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shù)┦怯矟h嗎?那些硬漢電影里的主人公才算硬漢吧?!濒敇湓倜σ膊坏⒄`說話。
“那都是假的,老魯才是真硬漢,活生生的,”小李子欣賞著魯樹的忙碌,“我剛到所里就聽了一肚子老魯?shù)膫髡f,嘖嘖,當時可把我鎮(zhèn)住了?!?p> “什么傳說,說說?!?p> “那可太多了,你讓我想想,”小李子裝模作樣地摸著下巴上的小胡子,這幾天和魯?shù)┙佑|多了,他開始學(xué)著魯?shù)┑臉幼恿羝鹆诵『?,“你知道壞人中,哪種最兇狠嗎?”
“強盜?”
“不是?!?p> “殺人犯,一定是這個了?!?p> “也不是。”
“說唄,別賣關(guān)子了?!?p> “是毒販,”小李子換了一條支撐腿,“他們往往有一個完整的網(wǎng)絡(luò),巨大的利益使網(wǎng)絡(luò)鏈條上的每個人都有鋌而走險的勇氣,而且毒販是配槍率最高的匪徒,比警察配槍率都高,簡直能比得上軍隊了,而且和警察軍人不同,他們會毫不猶豫地開槍,厲害不?”
“這跟魯?shù)┯惺裁搓P(guān)系?!?p> “魯?shù)┤ヅP過底,最后收繳了一大批貨,干掉了毒販頭子,破獲了那個毒品網(wǎng)絡(luò),自己中了兩槍還活了下來,厲害不?”
“他有段時間確實一直出差,偶然回來一次還神神秘秘的,可能就是臥底那段兒吧?!?p> “很有可能,乖乖,老魯那次臥底時展現(xiàn)出的戰(zhàn)術(shù)素養(yǎng)實在令人嘆為觀止,偵查能力,反偵查能力,單兵作戰(zhàn)能力,都堪稱典范?!?p> “恩,他當警察前還當過很久的兵。”似乎是第一次,魯樹提到魯?shù)r聲音中多了些溫情的味道。
“是吧,”小李子幫魯樹把第一盤菜送到客廳,“老魯可是我的偶像,我當警察是以他為目標的?!?p> “別學(xué)他,”魯樹說,“他這個人就沒有真正過過自己的生活。警察也是個工作,你要學(xué)會照顧好自己,照顧好身邊的人?!?p> 小李子正是年少輕狂野心勃勃之時,他覺得魯樹這話有點婦人之見,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
很快的,魯樹做好了三菜一湯,兩人上桌,魯樹看著小李子光是笑,小李子被看得納悶,也不敢吃,“這是還需要什么儀式才能開吃嗎?”
“不是,你沒有洗手?!?p> “哦,”小李子朝洗手間走去,“不就沒洗手嗎,有那么開心嗎?”
“好了,洗好手了,能吃了吧。”
“吃吧。”
小李子拿起了筷子,他想想,還是覺得不對勁,“你剛才笑什么?”
“沒有啊,我笑了嗎?”
“你笑得花都開了,還沒笑,魯樹,你是不是笑肌失調(diào)啊?!?p> “你才笑肌失調(diào)呢,”魯樹莫名其妙地臉紅了,“快吃吧?!?p> 小李子扒拉起了飯,“恩,好吃,恩,這個也好吃,恩,那個也好吃,恩,湯也好喝。咦,你怎么不吃?”
“你這個人,上去四下子,把所有的都嘗了一遍,太不講究了?!?p> “這也不行嗎?我以前和同事一起出去都這樣?。课沂窍雵L嘗每個菜的味道,好給你點贊。”
“行了,別找借口了,壞習慣就是壞習慣?!?p> “好好好,我改,你也開吃,我自己吃不自在,”小李子看到魯樹笑著夾了指頭肚大小的菜送入口中,這才火力全開了。
魯?shù)┝什莸匚购昧藷釒~,緊走幾步,來到陽臺上,兩個壽壽優(yōu)哉游哉地游動著,看到魯?shù)?,它們擺動著尾柄,朝魯?shù)┯稳?,浮動在他近旁的水面上,小嘴吧嗒吧嗒地在水面上吮吸著,本來,?yīng)該讓它們再禁食一日的,但是考慮到它們的狀態(tài)如此之好,魯?shù)Q定靈活點,給它們開飯。他投到水面上一點魚食,壽壽歡快地一下吞進去,然后下潛到水的中層,用力地消化著,隨即又浮上水面,吧唧了起來。
魯?shù)┛粗鼈冊谌昼妰?nèi)吃完了食兒,還時不時地浮上來尋找,心里越發(fā)安靜了,他離開屋子,去小王那里吃胡辣湯。
“老魯,今天這么早啊,”小王有些意外,他看了看魯?shù)┑难?,“你是又要出門了?用車嗎?”
“不用,上次用你的車沒什么磕碰吧,我也沒仔細檢查。”
“沒有,不但沒有,我上次有個違章也被消了,還是老哥你人脈廣?!?p> “魯哥,還有什么事兒需要幫忙嗎?”小王媳婦兒熱切地問。
“暫時沒有?!?p> “那個女的還有事兒嗎?”
“她……”魯?shù)┱郎蕚湔f,老林家的過來打豆腐腦,她聽到了小王媳婦兒和魯?shù)┑膶υ?,露出了然地微笑,魯?shù)﹨挓┑刈×俗臁?p> “老樣兒,給我打滿,”老林家的說,她拿了一個小鍋,說是打一份兒,其實分量足足有兩份兒了,她占這樣的便宜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小王兩口兒脾氣好,也不和她計較,“小王媳婦兒啊,你知不知道,咱們這里有個大情種呢?!崩狭旨业恼f完,爆發(fā)出粗獷的大笑聲。
“老姐,誰?。俊毙⊥跫业男χ鴨?。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崩狭旨业臄D著眼睛。
“我嗎?”小王得意地說,“老姐,你怎么知道的?”
“呸,就你,天天讓你媳婦掐得死死的,你還情種,你是沒種吧?!?p> “有種沒種,你老姐怎么知道的?”小王說著,后退了兩步。
“行啊,長出息了,敢開你奶奶的玩笑了,看我不揍你,小王媳婦兒,你也不管管他。”
“我管不住啊,小王可是個大情種,天天這樣,我管不過來。”
“行,你們兩口子就逗我吧,”老林家的憤憤地拿起打得滿滿的小鍋,“有你們哭的時候?!?p> 等老林家的走了,小王看向默不作聲吃油餅的魯?shù)?,“魯哥,你又怎么得罪那個母老虎了?”
“她那個女人還用得罪?你只要在她旁邊活著,就有可能得罪她,”魯?shù)┎亮瞬磷欤敖駜何規(guī)уX了,把之前的帳和你們清清吧?!?p> “上次你給了那么多報酬,那點帳早清了,還夠你吃一段時間的?!?p> “那是你掙的,帳是帳,這我還分得清,別廢話了。”
魯?shù)┣辶速~,看看時間,該去火車站了。
一下火車,這個單就人口而言稱得上國際大都市的省會城市撲面而來,人頭攢動,熙熙攘攘,人類的流動在這個火車站得到了最鮮明的體現(xiàn)?;疖囌就獾膹V場上,賣地圖的,賣內(nèi)置鐵塊的手機充電寶的,賣礦泉水的各自守著自己的地盤,時不時有人過來詢問,“去富士康嗎?”“休息嗎?有年輕姑娘。”“去XXX嗎?大巴車等著呢?!?p> 魯?shù)v經(jīng)滄桑的臉排開了人潮,那些做各種生意的人看他一眼,沒一個上來搭訕的。他找到了公交車乘車點,它們占據(jù)了整整兩條路,這還只不過是東廣場而已。
魯?shù)┎粫檬謾C地圖,他的手機也用不了地圖軟件,因此他挨個地看著站牌,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找到要坐的車。
這樣的城市壓根不適合他這樣的老人生活,或者說,如今的時代越來越不適合他了。
魯?shù)┰谥猩铰泛蛻c豐路下了車,朝東走了幾分鐘,停在了一個胡同前面,火熱的生活在胡同中溽熱地上演著,這又是一個城市中的村莊,只不過除了破落,它早已看不到任何村莊應(yīng)有的景象了,魯?shù)┏锟慈ィ嗣袼幏康呐谱釉谝幌盗胁宛^和發(fā)廊的牌子中脫穎而出,吸引了他的注意。
城中村的地面骯臟油膩,比魯?shù)┧诘拇遄舆€要臟許多,充滿了各種氣味和聲響,兩旁時不時有些裝飾曖昧的理發(fā)、修腳、按摩店,其中一家寫著“只按摩,問那種事兒的都不是人”,透過半開著的門望去,昏暗的黃色燈光使玫紅色的墻紙在模糊中有點曖昧,魯?shù)┬α诵?,停在了人民藥房門口。
一輛小貨車正從藥房中駛出,魯?shù)﹤?cè)身讓它過去,走入了藥房院子。
沒人理他,魯?shù)┱驹谠鹤永锿A艘粫海袀€小伙子走了過來,“你找誰?”
“你們老板是姓錢吧,叫錢萬多?!?p> 小伙子左一眼,右一眼,上一眼,下一眼,看了他一百二十眼,這才說,“你找他什么事兒?”
“你告訴他,親戚來找他了。”
“等著。”小伙子上了二樓,進入走廊盡頭的一間辦公室,一會兒功夫,一個半禿的胖子和那個小伙子一起從屋中出來,站在走廊上朝下瞧,魯?shù)┒⒅莻€胖子看了幾秒鐘,胖子反應(yīng)過來了,帶著百分之五十的熱情朝他揮著手,讓他上來。
“是魯老表啊,”等魯?shù)┑搅私?,錢萬多的熱情升到了百分之百,他握住魯?shù)┑氖郑瑩u了起來,“什么風兒把你吹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錢萬多的辦公室里拜著財神,養(yǎng)著風水魚,只不過魚的狀態(tài)很差,魯?shù)┲豢匆谎劬筒幌朐倏戳恕?p> “咱們幾年沒見了?”錢萬多給魯?shù)┑怪琛?p> “十幾年了吧?!?p> “有了,有了,”錢萬多打量著魯?shù)?,“連你都老了?!?p> “你倒是不見老?!濒?shù)┱f的是實話,錢萬多雖然半禿了,但是油光滿面,穿著名牌西裝,帶著名表,顯得心寬體胖,和十多年前竟然差不多。
“我也老了,我也老了,”錢萬多有些心虛地看了魯?shù)┮谎?,“是你表姐讓你來的??p> “不是,表姐不想見你?!?p> “那個女人,那個女人,”錢萬多唏噓了片刻,也不知道他想表達什么意思,“那魯老表你有什么事兒?”
錢萬多開門見山,魯?shù)┮矘返脝蔚吨比?,“你還記得老廠后面那棟小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