沒有聽懂,也對他們的談話內(nèi)容不感興趣。魅力在房門口稍作停留也沒有進屋,獨自一個人站在路邊欣賞起北方小鎮(zhèn)獨特風景來。

  “走,去吃飯?!绷执筘痴泻舯娙松宪?。

  飯店離這兒不遠,不足百米,汽車過個馬路便停下來。魅力心想,這真是武大郎掀門簾——顯擺。但他什么也沒說,在包間靠里面找個位置坐下。

  別看這兒是個小地方,飯店也不大,但菜肴卻十分豐富。大城市有的,它這兒有,城里不敢有的,它這兒敢有。不論天上飛的,還是地上爬的,山珍野味,這兒都有。至于做的如何?咱沒有吃過,不敢妄加評論。宴無酒不成席,酒是自釀的高粱酒,用的不是咱城里面常用的三錢五錢的玻璃酒杯,而是農(nóng)村喝水用的粗瓷黒碗。淡黃色的醇釀喝到嘴里帶些柿澀,順著咽喉如一股暖流涌入心田,暖暖的,沒有烈酒的刺喉和灼熱,只有暖暖的醇香,但這酒后勁大,不一會兒功夫,在座的一個個面紅耳赤,舌根發(fā)直,語無倫次。

  在酒席間除了剛開始談?wù)搸拙渖婕暗焦ぷ魃系脑掝}外,絕大多數(shù)都是林大爻滔滔不絕,情緒激奮地講述他上周去拍電影的事情。

  “······在戀歌房包間,陳總扮演一個跑堂的小三,我演一個黑社會大佬。我坐在沙發(fā)上,一手摟抱一個小妞,嘴里吸著冰毒·····”林大爻眉飛色舞,口若懸河,那張嘴猶如正在拉屎的雞屁眼,一張一縮,唾沫星四處飛濺,令魅力作嘔。

  尤晨為兌現(xiàn)他借款時的諾言,上周三,邀請陳夏和林大爻去電影拍攝現(xiàn)場客串兩個角色。陳夏扮演歌廳里的一名服務(wù)生,只有一句臺詞,他端著放有兩杯飲料的托盤走進歌廳包房,將托盤放在茶幾上說聲:“請慢用?!比缓笸顺霭俊?p>  林大爻扮演一位躲在歌廳包房陰暗角落里,正在吸毒的吸毒者,沒有臺詞。在拍攝過程中,林大爻見尤晨扮演的毒販正坐在沙發(fā)上一邊喝著飲料,一邊同片中反面男主角交談,旁邊還坐著兩個衣著暴露,姿色妖艷的美女,他不干了,非要坐在沙發(fā)上摟抱一位美女,扮演黒社會大佬。

  “不想拍給我滾!”尤晨惱怒地罵道。

  “我可以滾,把那二百萬拿出來?!绷执筘陈冻鲆荒樫嚻は?。

  “那是你的錢嗎?”兩人面紅耳赤,怒目圓瞪爭吵起來。

  導演是個舉止儒雅的大胖子,他不想?yún)⑴c他們之間的糾紛,但劇組現(xiàn)在免費借用著新天地公司的兩輛面包車提供后勤保障,一旦鬧翻,大家都有麻煩。于是急忙上前調(diào)解道:“不就是坐沙發(fā)抱小妞嘛!來,坐下來拍一段。不過,當下毒場流行同性戀,叫個小伙子坐腿上?!睂а葸B勸帶騙,終于將這組鏡頭拍完。

  這件事發(fā)生的第二天尤晨就把事情經(jīng)過告訴了裔魅力。尤晨還笑著說:“這傻逼貨真好糊弄,他竟不知道拍了片子還要剪輯。其實拍電影可不是那么簡單,有時候拍一天戲還不知能不能用上一兩個鏡頭呢!”后來陳夏提起這件事嘆口氣說:“咳,他就是這種德行!”

  裔魅力默默地坐在那兒品味著佳肴,不說一句話,阿諛奉承聲不絕入耳。魅力心想,就這德行,有啥可吹的。

  酒酣飯飽,話題也變得枯燥無味。

  “服務(wù)員買單?!绷执筘硾_門外喊了一聲。

  一位穿著斜襟紅襖女子手持菜單走過來,她將菜單恭恭敬敬遞到林大爻面前。

  林大爻左胳膊肘放在餐桌上支著臉頰,整個身體斜靠在桌幫上,向上吊了吊厚厚的眼皮,一對帶血絲的死魚眼珠朝賬單瞄了一眼,揮右手一指坐在旁邊的趙站長,示意趙站長核對一下。趙站長接過賬單放在餐桌上,女服務(wù)員站在旁邊彎腰用手指點著向趙站長解釋。林大爻將支撐自己腦袋的手臂放下,身體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厚厚的眼皮向上提了提,瞪大血紅的眼睛盯住女服務(wù)員的屁股看了片刻,他伸出油兮兮的手在女服務(wù)員圓滾的屁股蛋上畫著圈摸了一下。女服務(wù)員站直身向后退了一步,瞪著眼睛惱怒地問:“你干啥?”林大爻瞇起眼睛露出色瞇瞇的奸笑。林大爻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女服務(wù)員的手腕,站起身將女服務(wù)員摟在懷里,伸長脖子用他那油膩膩的嘴巴湊近女服務(wù)員的臉上強行親了兩口,然后快速從褲兜里掏出一張一百元鈔票塞進女服務(wù)員前襟衣領(lǐng)。

  “流氓。”女服務(wù)員漲紅著臉掙脫他的糾纏向門外跑去。

  “去,把你們老板叫來?!绷执筘吃诤竺婧傲艘宦?,隨后發(fā)出一陣“嗤,嗤”的淫笑。

  飯店老板是一位個子不高,臉型圓胖,看上去十分精明的中年男子。他笑呵呵走近飯桌說:“偏僻小店服務(wù)的不好,還多多包涵。”

  “老板這賬下次一起結(jié)。”林大爻將桌上的菜單拿起來往老板手里一塞,大言不慚地說。

  “這······”老板收起笑容,面露難色。

  “這是北林村的林三,認識不?”趙站長在一旁一指林大爻對飯店老板說。

  “呃,林書記的公子,知道。不過,這小本生意······”老板還想說什么,沒等他說完,林大爻不耐煩地站起身拍拍老板的肩膀說:“我們會常來。如果你不放心,去趙站長店里拿些兔子來抵賬。”飯店老板抖抖賬單,苦笑地搖搖頭,剛要轉(zhuǎn)身離開,林大爻一把又把他拽住,用當?shù)氐耐猎拞枺骸澳氵@兒有小妞嗎?”

  “我這兒沒有,斜對面按摩店有。”老板向斜對面指指說。

  “那兒小姐都是東北貨,臉長的像驢臉。”趙站長笑哈哈地接話說。

  “去,叫幾個來,記到飯賬上?!绷执筘硴]揮手讓老板去叫。

  “這飯錢舍得,這小姐可舍不得。”老板哭喪著臉站著沒有動地方。

  “這樣吧,我的記在飯賬上,他們誰叫誰自掏現(xiàn)錢?!绷执筘侈抢燮?,用手拍打著飯店老板后背說。

  眾人一陣“吱,吱”訕笑。

  林大爻居住的村子離鎮(zhèn)上不遠,只隔一條河,河床很寬,但此時河水卻如一條細細的銀蛇在枯黃野草間蜿蜒崎嶇而過,寬闊的河床上春天長滿了綠綠蔥蔥的雜草,正是放牧養(yǎng)兔子的上等飼料。林大爻也正是看到了這一天然牧場,才創(chuàng)意推廣畜牧業(yè)的。他剛開始推廣小尾寒羊,但小尾寒羊價格高,周期長,種源單一,不好炒作,最后選擇附加值高,便于炒作的獺兔。

  林大爻的家在村子中間一條主干道上。林家的老房已經(jīng)扒掉,新房還沒有蓋起來,矗立的水泥框架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霸氣的房屋雛形。

  車隊在林大爻家工地前停下,眾人都沒有下車,只有林大爻一個人走下車,他站在工地前,左手掐著腰同一個婦女說著什么。司機小李說,那就是林大爻的老婆。魅力摁下車窗玻璃,看見女人身上裹著一件皺皺巴巴的綠色大衣,大衣上面還落了一層水泥色的塵灰,女人脖子上系一條粗線織成的紅黑相間方格圍巾,從側(cè)面看顯得蒼老而又土氣。魅力看不清她的臉孔,但可以感覺出這個女人的強悍與精干。

  林大爻同自己的女人說了幾句話便又匆匆上車。車隊緩緩繞村一周,駛向省城。

  新年的鐘聲響起,過去的一切都是序曲。新年對每一個人來說即是新生活的開始,又是對過去的告別。但對新天地來說卻是危機的開啟。

  當時在鄭州有一家很有名氣的公司叫育林公司。他們的口號是“你出一百塊,我替你養(yǎng)育一片林?!庇止具@棟建立在沙漠上的綠色大廈年前轟然倒塌,猶如一場颶風,使這個剛剛建立不久的獺兔代養(yǎng)公司提前迎來了暴風驟雨。

  代養(yǎng)戶們從代種楊樹的育林公司的跑路,似乎看到自己代養(yǎng)獺兔的末路。

  2006年上班的第一天,代養(yǎng)戶們紛紛聚集在新天地公司門口,有的要求提前退養(yǎng),有的在猶豫觀望。

  古人云,秋雨欲來風滿樓。公司樓道內(nèi)整天站滿了忐忑不安的代養(yǎng)戶,他們將公司擠得水泄不通,不僅完全影響公司的業(yè)務(wù)開展,還引起周圍商戶和房東的不滿。

  為了平息代養(yǎng)戶的情緒,防止春節(jié)期間他們四處告狀,公司商定凡提前要求解除合同的,按10兌6兌付。然而就這樣公司全部資金兌完,還有許多人在門外等候。

  林大爻找過尤晨多次,想要回借出的二百萬。剛開始尤晨說資金過兩天到賬就還,后來又說等銀行把貸款發(fā)下來就還,再后來干脆玩起了捉迷藏,躲起來不見。尤晨的手機店轉(zhuǎn)讓給營業(yè)員小王,電影拍攝進入到后期制作,劇組也無蹤影,林大爻與尤家已撕破臉,他每去一次尤家,都被尤晨父母罵趕出去。

  這天尤晨的母親正在午休,聽見有人敲門。她悄悄地趴在防盜門貓眼上向外瞧,是個陌生男子。她躡手躡腳回到臥室,從墻根拿起一根長掃帚把,準備開門。正在電腦前寫書的尤晨父親尤秀擺擺手,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敲門聲停止,尤母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

  這段時間尤晨父母不堪其擾。尤母已不再教課,尤父也不再去學校寫書,他倆個整日形影不離,團結(jié)一致,要么早早出門,很晚回家,要么一天呆在家里不敢外出,他們已對林大爻恨之入骨。他們的想法很簡單,你們的糾紛你們協(xié)商,協(xié)商不成去法院,和俺老倆口沒任何關(guān)系,就這還是世交呢?簡直是個白眼狼。

  等到半晚,天還沒有黑下來,尤晨父母正在客廳吃晚飯,又有人敲門。尤秀起身進了臥室,尤母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來到門口輕聲地問:“誰呀?”

  “查天燃氣管道的?!遍T外男子說。

  尤母趴在大門貓眼向外看,好像還是下午來的那個人。那男子拿著一個像是工作證的藍本在貓眼前晃了晃,尤母在屋里也根本看不清。她跑到廚房從窗戶里向樓下觀看,樓下停著一輛搬家公司的車,還站著許多人。此時正是下班時間,顯得亂哄哄的。

  尤母知道天燃氣公司每年入戶檢查管線是必行公事,好像都是天氣炎熱的夏天,今年怎么這時候呢?

  尤母不放心,她來到電視機旁拿起電話打給對門的王老師。家里沒人,她又打給樓上的張老師。張老師說她下午出去了,剛到家,沒見天燃氣的人。正在尤母猶豫不決之時,尤秀拄著長掃帚從臥室走出來,小聲問妻子:“誰呀?”尤母說:“他說是查天燃氣的?!庇刃悴荒蜔┑匕褣咧阃鶋呉豢空f:“查氣管的,還不開門?還張羅那么多干嘛!”

  “要不是呢?”尤母一把攔住他憂心忡忡地說。

  “怕啥?這日子我過夠了。”尤秀推開妻子怒氣沖沖地伸手去打房門。尤母六十多年的風風雨雨都過了,并不是怕啥,而總是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看見丈夫伸手開門也就沒再阻攔。

  屋門打開,一群男子一擁而入,領(lǐng)頭的正是林大爻。

  “你們想干什么?”尤母后退一步,呵斥道。

  “阿姨,對不起了,你兒子尤晨欠公司的錢,不露面,我只好來拉家具?!绷执筘硴u晃著腦袋對尤母說。

  “滾!”尤秀突然從墻邊掄起掃帚把向站在前面的來人劈頭蓋臉打了過去?!芭尽彼芰蠏咧惆褦酁閮山?,尤母也隨手掄起椅子向他們砸去,正被兩個男子抓住椅子腿,硬推著她將她頂在墻上,動彈不得,只能嘴里嚎罵。這時尤秀丟下半截的掃帚把轉(zhuǎn)身從桌上抓起熱水瓶向眾人砸去,“啪”熱水瓶摔落在地,內(nèi)膽粉碎,熱水濺了眾人一身。正逢隆冬,人們穿的厚,稍往后退,又往屋里擁來。

  “都給我滾!”尤秀獅子般一聲怒吼。

  接下來他的一個動作,把眾人嚇得紛紛抱頭鼠竄,林大爻第一個竄下樓去。

  尤秀看上去是個個文弱老頭,他個頭不高皮膚白凈,一頭銀發(fā)梳理的整整齊齊,但他出生在革命家庭,其骨子里有著不甘屈辱,拼命三郎的倔強。此時被激怒的尤秀已腦子發(fā)熱,不計后果,將生死置之度外。他像一頭暴躁的雄獅,不顧一切地揮舞著雙臂撲打著圍過來的眾人,一頭沖進廚房。

  林大爻想,把他困在廚房正好讓搬家公司搬家具,可沒沒想到尤秀強力拔下天燃氣膠管,打開了天燃氣閥門,一股刺鼻的天燃氣味“呲”叫著撲面而來。

  俗話說,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林大爻嚇得第一個捂著鼻子沖出房間,眾人都是林大爻花錢雇來的,誰也不會當這楞頭青不要命。

  就這樣,一群烏合之眾爭先恐后,紛紛逃下樓去。林大爻打算以拉尤家家具逼尤晨現(xiàn)身的如意算盤落空了,結(jié)果還招來派出所警察的干預(yù)。

  林大爻也曾帶人去礦上找過尤晨,但強龍不壓地頭蛇,被尤晨的老丈人帶人打了個鼻青臉腫,還被當?shù)嘏沙鏊浴捌茐闹伟?,尋釁滋事,擾亂社會秩序?!本辛粑逄臁w攘λ较掠秒娨晞±锏囊痪渑_詞:“馬沒馴成,一個個摔得鼻青臉腫?!眮沓爸S他們的魯莽。

  資金鏈斷裂,代養(yǎng)戶吵鬧,這一切陳夏早已預(yù)見到,只是沒有想到來得這么快,而接下來的事情更使他始料不及。

  這是一個周二的下午,代養(yǎng)戶們已經(jīng)離開。陳夏獨自一個人坐在總經(jīng)理辦公室老板桌前。老板桌上放著幾張信紙和一些報銷單據(jù)。信紙是財務(wù)寫給他的報告,單據(jù)是裔魅力送來的林大爻打傷老孫頭的治療費憑證。林大爻本不想讓陳夏知道,他想私下讓魅力簽字后自己簽字走賬,沒想到魅力沒有簽字,卻拿給了陳夏。

  那是上個月初的一個半夜,林大爻和幾個業(yè)務(wù)員在外喝過酒,又開車竄到北郊的兔場。兔場看門的老孫頭已經(jīng)睡下,他聽到叫門聲急忙穿衣開門。林大爻認為開門晚了,借著酒勁對老孫頭破口大罵。六十多歲的老孫頭實在接受不了,回了一句。林大爻一拳打在老孫頭胸口上,其它業(yè)務(wù)員也狐假虎威走過來對老孫頭拳打腳踢,才有了這些需要簽字的看病報銷單據(jù)。

  陳夏翻著這些信紙和單據(jù),臉色鐵青,牙齒咬的“咯咯”直響。這時,林大爻陰沉著臉匆匆走了進來。他走到陳夏面前雙手下垂,也不說話,低頭而立。

  “你還不報警?”陳夏捏著桌上的信紙在空中抖了抖,往桌上一拍質(zhì)問道。

  “不能報警,看在咱兄弟的情分上,不能報警?!绷执筘程ь^身體微伏桌前,一只手扶著老板桌,另一只手按在信紙上,用憐憫的眼光盯著陳夏低聲央求道。

  “為什么?張春花拿跑了五千塊種兔款,趙巧玲拿跑了八千,你不報警,咋回事?你說清楚?”陳夏臉色血紅,手握拳頭,敲打著桌面吼道。

  “我······我,有幾次喝多了,強······強奸了她,我害怕她們告我?!绷执筘承呃⒌氐椭^,結(jié)結(jié)巴巴地低聲說。

  “那,張強呢?他拿跑了兩萬塊錢”陳夏語音放低,語調(diào)放緩,也沒有剛才的激憤,帶著譏諷的口吻問。

  張強是下屬一推廣站男性站長。

  “前段我去他那兒,喝多了,躺在沙發(fā)上,他小妞過來,我就用手伸進她褲子······”林大爻向后退了一步,“噗通”跪在地上委屈地說:“他敲詐我,其實我啥也沒干?!?p>  陳夏瞪大眼睛,臉部的皮膚繃緊,顯現(xiàn)出突鼓的顴骨,渾身顫抖地說:“你······你,他媽的王八蛋。”

  陳夏忍無可忍按著桌子猛地站起身,繞過桌子,走到林大爻面前,他左手一把抓住林的灰色棉襖前襟,右手攥起甸甸拳頭猛地打在林的臉上。

  林大爻跪著沒動,只是頭一歪,鮮血從他的鼻孔慢慢滲出,漸漸連成一條紅線,滴在地上。林大爻沒有檫,只是將頭低的更低,喃喃地哀求道:“看在兄弟的分上,千萬不要報警?!?p>  陳夏臉色紫青,身體一軟,無力地癱臥在沙發(fā)上。

  接下來又發(fā)生一件事,讓裔魅力經(jīng)受了一場刀光劍影,心驚膽戰(zhàn)的經(jīng)歷。

  賣饅頭的小老板來飯店討債。飯店賣的饅頭都是從不遠處饅頭店里賒來的,一個月一結(jié)賬,現(xiàn)在由裔魅力負責記賬,錢不多,也就是二百來塊錢。

  魅力向林大爻匯報。

  林大爻正在氣頭上,一揮手說:“沒錢,讓他滾?!睕]想到賣饅頭的小老板正在門外,他年輕氣盛,回去叫來三四個老鄉(xiāng)手持棍棒沖進飯店,小老板用木棍敲打著桌子站在餐廳大聲對裔魅力吼道:“告訴你們老板,在一個小時內(nèi)還清所欠饅頭錢,要不然,就把飯店砸了?!?p>  裔魅力連忙跑到公司向林大爻匯報。

  林大爻慌了手腳,急忙給他認識的一位朋友打電話。

  不大一會兒,三輛出租車停在飯店門前,從出租車里下來七八個腰里別著鼓囔囔家伙的彪形大漢,他們走進飯店,什么話也不說,將賣饅頭小老板帶來的幾個人圍在中間,怒目圓瞪,就等著頭領(lǐng)一聲下令,拔出身上的家伙,血灑飯店。

  整個餐廳頓時氣氛緊張,好像周圍的空氣瞬時間壓縮凝固,仿佛一口大的呼吸就能引起天塌地陷。

  就在千鈞一發(fā),劍拔弩張之時,陳夏闖了進來。

  “別動,都先別動。”陳夏站在飯店餐廳中間揮舞著手臂大聲制止道。

  陳夏知道,如果不立刻制止事態(tài)發(fā)展,后果不堪設(shè)想。這幫人是盤踞在火車站附近的小混混,他們出手兇狠,不計后果。

  氣氛漸漸緩和下來,陳夏走到賣饅頭小老板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說:“錢少不了你的,明天再說。”賣饅頭小老板自知不是對手,知趣地低下頭,帶著他那幾個老鄉(xiāng),灰溜溜地溜出飯店。

  陳夏將這幾個朋友請進包房,這時林大爻也走進來作陪。

  廚房里鍋碗瓢盆叮咚響,廚師們開始忙碌起來。

  包房里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不時傳出爽朗的大聲說笑聲。

  然而時間不長,陡然間氣氛突變,三四個大漢裹挾著林大爻急匆匆走出飯店,直奔一輛停在路邊的白色面包車,陳夏點頭哈腰陪著笑同另外兩個緊跟其后。陳夏站在馬路邊目送著后面兩個坐上一輛出租車,出租車跟隨白色面包車一前一后急駛而去,他牙關(guān)緊咬,憤恨而又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原來,他們酒足飯飽,提出要五千塊錢辛苦費。陳夏不愿意給,他們就把林大爻作為人質(zhì)押上了面包車。

  后來,在中間人的說和下,陳夏拿出三千元,才把林大爻贖了回來。

  林大爻已無力收拾殘局,建議讓裔魅力擔任總經(jīng)理。這個建議也正中陳夏下懷,他也想讓裔魅力成為公司股東,自己來個金蟬脫殼。

  公司飯店轉(zhuǎn)包給廚師,魅力也不再負責采購,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在辦公室審查報銷憑證。

  公司員工已感到這棟空中樓閣搖搖欲墜,即將倒塌,他們開始準備后事。有的私下倒賣種兔;有的將公司財物據(jù)為己有,公司管理出現(xiàn)空前混亂。

  裔魅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向陳夏提出,賣掉汽車,壓縮機構(gòu),將倒賣兔種改為兔制品加工,實現(xiàn)產(chǎn)業(yè)轉(zhuǎn)型。陳夏采納了魅力的賣車壓縮機構(gòu)的建議,卻不愿采納“產(chǎn)業(yè)轉(zhuǎn)型”的提議,因為他不愿再往公司投入資金。

  公司很快將白色越野車和五輛面包車賣掉,結(jié)清部分員工工資,只留下一輛白色面包車和陳夏的小轎車,公司也搬離市區(qū),搬到北郊的兔場辦公。雖然代養(yǎng)戶的干擾明顯減少,但還不時仍有代養(yǎng)戶結(jié)群而來。

  陳夏不來,林大爻更不敢露面,代養(yǎng)戶們只得拿裔魅力出氣。他們圍著魅力肆無忌憚地謾罵侮辱,宣泄內(nèi)心的不滿情緒,甚至有些還要在他面前動手動腳比劃兩下,這給裔魅力精神上帶來前所未有的委屈和傷害。

  魅力想逃離,但正在公司危難之時,又不好意思向陳夏辭行。正在他不置可否,進退兩難的時候,一支暗箭正向他悄悄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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