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謀定睿王府
湯羹一直在灶上熱著,本想叫墨廷道起來用膳,可墨綰扭頭看向他,儼然已經(jīng)睡熟了,他夢中一直緊皺著眉頭,像是十分疲倦,就沒叫他。
打發(fā)身邊的人退下。墨綰坐在床榻邊,看向墨廷道。
二哥打小就被送進京都,天子腳下。美其名曰伴讀,其實不過是皇帝制衡世家的法子。
墨廷道生來性子雖放蕩不羈,千金雇笑,可墨綰知道,要論文才,這京都沒人比得過二哥。
前世二哥當初為了不讓她去大洪,賭給公輸千檀一雙手。那些回憶是那么的觸目驚心。
墨綰握著墨廷道的手掌,是一雙瘦削的手,手指細瘦纖長。這雙手能寫一筆圓潤勁瘦的篆書,還會畫焦墨山水。
酣睡中的墨廷道忽然翻了個身,手掌一攏,緊緊攥住墨綰的手腕。
墨綰被拉的一晃,醒過神,掰開墨廷道的手,小聲笑罵道:“就知道欺負我?!?p> 紗簾輕晃,外面?zhèn)鱽砣舫醯穆曇簦骸肮媚?,琉璃姐姐來了?!?p> 墨綰留下侍女照顧墨廷道,起身去西邊廂房。
“琉璃見過姑主?!蹦U剛剛踏進房間,一女子頭戴斗笠福身行禮。墨綰隨意坐下,姿態(tài)慵懶,擺擺手,示意女子起身。
“姑主,太子早已按耐不住了。”女子一雙玉手掀開斗笠,女子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還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肌膚如雪,鮮紅的嘴唇微微上揚,好一個嬌媚的女子。
緊接著朱唇又起:“奴從那太子門客左逢源那得知,東宮那位原本那日夜里見過丞相之后,仿佛像是不急了,誰知和那魏清一番談話,太子如今怕是要親自動手了。”
墨綰捏捏琉璃的小手,似是滿足的開口道:“魏清?”
“這魏清是北齊人,自負才華,聽聞立志要做出一番大事業(yè),可惜出身寒微,聽說太子禮賢下士,唯才是舉,用人只看才能,不講門第,特意收拾行囊前來投奔的?!绷鹆еv完,眼睛定定的看著墨綰,像是看情郎。
前世這魏清可是北齊丞相,墨綰嘴角上揚。這盤棋真是越來越有意思。
墨綰臉色微沉。
她知道在這瓊林宴,四皇子楚棣,大蜀睿王將會名聲大噪,一時風(fēng)頭無兩。
前世這肖吉作為楚棣帳下第一謀士,也是偶然間,墨綰去給楚棣送湯才得知這肖吉竟是儒家人。
如今天下三分,風(fēng)起云涌,五大世家也隱隱掌控皇室。帝王最忌諱便是世家之人,尤其是別國的世家。
墨綰閉了閉眼睛,平復(fù)所有的情緒:“接下來的戲就該太子和丞相登臺了?!?p> “姑主,下月初六便是游宴了,奴可是準備了漂亮的畫舫,姑主可要賞臉?!绷鹆鰦伤频睦艘幌履U的衣袖。
墨綰忍不住白了琉璃一眼:“快些走,讓我清凈些罷?!?p> 若初送走琉璃后,墨綰躺在床上,心頭微感沉重。
疑惑纏繞在心頭,久久不能散去。
......
墨廷道黑甜一覺,睡醒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起身揉揉肩。像是想到什么。
“雨奴,去把小言院子里的那個若初給爺叫過來。”
“是”少年應(yīng)聲退下。
若初進來的時候,墨廷道正在逗鳥,少年劍一般的眉毛斜斜飛入鬢角落下的幾絲黑發(fā)中,英俊的側(cè)臉和面部輪廓完美的無可挑剔。
墨家?guī)讉€哥和姐都長得像是天人。
若初按下心中想法:“二爺?!?p> “我問你一件事,你老實回答,不得有絲毫隱瞞。”墨廷道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語氣卻不容拒絕。
若初忙恭敬地道:“二爺問就是了,奴不敢隱瞞?!?p> 墨廷道問:“小言這兩年心疾可頻繁?”
若初怔了怔,沉默一會。
“姑娘,這兩年一直有按時吃藥,心疾發(fā)作的日子很穩(wěn)定。”
墨廷道聞言沒說話,皺了皺眉頭。小言自小就有心疾,小時候不樂意動彈,就在那坐著,他故意惹她跟他打鬧,讓小七言看著活潑一點。
“同我一道走吧,去看你們姑娘”突然轉(zhuǎn)頭說道:“祁連關(guān)大勝,這身后事也要做干凈?!?p> 若初心頭一震。
長清閣外人頭攢動,笑語喧嘩,閣外烏壓壓一片人。
若初引著墨廷道往閣里走:“姑娘在發(fā)賞錢,二爺你這些年當家的跟甩手掌柜一樣?!?p> 墨廷道嘴角一勾。
院子外一片忙碌景象,院內(nèi)倒是清凈,墨綰在樹下盤腿坐在矮幾前,嘴角微微翹起,正看著手中的書。
燦爛的陽光被滿樹怒放的花枝一層層篩過,輕籠在她身上。
花影瀲滟,墨綰坐在那,身姿窈窕,回眸時看到走近的墨廷道,眉眼微彎。
“二哥?!蹦U輕聲喚道
仿佛是攝于她的容色,滿庭花枝在微醺的風(fēng)中輕輕顫了一顫。
墨廷道嘴角一咧,抬手拂去落在墨綰鬢角的落花。
然后輕輕一巴掌上去。
“墨七言,以后出門不許亂笑?!?p> 墨綰愣住,旋即大喊:“墨廷道?!?p> “大哥只說不能同你打架,沒說我不能打你?!?p> 頓時,身邊的人看著這兄妹二人都噗嗤一聲笑開。
院子里一陣歡聲笑語。
......
睿王府。
書房當中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著各種名人法帖,并數(shù)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nèi)插的筆如樹林一般。
男子端坐在桌前,那一對纖細又毫無雜質(zhì)的手,微泛著冷意,似是沒有溫度一般。
手中正拿著一封信,放在蠟燭上燒掉。
“王爺,這些日子丞相和太子來往甚密。有些不對勁?!?p> “無妨,我那個大哥翻不起來什么浪,倒是那謝易柏,再去查?!闭f話的正是當朝四皇子睿王楚棣。
“是,王爺”.一個身形略顯瘦削的男人,穿著顯得整個人干凈利索。
“肖吉,依你看,此次瓊林宴,父皇可會將這督察一職交給本王。”楚棣站起身走到肖吉身前,拍了拍肖吉的肩膀。
肖吉頷首,看了一眼楚棣說道:“王爺,此次王爺?shù)馁c災(zāi)策,實屬上上佳?!?p> “一切紕漏都要扼殺掉,上次我們的合作很愉快。”楚棣低頭看文書:“瓊林宴之前萬事要小心謹慎些,太子那里也可以著手準備了?!?p> “是?!毙ぜ硗说狡溜L(fēng)外,拱手:“王爺,家主說墨家之人留不得。”
片刻后,肖吉看到楚棣召見門客。書房內(nèi)外透露著一股凜冽的感覺。
.....
是夜,萬籟俱寂。
德文殿。
庭階前灑了水,宮燈已經(jīng)點亮,坑坑洼洼的花磚地閃爍著濕漉漉的粼粼波光,遠望就像一泓泓瀲滟的清水。
太監(jiān)總管進殿通稟說貴妃娘娘在外面候著。
皇帝從堆疊的奏章中抬起頭:“讓貴妃進來吧。”
太監(jiān)小聲提醒皇上:“陛下,貴妃娘娘怕是為了瓊林宴?!?p> 皇帝放下手里看了一半的奏疏,眉頭輕皺。
“瓊林宴是為了新科進士們舉辦的,一個婦道人家來摻和什么?!?p> 太監(jiān)遲疑了一下,躬身道:“陛下,貴妃娘娘怕是為了周王殿下,如今就只有周王殿下沒有個一官半職,貴妃娘娘膝下無子,對周王殿下盡心盡力,您還是見一見貴妃娘娘吧。”
皇帝眼簾抬起,淡淡地掃一眼太監(jiān)。
太監(jiān)雖然低著頭,還是嚇得心頭一凜,神色愈發(fā)恭敬地道:“陛下恕罪,老奴多嘴了?!?p> 太監(jiān)汗流浹背,正待解釋,皇帝擺了擺手。
“告訴貴妃,這些事情朕自有打算,讓他不必費那些小心思。讓她回宮去,朕有空就去看她?!?p> 太監(jiān)應(yīng)喏,退出內(nèi)殿,站在門檻邊,閉上眼睛,慢慢吐了一口長氣。
太監(jiān)緩了好一會兒,掛起一副笑臉,走到長廊前,對著立在庭階上的貴妃娘娘道:“娘娘,陛下政務(wù)繁忙,這都一日一夜沒合過眼了,陛下說閑下來就去娘娘宮里?!?p> 貴妃眼簾抬起,輕蹙的眉峰好似籠著陽春時節(jié)空蒙的柳色:“望公公告訴陛下,本宮恭候陛下。還望陛下保重龍體?!?p> 說完一步兩回頭的走下庭階。
.....
喬兒笑著捧著一件水芙色彩繪蓮花拖尾拽地對襟收腰振袖的長裙進屋來。
蓮花紋是用銀絲勾勒,燈火下如同點點繁星閃爍,更不用說在日光下照耀會呈何等。
喬兒笑道:“下個月游宴,姑娘一定可以艷冠京都?!?p> 游宴上照例都是各家畫舫游江,不過人人都知道這最后看的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