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翠兒頭痛的毛病倒是緩解了,但卻染上了煙癮。
而這煙癮發(fā)作起來,遠(yuǎn)比頭痛那毛病,有過之而無不及,仿佛發(fā)瘋病人似的那般難纏。
這個時候,李福才有些后悔,當(dāng)初,就不該用洋土給媳婦治病的。
那時頭痛病發(fā)作起來,雖然有些嚇人,可好歹不用花銀子??!
如今可倒好,煙癮這玩意兒發(fā)作起來,卻是要花費大把大把的銀子。
不過,讓李福感到欣慰的是,他和那幾個二桿子賭錢,依然是贏得多輸?shù)纳佟?p> 嘗到甜頭以后,李福便越發(fā)不肯收手,隔三差五就往這處院子里跑,已經(jīng)成了這里的???。
最初的幾天,看門把風(fēng)的漢子,還總是要盤問幾句,才肯放他進(jìn)去的。
后來,李福來這兒的次數(shù)多了,哥幾個混成了熟人,此后就沒人再盤問他。
但是,每次李福來,望風(fēng)的漢子,卻還是要和里面,知會一聲之后,才肯放他進(jìn)院子的。
李福在賭錢的這個院子,贏的錢還真不少,只是都沒攢下,大多都跟二喜介紹的那個,茶館里的漢子,購買了洋土。
媳婦現(xiàn)在是一天離開煙土,也過不下去。
而近段時日,李福已和那幾個二桿子賭客,混成了朋友,賭資也跟著越玩越大。
如今,桌面上很少見到制錢,早已換成了清一色的銀洋。
而李福最為得意的一次,是贏了一座宅院,而且,是縣城里的宅子。
那天,李福的手氣特別的好,獨自一人贏了其他四家。
順子像是輸?shù)脹]錢了,就從懷里摸出一張房契,隨手拍在了桌上;
“奶奶的,賭把大的,撈本,一把定輸贏。”
李福覺得自己手氣正旺,便毫不猶豫,壓上了所有的銀洋。
但順子還是嫌他下的賭本少,讓他把鄉(xiāng)下的宅子也壓上。
聽到讓他押上宅子,李福說啥也不樂意。
身旁幾個賭友怎么勸說也沒用,他只答應(yīng),若是順子贏了,他按房價賠付銀子,但壓上宅子卻不行
沒個窩兒住,媳婦那關(guān)過不去。
順子也不好過于勉強(qiáng),講好了規(guī)矩,便擲色子開賭。
結(jié)果,雙梅花對板凳,還是李福贏了。
臥槽——
惱怒的順子,騰地站起身來,瞪著眼睛看向屋內(nèi)幾人。
李福多少有些忐忑,擔(dān)心順子不認(rèn)賬,一座宅院,畢竟不是小數(shù)目。
“媽的,老子愿賭服輸……”
順子這般嘟囔一句,便丟下手里的牌九,憤憤然,甩手離去。
看著沮喪的順子走出院落,李福拿著房契的手,因激動而有些顫抖。
恍惚之間,已是被幾個起哄的賭友,簇?fù)碇?,去看那座贏來的宅院。
院子在城內(nèi)西南角的位置,坐落朝南門庭寬闊,五開間正房,院子也還算寬敞,東西兩側(cè)配有廂房。
自是比不得,貴和堂那樣的深宅大院,卻遠(yuǎn)比他鄉(xiāng)下的宅子要好得多。
盡管心里激動不已,但李福卻也并未失去心智。
拿出些銀兩,打發(fā)幾個賭友去吃酒,而他則拿上房契,去官府辦了過戶手續(xù),這才放下心來。
贏了城里的宅子,李福很是有些興奮,一路歡快著往家里趕。
心情舒暢,看到董家擴(kuò)建貴和堂的熱鬧場面,也沒那么扎眼,居然沒朝那邊吐痰,就快步跑進(jìn)自家宅院。
院子里未能找到媳婦,舉步?jīng)_進(jìn)廳房暗間。
呂翠兒似乎剛剛吸食了洋土,懶散地歪在炕上。
李福嬉笑著撲到身上,抱著媳婦就啃。
“死鬼!大白天的你要作死……潼關(guān)就要回來了,起開。”
呂翠兒掙扎著坐起身來,抬手整理著,已是有些凌亂的秀發(fā)。
“瞧瞧這是啥!”
依然興奮著的李福,將房契拍到媳婦手里,不無得意著說道:
“搬家,到城里住去,讓你也享受享受,城里人是咋個活法。”
呂翠兒雖然反對男人賭錢,但最近李福總是贏,她也有些沾沾自喜,認(rèn)為男人這是轉(zhuǎn)了時運。
況且,她吸食的洋土,也還指望這些進(jìn)項,供應(yīng)著呢,更不好多說過激的話。
如今她已很少過問,李福外面賭錢的事兒。
只要能讓她吸上洋煙,怎么著都行,就任由他折騰去。
這會兒,李福說贏了處城里的宅子,要搬家到城里去享福。
呂翠兒首先想到的,卻是欄里正在上膘的兩頭豬,心里有些舍不得。
李福卻滿不在乎,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
“那些個蠢玩意兒,賣錢、殺了吃肉都行,以后媳婦你想吃啥,咱就買啥,洋土可著媳婦你享用。”
洋土這句話打動了呂翠兒,哪里還有啥可猶豫的。
就這樣,兩口子將家里值錢的物件,能賣的都處理了,一家人高高興興地搬進(jìn)了縣城。
只是好景不長,自打搬到城里以后,李福賭錢的運氣,就沒以往那么好了。
賭錢院子里那幾個二桿子賭客,似乎時來運轉(zhuǎn)。
每次賭錢,都是開始幾局李福贏,但是到了最后的關(guān)鍵時刻,他又總是會莫名其妙地輸個精光。
這樣沒過多久,李福的老本就又都搭了進(jìn)去。
如今,已是有些捉襟見肘。
以至于近段時日,就連給媳婦買煙土的銀子,也都沒了著落。
但,李福依然沒有就此罷手的意思,他覺著之所以會輸,只是巧合而已。
每次去賭,開始時候都是自己贏的,只是最后要結(jié)束的時候,才會偶爾輸了那么一兩局。
而且,那幾個二桿子賭客的牌技,在他看來,真的是一文不值。
雖說最后是贏了,也只是大他一兩個點而已,完全是運氣好罷了。
李福對自己的牌技,依然還是那么自信。
至少,那幾個二桿子是沒法比,覺得只要自己留心,總能撈回輸?shù)舻谋俱y。
抱著這般僥幸的心思,李福再次來到賭錢的院子。
只是這次,原本就帶著不多的銀子,老早就輸?shù)脹]錢下注。
不過,今兒個他卻是有備而來。
本著‘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的賭徒信條,取出鄉(xiāng)下閑著那處宅院的房契,隨手拍在了桌子上。
賭把大的,撈本!
‘夫賭博以求利,斷未有得利者。勝者十之一,負(fù)者十之九……乃負(fù)矣,而必求一勝,再負(fù)矣,而又必求一勝,再三四不已,卒之有負(fù)無勝。
‘則吾資以罄,吾債以積,吾心益熱,凡苛可以得財富者,將何所謂不至哉!’
這是本朝劉姓才子寫的《戒賭博說》,卻是符合此時李福的境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