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鐵鎖扼喉
“我”來自一個光輝的時代
那里宇宙混沌
三日同空
“我”還未和星魂分封
那時我相信樹梢頂?shù)目耧L(fēng)是為我鼓起,
閃電橫貫當(dāng)空
大海藏著所有生命的記憶
巨浪被藍藻氧化成鐵銹紅
巨月因為更近呼嘯略過
清晰的環(huán)形坑
靈魂和想象力的力量將穿越時間
繆斯和阿波羅的神廟中
藝術(shù)和科學(xué)的皇后
眾天使齊聲歌頌
烙刻在后來人類澎湃的靈魂海之中
后來“我”淪落在運行的人海
環(huán)視四周意識到渺小和平庸
這種渺小并不是面對群星、巨大的藍星
極近而快速略過的月亮和深遠的夜空
而恰是來自于瑣碎和平庸
人們不談?wù)擄L(fēng)
不談?wù)撔切?,因為這是無用的
人們談?wù)摤旈T,談?wù)撏椋?p> 談?wù)撋κ着说呐⒛心R煌砩隙嗌馘X
談?wù)搶懼笞值乃芰掀ぞ撸?p> 連“我”最終也無法完全不動容
“我”的靈魂已經(jīng)開始衰竭
星魂離我越來越遠
在天亮之前,篝火熄滅之前。
印第安人的熊魂靈離開之前,
讓女祭司唱完這只歌謠
她還可以舞動專諸、魚腸
還有越王勾踐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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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鐵索扼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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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行驛外圍的楊昶感應(yīng)到了白鴉的靈力,碧色靈絡(luò)洶涌而來。
他知道暗衛(wèi)無法在白鴉的法術(shù)下保持對沈自丹的保護!
果然,當(dāng)他飛身進入內(nèi)院時,西廠暗衛(wèi)都已橫七豎八地倒臥地上。
行驛庭中草木疏落,碧草如絲,此時被楊昶靈力所激惹,如同碧色波浪,楊昶不顧一切地沖進來,以身體擋在沈蕓和白鴉之間!
卻見白鴉身前站著個女子,她身上披著白鴉的黑色獵人外套,因為白鴉身形很長,簡直像是一件長大衣,里面只剩下白色的肚兜和天藍色的繡裙了。
“大小姐?!”楊昶一愣,白鴉抓住那個女子的肩膀,黑煙一樣消散了,楊昶還以為他產(chǎn)生了幻覺。
“藍先生?您不處罰白虎艦的叛徒嗎?”在藍迦樓消散前,二姬問。
“一切都是白劍的決定?!?p> ******
黃云、韓偃在行驛門前焦急地踱著步。這幾天,因為程先和程不識也對此不知所措,又在平昌公主的授意下,上下打聽了許多人脈,導(dǎo)致沈自丹扣押周敏靜的消息沒有瞞住,已經(jīng)在整個浙江都司傳開。
小道消息開始不可抑制地往前線各個衛(wèi)所、下級軍官和士兵中彌散。
人心惶惶。
“再這么僵下去,怕是士氣渙散,會出嘩變的亂子!”黃云急的團團轉(zhuǎn)。
“平昌公主娘娘這是在逼沈自丹,盡快出面解決。”韓偃道。
“只是,公主為了救自己的外孫,不惜以浙江都司軍隊嘩變?yōu)榛I碼……?”韓春不禁心中嘀咕,“真的好嗎?”
正當(dāng)二人心焦如煎之時,行驛兵甲粼粼、戒備森嚴(yán)的大門卻打開了。
周敏靜雖然看上去面色有些憔悴,但衣衫整齊干凈,還算是從容而出。
二人迎上去,被暗衛(wèi)白了幾眼。
宣布命令的西廠暗衛(wèi)望跟在他身后,表現(xiàn)得不卑不亢,但顯然是以周敏靜為尊。
望啪嗒一聲,抖開一封絹帛的圣旨。
“詔曰:浙江都司指揮同知周敏靜,戰(zhàn)功卓越,,賜胡椒XX數(shù),代朕犒賞麾下軍士,獎勵有功,慰勞傷殞?!?p> 三人都一愣,這數(shù)目不小,沈自丹居然這么舍得給士兵錢?。
“忠勇嘉敏,深堪朕用,拔擢為XXX,令整肅寧波、松江二府兵勇,必得收復(fù)寧海,清理舟山島上徐山部眾。
領(lǐng)旨謝恩吧。
由我們護送綏遠侯回寧波府衙?!?p> 三人一聽,這才明白,這是要周敏靜去當(dāng)先鋒送死。
“先回都司吧?!?p> ******
沈自丹在周敏靜提供線索的指引下,去往松江府的下海縣,接收了小窟沙的戰(zhàn)利品。
他同時也采納了周敏靜的船圖,讓浙江都司加緊按照新圖制造炮船。
不過眼下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wù)。
“漸虧,你來做假賬,只留十五分之一給陛下交差。
漸盈,你負責(zé)把京城、南直隸和江浙一帶民間大銀票和投資機構(gòu)的胡椒價格炒起來。尤其是要在浙江的通倭派的走私商里放出消息,制造出胡椒價格緊俏,還會繼續(xù)看漲的假象?!?p> “督主是要,買空賣空?”
“有這么多胡椒,三省的胡椒價格都盡在我手中。我要把這些年里通倭寇,為了錢不顧?quán)l(xiāng)民生死的富商們的油水,都榨出來。
做我的軍費?!?p> “回稟督主,船廠日夜兼工,就算用現(xiàn)有八百料大海舟改造,炮船的制造也至少需要一個月。如果我們驚擾通倭派,難保此時徐山的海匪不會卷土重來?”
沈自丹冷笑:
“誰說我這一個月會不動兵戈的?
兵戈一動,也會讓胡椒、黃金這類輕便、保值的貨幣價格飛漲。
戈舒夜,你不是求我重用周敏靜嗎?
好,對付徐山的的第一仗,收復(fù)寧海縣,我就交給他打。
徐山的部眾占據(jù)了寧海、寧波雙嶼港和舟山島嶼,尤其是以雙嶼港為核心的堡壘,成為擋在我水師面前的一條鏈狀防線。一旦我水師有任何動向,都會通過舟山群島中徐山的部眾傳遞給他。
徐山的據(jù)點遠在東海深處的霸山島,靠近琉球,進可劫掠浙閩沿海,退可龜縮鹿兒島。
我部大舉遠攻之時,他們便攜船輕裝遠遁,待水師無功而返,他們便可以逸待勞,掐住雙嶼港咽喉,伏擊我部。
骨鯁在喉,如同被一枚鐵鏈鎖在咽喉之上!
必須要拔除這枚鐵索連環(huán)。
但此時炮船未成,我方船慢火弱,將會是一場苦戰(zhàn)。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你為他求的,那他就受著吧?!?p> ******
“侯爺?”戈舒夜問。
周敏靜身子一晃,眼前發(fā)黑,手腳無力。“不妨,可能只是勞累緊張之故,戰(zhàn)事緊迫,召集軍事會議?!?p> 戈舒夜突然覺得他的癥狀非常眼熟,于是不用力一推,敏靜竟然下肢癱軟,摔倒在地上。他平常身子矯健,常在海上行走,平衡力應(yīng)當(dāng)很好。黃云、韓偃趕緊扶敏靜起來。
“沈自丹給他下毒了?!”戈舒夜非常氣憤地揪住望的領(lǐng)子,質(zhì)問。
“十三夜,你生是暗衛(wèi)的人,死是暗衛(wèi)的鬼,督主的任何決定你都應(yīng)該馬首是瞻?!?p> “戈姑娘,可本侯已經(jīng)倍加小心,沒有在行驛內(nèi)飲食任何東西?!敝苊綮o完全無視望的言語,平靜從容地回答戈舒夜的疑惑。好像根本不在一個通信頻段,根本聽不到望的任何言語——
這是他一個高位之人表達對低位之人的蔑視、無視。
戈舒夜看了一眼望,暗衛(wèi)因為工作習(xí)慣都是戴手套、蒙面:“圣旨拿來——君流離!”
“所有人退后!”戈舒夜伸手就朝那被視為承載著至高無上的皇帝意志的絹帛上抓去——果然,在光下,有細細的云母片一般閃爍著幽微光芒的顆粒。
“十三夜你大膽!”望怒道。
“可惡,沈自丹在云頭堡奪去了我所有的解藥——他在哪兒?!”
“督主前往松江接收繳獲、督導(dǎo)造船了?!蓖麨榱嘶貞?yīng)周敏靜的蔑視,也不示弱地羞辱道,“十三夜,督主讓我警告你,你就算胳膊肘往外拐,腦子也要拎得清一點——綏遠侯身份貴重,他不會娶你的。”
“你們兩個說話我都能聽到?。?!”戈舒夜氣急敗壞地、毫不顧忌形象和尊卑禮儀,“你回去告訴沈自丹,我等著他那活兒長出來過來娶我!
怎么了?你們覺得可笑嗎、你們覺得荒唐嗎?
那他大戰(zhàn)之前,臨陣給軍事主官下毒,就不荒唐嗎???”
此時,貓頭鷹一樣站在梁上偷聽的白鴉也像貓頭鷹一樣咔噠咔噠地笑起來:“行了,我有辦法。
只是我有個條件,叫我一聲導(dǎo)師大人?!?p> “不行,小貓咪,不能拜他為師!他是個劊子手!而且你一旦深入白虎艦……可能無法返回?!笔拺延霆q豫道。
“那你就等著他生命力逐漸虛弱,直至進入冰凍靈魂的寒潭之中吧?!?p> “罷了,我是個只管眼前的人。
請導(dǎo)師大人賜教吧。”戈舒夜道。
白鴉像只貓頭鷹一樣從梁上躍下來,滯空時間極長而毫無聲息:“你之所以有抵抗君流離的力量,是因為你曾同時服下藥師三圣藥,珍珠櫻桃、胭脂櫻桃和真紅櫻桃?!?p> 戈舒夜點頭。
“藥師三圣藥分別為藥師族的血細胞制品,但它們其實并不完全是一般的、會很快被代謝的化學(xué)藥品,而是一種活的的生物制劑。
它們是分別被人造病毒改造過的白細胞、紅細胞和血小板。
在進入你的小腸后,人造病毒會通過白細胞的變形運動被吞噬,跟著白細胞穿過你的小腸壁,進入血液中,感染你的多能干細胞,然后增殖。”
“聽不懂?!备晔嬉购唵蔚卣f。
“簡而言之,你就是個活的三圣藥培養(yǎng)皿,你的血就等于三圣藥。”
蕭懷遇吃了一驚:“那,你處境豈不是很危險?”
“這倒不用擔(dān)心,三圣藥畢竟還是有有效期,復(fù)制N代后就會自動凋亡。
你現(xiàn)在能抵抗,就說明現(xiàn)在還沒失效。
由于三圣藥受血內(nèi)激素水平影響很大,男子睪酮水平高就不能定植;最不利的情況,她懷孕之時,胎兒和母體進行拮抗,激素水平會發(fā)生激變,三圣藥的平衡被打破,也會失效。
如果你想要擺脫這種處境,受孕就可以?!?p> 戈舒夜的臉飛快地一紅,硬撐著說:“就不能只告訴我怎么救人嗎?”
“請侯爺飲血一小盅,可解十之五六,性命無憂——但只是緩解,根除還需要真正的解藥?!?p> ******
腥甜的熱血,在白玉雕琢的酒杯中晃蕩。
敏靜唇色蒼白,捏住酒杯的手有點顫抖。
戈舒夜單手按壓著剛被白鴉抽了血的臂彎,像喂貓吃飯、或者看熱鬧似的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周敏靜:“侯爺,要記得報答我啊,對我好點,要多發(fā)錢……”頭還有點暈乎,她像個跳大神的似的念咒,還做出滑稽的手部動作配合。
敏靜突然抬眼看了她一眼,眼中神情,像是突然燃燒起來。
(周敏靜:此刻我終于明白自己的心,我愿意,我會用我的生命,我的忠誠,我的一切,回報你。)
他仰頭將杯中鮮血一飲而盡。
那腥味嗆得他咳嗽了兩下,他忍住了。
“嘔……”戈舒夜自己被惡心得退了兩步,“幸虧當(dāng)年我吃的是藥丸啊。”
?。ǜ晔嬉梗汉牵?dāng)年我竟然是,在沈自丹的爪牙淫威之下,為了救出楊昶,才在謝若懸的指導(dǎo)下甘冒此險。
時至今日,沈楊的恩仇一笑相泯,而我落得了什么呢?
楊昶像保護生命一樣保護沈蕓,
擋在白鴉面前。
一個是建章伯爵,一個是御馬太監(jiān),
而我是個女傭,
我是個笑話。
離開吧,就在此時此刻,抽身吧。
在這篇完全不屬于你的故事里抽身退步,即使輸?shù)粢磺?,只剩下單薄的尊?yán)。
尊嚴(yán)?不,我還有尊嚴(yán)?
不,我沒有尊嚴(yán),
我原來以為自己知道,這世上之事可能無法順心遂意,
我可能會承受失望,愛而不得、求而不得的失望,
但我不知道我會輸?shù)倪@么徹底。
我沒有春水,我沒有父親,我沒有家,——我什么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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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昶:
在白鴉面前,我仿佛看到小夜了!
我一定是過度傷心而發(fā)生了幻覺!
她是為了留在沈蕓身邊,我放棄的所有。
我的過去,我的恩人,我的社會關(guān)系,我的責(zé)任,和我的愧疚感和良心。
我終于來到了我愛的人身邊——我以為我們會像第一次相見那樣,琴棋書畫,琴劍相合,心意相通,日夜不分離。
沒有,但是沒有。
沈蕓,不,到了浙江地面上的沈自丹完全是沈自丹。
他聰明、敏銳,果斷、殘忍。
他玩弄著權(quán)數(shù)、玩弄著人心,你為他的機敏、心思縝密而驚嘆,你也為他的專制、霸道感到恐懼。
而且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紛亂的外事奪去,在獨處之時淺色的瞳子中明滅出攝人的光芒。
他在想。
他在謀劃。
浙江都司的一舉一動,他們可能的反應(yīng),可能采取的措施,都在他腦中一遍一遍地復(fù)盤。他必須推理出所有的可能性,找出所有的應(yīng)對方案。
他帶著漸盈漸虧一夜一夜地算錢。
他和望商量如何控制周敏靜,還要瞞著趙祜齡,防著他偏袒自己的學(xué)生。
他和殘來回叮囑著造船的事宜。
他和朔切切私語,探聽京中親貴們的反應(yīng),討論的是我不能知道的事。
怎么回事?
怎么和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樣?
我像一腔熱血潑在冷的石墻上,我像被擱置冷宮的妃子——我,完全沒有得到他的關(guān)注。
或者我在期待什么?
我也曾經(jīng)試圖問他為什么那么防備周敏靜——從他的經(jīng)歷和功績、戰(zhàn)役取得的成果來看,綏遠侯都是絕對頂尖的人才。
剛被打掉錢其斌的浙江都司需要他來穩(wěn)定、團結(jié)人心;
攻打徐山需要他的技術(shù)和能力;
甚至平衡宗室和皇親,拉攏他也是極好的。
除了那三船繳獲的胡椒——這些都是可以以國君之命名正言順地取得的繳獲所得。
為什么你如此防備他?我聽聞人傳,竟有當(dāng)眾侮辱他的舉動?
還是你有什么不能告訴我的秘密?
他只是瞇著眼睛想了一會子,沒有說話。
我知道我們之間有了隔閡,時間讓我們遠離。
可是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相距得已經(jīng)這么遠。
如骨鯁在喉。
有口而不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