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上的鐘指向2點,凌晨2點。整個辦公室只有一臺電腦還亮著,電腦屏幕幽綠的光,照在男人滿是油光和疲態(tài)的臉上。
又是一份下班前十分鐘給,第二天早上就要上會的案子。
“該死的資本家!”男人罵了一句,伸了個懶腰,睡意嗡的一下涌上了大腦。
墻上時鐘單調(diào)的滴答聲,在空曠的辦公室里格外清脆,也格外的催眠。
“得去洗把臉?!蹦腥讼胫鹆松?。
擰開廁所的球形鎖,一陣?yán)滹L(fēng)撲面,男人打了個激靈。
“七月還這么冷?”男人嘟囔了一句。
廁所盡頭窗戶半開著,風(fēng)呼呼的往里灌,18樓的風(fēng)真不小。被風(fēng)一吹,瞌睡倒是醒了一半。
打開水龍頭,水流狠狠的砸在陶瓷手盆上,激起一股淡淡的腥味。男人伸手捧了一把水,這水黏黏滑滑的,不像是水,倒像是某種油脂。水捧到臉前,那股原本若有若無的腥味,突然濃烈起來,幾乎把他嗆得嘔吐。這大樓的水箱到底有多臟?。克l(fā)著牢騷,深憋了口氣,盡量不讓腥味鉆進鼻孔,一咬牙一閉眼,把水抹到臉上.......
......
擠了兩個小時的公交車,整個過程簡直是腳不沾地,車剛到站孫聰靈還沒來得及享受重回地面的感覺,便飛奔回公司。剛到公司上班第四天就遲到,可不是什么好事。他掐著表一路飛奔,卻不想在公司樓下被警察攔了下來。公司部門經(jīng)理很禮貌的推開攔在孫聰靈面前的兩個警察。
“魯隊,這就是我們公司新來的小孫,昨晚在公司加班。”經(jīng)理轉(zhuǎn)過頭說了句。
孫聰靈這才發(fā)現(xiàn)經(jīng)理背后跟著一個穿制服的警察,他很瘦,卻長著一張線條分明的臉。因為比較瘦,配上菱角硬朗且寬闊的臉,這樣的比例看上去顯得頭很大,很方。魯隊禮貌的對經(jīng)理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擠身走到了孫聰靈面前。
“我姓魯,魯力,刑偵隊長?!?p> “孫...孫聰靈,這棟大廈23樓天啟動畫的員工”孫聰靈完全摸不著頭腦,結(jié)結(jié)巴巴的回答到。
作為一個本分的打工人,他除了平時有些憤世嫉俗,基本就是個為混口飯吃忙忙碌碌的小角色,實在想不出刑警隊長大費周章親自接見的理由。
“認識他嗎?”魯力從上衣口袋掏出幾個人的合照,指著其中一個男人,用很專業(yè)的問道。
孫聰靈搖了搖頭,剛到這棟大廈上班三天,自己公司的人都還認不全。
“那你昨晚有沒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或者什么異常情況?”魯力收起照片又問。
“昨晚我和幾個同事加班到凌晨3點的樣子,一直在公司,沒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除了突然降溫,也沒有什么異常情況,還有就是昨晚風(fēng)挺大?!睂O聰靈認真的想了想之后回答到。
“所有人都在公司沒出去過?”魯力又問。
孫聰靈點了點頭:“連廁所都沒上過?!?p> “那你跟我們同事回去錄下口供?!濒斄φf著笑了笑,從男人的角度來看,這個笑容有點憨,接著便招呼旁邊的警察帶孫聰靈上了警車。
“昨晚有人在這棟樓被淹死了!”警車上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說。
“淹死?這大廈里有游泳池?”另一個女人好奇的問到。
“游泳池淹死的,哪有這陣仗?”那女人壓低聲音說到:“早上大廈的清潔工發(fā)現(xiàn)有人死在18樓的廁所里,眼耳口鼻全是水,還滋滋往外冒咧?!?p> “還真是淹死的???”另一個女人一臉吃驚:“廁所里咋能淹死人呢?”
“我無意間聽那個方臉的警察說,好像是在洗手池里淹死的!”那女人想了想:“死的時間好像是昨晚凌晨兩點,幸好我們一點過就走了!”
“啊,那個方臉的魯隊??!”聽到魯力,這女人話鋒一轉(zhuǎn):“他雖然看起來臉方腦袋大,可笑起來還挺萌!”
接下來兩個女人開始唧唧咋咋的議論著魯隊長。一旁的孫聰靈卻明白過來,自己為什么會被帶走做錄筆,洗手池淹死人,這必定是謀殺。昨晚加班到三點,確實有作案時間,不過清者自清,孫聰靈也不憷,只是想想自己在埋頭苦干的時候,樓里死了人,還是有些后怕。
......
在口供上按上手印,孫聰靈看了看表,已經(jīng)是下午三點,這意味著晚上又得加班了。新工作第一個單子就出茬,這可不怎么吉利。
到公司樓下,已經(jīng)四點過,正趕上魯力和一樓展館的館長唐強從大門口出來,兩人似乎是剛談完。
這個唐館長和孫聰靈公司總經(jīng)理關(guān)系不錯,經(jīng)常在他們公司出入,所以孫聰靈是認識的,他的印象里,唐強是個年紀(jì)不大,對人說話略帶幾分恭維的角色。
唐強的展館和孫聰靈所在的動畫公司同屬天啟實業(yè)旗下子公司,這棟天啟大廈也是屬于天啟實業(yè)的物業(yè)資產(chǎn),大廈25樓以下幾乎都是天啟的子公司,25樓以上就是天啟實業(yè)本部西南分部的辦公區(qū)了。
唐強有事沒事都在往樓上跑,很多人說他能做一樓館長,就是靠跑上跑下拍馬屁做公關(guān),阿諛奉承有一套,沒啥真本事。這些都是孫聰靈吃飯的時候聽前臺幾個妹子八卦的,捕風(fēng)捉影的東西而已。
唐強把魯力送出了大門,轉(zhuǎn)身看見電梯口的孫聰靈,湊了上來:“小孫,錄完口供了?”
孫聰靈笑了笑,禮貌性的點了下頭,他倒是有些驚訝唐強會知道自己的姓名,印象里好像二人連話都沒說過。
“樓里出了謀殺案,可嚇?biāo)牢伊耍 闭f著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毛汗:“這鬧出人命了,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我們館的三國文化展?!?p> “不至于,不至于”孫聰靈也不知道接什么話只是隨口附和,剛好電梯門開了,一步跨上去,也沒管唐強什么反應(yīng)。
到辦公室一坐下就忙得沒再起身,直到肚子一陣翻騰,看看時間已經(jīng)晚上十點過了,孫聰靈才想起自己今天午飯都沒吃,四天只睡了不到八個小時,還不吃東西,做這行猝死的幾率怎么能不大呢。
“聰哥,好餓啊,整點宵夜吃吃唄?!备舯谧赖闹茉此梢桓币啦换畹臉幼?,踢著孫聰靈的椅子嚷著。
“得,誰讓我害您老加班呢,宵夜我買。”孫聰靈揉著太陽穴,起身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推開公司門,一陣?yán)滹L(fēng)灌進來,孫聰靈哆嗦了一下。天氣預(yù)報說今晚最低20度,這溫度,差得也太多了.
“天氣預(yù)報果然不靠譜”孫聰靈嘟囔著轉(zhuǎn)身拿了件外套。
走廊里這個時間,主燈已經(jīng)熄了,只剩下側(cè)面的兩排小燈,昏黃的燈光不均勻的照在地上,幾盞接觸不良的小燈伴著茲茲的電流聲忽明忽暗。
原本不是很長的樓道被渲染出幾分詭異,孫聰靈不是個膽小的人,但畢竟18樓剛出了命案,配上這氣氛,很難不讓人頭皮發(fā)麻。
電梯在走廊的盡頭,孫聰靈加快了腳步,突然一陣抽水聲從廁所里響起,在半夜無人的樓道中那聲音格外的洪亮炸耳。
孫聰靈楞在了廁所門口,他環(huán)視了整個樓道,亮著燈的只有自己公司,而這個時候公司里只有周源松和自己,周源松什么時候進了廁所?
孫聰靈推開虛掩的門,探了半個腦袋進去,每個格子間都關(guān)著門,看不到里面有沒有人。突然,又是一陣抽水聲,嚇了孫聰靈一跳,接著是一股腥味撲過來,這種味道像是菜市場鮮肉區(qū)的味道。
孫聰靈皺著眉關(guān)上廁所門,要是那位撇大條的哥們兒從格子間出來發(fā)現(xiàn)門口探出半個腦袋,大家都會很尷尬。肚子又是一陣翻滾,提醒孫聰靈眼前壓倒一切的中心任務(wù)是買一頓豐富的宵夜。
不知道是不是餓得太厲害,總覺得電梯降得很慢,他盯著樓層顯示,一層一層的變化,到了18樓,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
孫聰靈探出身子看了看,門口一個人也沒有。這層樓的人都下班了,除了走廊里昏黃的兩排小燈,沒有其他光源,這樓的燈光比23樓還要昏暗壓抑,像巫術(shù)儀式上的蠟燭。
孫聰靈目光掃到廁所門口黃色的警戒線,全身汗毛都立起來了。他用力快速的敲著關(guān)門鍵,門無聲無息的慢慢合攏,就在完全關(guān)閉的一瞬間,一個人影從門前掠過,孫聰靈看得真真切切,整人都被嚇得退到電梯墻邊,身體緊緊貼到了墻上。等電梯門牢牢的關(guān)上了,他才松了口氣。
“剛剛明明沒有人的,不會那么邪門吧!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孫聰靈心里嘀咕。
就在這時,電梯突然抖動了幾下停住,孫聰靈慌忙摁了幾下開門鍵,但是電梯門沒有絲毫反應(yīng)。他意識到自己被困住了,掏出電話準(zhǔn)備打110求助,卻發(fā)現(xiàn)電話接通只有茲茲的電流聲,摁電梯警報按鈕聯(lián)系物業(yè)也一樣。
就在這時,電梯的燈開始閃爍,孫聰靈突然聽到輕微的嘶叫聲,聲音非常小,小得幾乎聽不見,卻凄涼得讓人窒息。
在這種情況下有幻聽很正常,孫聰靈安慰著自己,努力的讓自己鎮(zhèn)定,一個大男人不能因為電梯故障就驚慌失措,他開始對著電梯內(nèi)置攝像頭揮手,作各種求救的手勢。
突然有東西開狠狠的撞了下18樓的電梯門,撞擊聲在電梯井里回蕩很久才消失,孫聰靈的動作僵住了。電梯卡住不到三分鐘,保安從一樓監(jiān)控室上來沒那么快。回想起電梯門外掠過的人影,和圍著禁戒線的廁所,孫聰靈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又是一下撞擊,外面那東西開始接連不斷的撞擊電梯門,一下,兩下......每一下都好像敲在孫聰靈的腦袋上,讓他神經(jīng)幾乎要崩斷。
撞擊聲沒有征兆的停止了,就像放著嗨樂的低音炮被突然拔了電源,隔了好一會兒,原本以為不會再有什么大動靜。孫聰靈吁了口氣,繃直的神經(jīng)也隨之放松了下來,這個時候電梯門卻無聲無息的開了。
孫聰靈這才發(fā)現(xiàn),電梯卡在了18和17樓之間,而此時18樓的門外有一雙赤腳,蒼白纖細的腳,像是女人的腳,毫無生氣的立在那里。
孫聰靈差點失聲尖叫起來,他本能縮到離門最遠的角落。門外的女人好像正慢慢彎下腰,因為孫聰靈看到上方有黑色的長發(fā)慢慢垂下,他不敢想象長發(fā)上面是張什么樣的面孔。
氣溫陡然下降,孫聰靈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氣。電梯燈瘋狂的閃爍,像是夜店瘋閃的氛圍燈,只是沒有激烈的音樂節(jié)奏而已。孫聰靈開始呼吸困難,像是被什么揪住了氣管,缺氧讓他視線開始模糊。
在他失去知覺之前,看到那女人慢慢露出的半張臉,蒼白如紙,襯出那只青黑色沒有眼白的眼睛怨毒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