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入京
五月初旬的一天,大蜀京都城外道上的草都長了出來,城門前熙熙攘攘,人流如織。
正值暖日,出城踏青賞景的寶馬香車絡(luò)繹不絕,一眼望去,紅塵滾滾,彩幛連天。
長道旁,沿著護城河的那兩排青青柳樹,隨風(fēng)搖擺,樹下等待入城的商人車隊排出一條蜿蜒的隊伍,曲曲折折,看不到尾。
一片盛世太平的繁盛光景。
三輛馬車順序而行,馬車前后騎行的帶刀親兵,神情冷峻。
道旁的百姓和商隊認(rèn)出墨家的標(biāo)志,紛紛停下車馬讓出道路,百姓們不禁都停下腳步,駐足觀望。
百姓們交頭接耳,小聲議論道:“聽說墨家大小姐這次進京是為了婚約呢,也不知道會許給誰?!?p> “這墨家可是五大世家,我瞧著這得看墨大小姐的意思。”
“討論這些有什么用,還不快去看著點孩子?!?p> 議論聲中,一陣暖風(fēng)吹過,馬車簾子風(fēng)吹不動,始終低垂著。有些人踮起腳想看這墨家小姐的容貌,卻始終不見露面。
馬車并沒有排隊接受檢查,城門處官兵直接讓路,一行人進城而去。
百姓們看著馬車遠去。
消息很快傳開。
墨府坐落在京都北面,離皇宮不是很近,這里住著的都是達官貴人。并沒有什么普通老百姓,所以整條大街顯得比較冷清,墨府就就在巷子的最深處。
門前蹲著的石獅子威武驕昂,正中一個月洞紅漆大門,白墻約兩米高,上覆黑瓦,墻頭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狀。
馬車緩緩從大街上經(jīng)過,道路兩旁沒有好奇的眼光。走到墨府旁邊,在一片樹蔭之下,馬車停在了角門處。
喬兒掀開車簾,放下腳凳。一雙纖纖玉手從馬車?yán)锷炝顺鰜?,墨綰扶著喬兒的手下車。臉上并沒有什么表情,看了看四周的環(huán)境,如前世一般,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懷念。
咯吱一聲,大門推開,管家?guī)е腿藦睦锩嬗顺鰜?,仆人都小心翼翼的好奇的看著墨綰。
“姑娘,鶴哥去赴詩會了,讓奴來迎接姑娘。”管家衣著樸素但不失體面,滿臉滄桑卻透出睿智,目光慈祥道。
“無妨,等二哥回來告訴他,讓他來找我?!蹦U笑了笑,沒有說什么,抬腳往里走去。管家才松了一口氣。
這姑娘和鶴哥,從小打到大,鶴哥雖年長姑娘兩歲,可次次都輸給姑娘。想到此處,管家笑著搖搖頭,指揮下人們?nèi)グ狁R車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男欣睢?p> 門口候著兩個小廝本是引墨綰往里走。墨綰自己抬腳就走了進去,對于這府里熟的像是住了很久似的,門口兩個小廝面上詫異,緊隨墨綰。
入門便是曲折游廊,一路往里,只見庭院漸深,玲瓏精致的亭臺樓閣,內(nèi)有假山平草,花枝淺水,景致頗為精雅,而沿路遇著些婆子,一見有人來了,都是斂聲靜氣地守在道旁,一點不見紛亂。
三進三出后,走進一個院子,婆子侍女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漿洗打掃著,門上匾額上書寫著“長清閣”三個燙金大字。
墨綰想起前世自己初入京都,剛進墨府好奇的眼光。不由得微微勾唇。
兩世為人,生死輪轉(zhuǎn),不由來的多出些灑脫之感,一路走著望著。
墨綰這一路的神態(tài)都落在闔府下人眼中,這些下人不免有些驚艷。
這位早已聽說了十幾年的墨家嫡女,原來竟是這樣一位人物。行為舉止皆是大家風(fēng)范,一顰一笑之間,高貴的神色自然流露。總覺得他們姑娘有股子感覺,只是這感覺不知如何用言語表達。
以葵服侍墨綰沐浴之后,喬兒端來吃食,夜已漸深。
“姑娘,小廚房做了桂花糖蒸栗粉糕,聞著可香?!眴虄阂荒橉捪啵劬χ惫垂炊⒅淖郎宵c心。
“以葵,你看這丫頭,小饞貓?!蹦U手里拿著一卷書再看,抬起頭無奈一笑,順手把點心遞給喬兒。
喬兒拿了點心,滿心歡喜:“若初姐姐在外面想必很累,讓若初姐姐也嘗一下?!闭f著就急急轉(zhuǎn)身出去。
“姑娘,都已安排妥當(dāng),睿王身邊那個肖吉已經(jīng)證實就是大洪儒家人。”以葵恭敬的說道。
“消息可放出去了?!蹦U漫不經(jīng)心的合上手中的書卷,拿起桌上的冷酒。
“近日天機閣已派人放出消息,怕是這會子太子和丞相正合謀呢?!币钥苯影牙渚剖盏?,墨綰手拿了個空,怔了怔,無奈一笑。
“姑娘,這些日子心疾好不容易發(fā)作的不那么頻繁,可不能掉以輕心。”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也一天天跟若初那丫頭一樣?!?p> 墨綰扭頭望向窗外的天空,繁星點點。
前世楚棣身邊的肖吉,對墨家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那么這一世,就把他們一個個斬斷。
楚棣,我回來了。賬,一筆一筆算。
墨綰腦海閃過種種畫面,心頭漸漸生出一絲煩躁,旋即趴在窗邊,深吸一口氣壓了下去。
......
東宮。
亦有人一夜未睡,太子楚景紹字承禮,今年二十四歲,高挑韌健的身形,深目薄唇的容貌,但是氣質(zhì)略顯陰忌。
自部下稟報睿王身邊有儒家之人后,他便命人去搜集那肖吉與儒家的書信行動和往來的人,一切看似都很順利,可內(nèi)心還是惶惶不安。
“殿下,丞相大人來了?!?p> 他揉了揉眉頭,屏蔽身邊侍從,掉頭去往書房。
“老師您來了?!碧蛹奔碧_進門,看見眼前之人,心里安定了一些。
“殿下?!必┫嘈辛硕Y,拿著整理成條陳的線報,請?zhí)舆^目。
太子一目十行,看了一半,眉頭緊蹙:“依老師之見,此事應(yīng)當(dāng)如何?!?p> “殿下,這肖吉確是儒家人無疑,臣也多方查證,可此事最重要的讓陛下怎么相信?!?p> 太子思索片刻。
“過幾日就是瓊林宴了?!?p> 丞相眉頭跳了跳,也知道太子好不容易抓到睿王把柄,自是要大做文章。
“殿下,余下的事情,臣會安排好?!?p> 太子抬起眼簾,精光內(nèi)蘊:“這次定要老四斷了臂膀?!?p> 丞相頷首。
片刻后,送走丞相,侍從來報,太子妃謝梓筠昨晚一直等到半夜。
太子急忙向主宮走去。
......
墨綰坐在廊前,靠著墊子,正低頭核對這些年府里賬目,淡青羅衫,白色絲群,豐肌如雪。
喬兒輕聲說:“姑娘,二爺如今房里連個丫頭都沒有,這整天整夜的在外面喝酒吟詩也沒個人管管?!?p> “這二爺也就是在京都這樣,你看哪次回墨家,二爺不都是一本正經(jīng)的?!币钥坂鸵宦曅α顺鰜?。就連若初都抿嘴一笑。
墨綰直起身來,揉了揉腰,腕上一串卷草紋金跳脫發(fā)出叮鈴輕響。
“等二哥回來把醒酒的蔗汁讓他喝了?!?p> 她二哥看似放浪不羈活脫脫一個紈绔公子哥,可實際上心思通透。前世二哥曾勸她,四皇子城府太深,不是她可以駕馭的了的??伤€是如飛蛾撲火,十載相伴,傾心扶持,換來的不過是留個全尸。
墨綰出了一會子神。
下人來報,二爺回來了。直奔長清閣來。
只見一男子腳步虛浮,衣襟半敞,白皙胸膛上酒液淋漓,深一腳淺一腳踏上長廊。
兩道濃濃的眉毛泛起柔柔的漣漪,好像一直都帶著笑意,彎彎的,像是夜空里皎潔的上弦月。白皙的皮膚襯托著淡淡桃紅色的嘴唇,俊美突出的五官。
來者自然是墨家二爺墨廷道。
墨廷道走到墨綰身邊,挨著她坐下,寬大的袍服袖擺掃過幾上的賬冊文書,算籌嘩啦啦掉了一地。
墨綰微吸一口氣,拍開他的胳膊,重新整理算籌?!澳煺埲e地坐一坐,離我遠點罷。”
“小言,越發(fā)長得沒我好看了?!蹦⒌篮鹊淖眭铬傅?,哈哈大笑,墨綰越嫌棄他,他越要往墨綰身邊擠。
墨綰笑著推他:“大哥可說了,你要是敢欺負我,我盡管打回去?!蹦U的力氣自然是推不動墨廷道。
“二哥,你吃醉了,一邊清凈去,別吵我?!?p> 鬧了一會,墨廷道酒醒了幾分,一手撐著案幾,一手端著銀碗,喝了幾口蔗汁,目光在墨綰臉上轉(zhuǎn)了一轉(zhuǎn),眉頭擰起。
不知不覺中,這丫頭長這么大了。
“你這丫頭少出門,安生些待在府里就好。”墨廷道越想越氣,干脆扭過頭去不看墨綰。
墨綰莫名其妙看了墨廷道一眼:“二哥,你肯定是酒沒醒?!?p> 墨廷道含糊的唔了一聲。
墨綰揚手喊若初過來
若初應(yīng)聲,端來熱水巾帕服侍墨廷道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