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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布衣

第四章 一顆頭顱

天下布衣 空谷優(yōu)男 4729 2021-09-01 15:42:25

  大家感覺有些異常,快步走出門口,臉色瞬間變了,身子全都僵住。

  孫老幺頭顱不見了!脖子上碗大一個疤,喉管露出一絲白骨,血液已經(jīng)凝固,脖子下方,血液侵入地面,一片烏紅。

  孫老幺死了,死在了大殿門口,他被人割去了頭顱。

  六人面色僵硬的圍著孫老幺的尸體,一言不發(fā),驚疑,恐懼,憤怒,空氣中彌漫著極其不安的氣氛。

  七人上山打虎,老虎的影子都沒有見到,就無故死了一人,出師不利。更可怕的是,孫老幺定是被人殺害,而殺害孫老幺的兇手極有可能就隱藏在六人之中。不揪出這條毒蛇,每人都可能成為下一具尸體。

  “是誰干的!”丁傲文睚眥盡裂,怒吼道。孫老幺對他有恩,此時孫老幺身亡,讓他痛心疾首,他將五人巡視一番,利刃一般的目光一一掃過諸人。

  朱公子面色凝重,沉聲道:“我與他素不相識,無冤無仇?!?p>  “哼,白天時候,你與孫老弟言語有些頂撞,你脫不了干系!”丁傲文紅著眼睛,怒視著朱公子。

  “頂撞兩句就殺人?這天下還有人嗎?”朱公子毫不示弱,冷眼凝視著丁傲文,緊握著劍鞘,大家都感覺到空氣中彌漫的殺氣。

  吳費與孟金對視一眼,孟金大聲道:“拿人那贓,捉奸捉雙,單憑這一點不能斷定是朱公子所為!”

  五人最后將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李三多身上,李三多冷笑道:“諸位什么意思,難道懷疑我不成?!?p>  “這里就六人,我想六人中必有一人是兇手。每個人都必須證明自己的清白?!眳琴M面目不善的向李三多說道。

  “不錯!李三多,你必須給個說法?!泵辖鹨哺胶停酥?,朱公子顯得有些深沉,丁傲文長相粗獷,劉裕身材高大,也不是易與之輩,所謂柿子按著軟的捏,還可以轉(zhuǎn)移視線。

  李三多心中冷笑,不置可否,躬身檢查著孫老幺尸體,細細看了脖子的疤痕后,一把扯開尸體上的外衣,黝黑的身體上傷口便裸露出來,孟金大喝道:“你這是做什么!”朱公子好像明白,向孟金點頭,示意他莫要阻止。

  “要知道誰是兇手,難道不先檢查傷口嗎?!崩钊嗬湫Φ?。

  李三多遵下身子,細細的檢查起傷口來。那傷口黑肉外翻,自左胸而入,穿透后背,可謂一刀致命。

  他站起來說道:“傷口入口在左胸,應該是正面刺殺,而這傷口應該是一柄單刀所傷,然后再被割去頭顱,而這脖子疤痕平整,顯然被利器一刀割下,那這人必然是力氣巨大,應該是練武之人。諸位,亮出你們的兵器吧。”

  此次上山打虎,除了朱公子使用的是自己的一柄長劍外,其他武器都是張莊主提供,丁傲文是砍刀,孟金為長矛,孫老幺是長槍,吳費是柳葉刀,劉裕是一口長刀,而李三多則是一條鐵鞭。為了順利打虎,每人武器都不相同,有長有短。

  李三多臨危不亂,將尸體分析得頭頭是道,五人心下暗自佩服,而朱公子與吳費聽說要驗傷,臉上不免浮現(xiàn)一絲緊張。

  李三多冷眼看著兩人,“看這傷口,應該是刀劍所傷,朱公子,吳公子,得罪了?!?p>  朱公子倒是爽快的解下長劍遞給李三多,李三多“刷”的一聲,從劍鞘中抽出長劍,只見這長劍劍身烏黑透亮,發(fā)出幽幽的光澤,在場之人都暗叫一聲:好劍!

  李三多將劍刃寬度略一比較,這劍身明顯寬于傷口,便將長劍遞給朱公子。

  吳費臉色更是緊張,不由后退一步,李三多從頭手中奪過柳葉刀,將刀細細看了一看,重新沿著傷口穿過,大姑娘騎毛驢——嚴絲合縫!

  “吳費!你還有什么話可說?!倍“廖氖治臻L矛,向前一步,聲如驚雷,虎視眈眈的吼道。

  吳費再退一步,臉上更是恐慌,隨即便冷靜下來,忽然哈哈大笑,聲色俱厲的道:“哈哈哈……,我這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我吳費捫心自問,絕不會干出這種事情,你們?nèi)羰且獎邮郑卸嗥酃?,吳某奉陪便是!”說罷,惡狠狠的看著李三多,慘白的臉上滿是陰毒。

  劉裕與丁傲文慢慢向吳費逼近,便要動手,吳費手握柳葉刀,暗自戒備,臉上毫無懼色,一時間劍拔弩張。

  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只聽朱公子悠悠的道:“就算孫老幺是被柳葉刀所殺,也不能斷定就是被吳費所殺吧?!?p>  吳費好像溺水之人抓到一根稻草,腦袋靈光乍現(xiàn),“朱公子說的不錯!孫兄弟遇害,大家都在熟睡,那兇手難道不知道撿別人的兵器嗎。如果我是兇手,怎么會用自己的兵器來殺人,這不是留下把柄嗎?”

  吳費表面不懼,心中也是緊張之極,那劉裕和丁傲文看得出來,都是有武藝在身的人,不是尋常之輩,真動起手來,自己未必就能占到便宜,何況身邊還有幾人。

  朱公子是六人之中最為鎮(zhèn)定的,又道:“不錯,兇手此舉一則隱藏自己,二則嫁禍于人。因此,嫌疑最大的反而最不是兇手?!?p>  吳費感激的看了朱公子一眼,“朱公子所言極是!”

  劉裕有些不認同的道:“萬一兇手就是利用這一點來掩飾自己呢?”

  吳費有些著急的道:“劉裕,我與你素不相識,無冤無仇,你何必陷害我?!?p>  劉裕面無表情的道:“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p>  孟金聽得有些道理,轉(zhuǎn)過身來,問李三多:“看來吳費真是被冤枉的,李兄弟,那兇手是誰?”這回聲音倒是平和了許多。

  李三多道:“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我。不過,也許咱們六人之中都可能不是兇手,咱們此次行動雖是七人,難不保證還有居心叵測的其他人尾隨在后,伺機殺人?!?p>  大家好像都有嫌疑,又好像都沒有嫌疑,一時間疑云密布,六人默默的互相打量,這李三多說的也不無道理,氣氛十分詭異。

  “孫兄弟是本地人,而我等四人則是外地人,與他素不相識,也談不上有什么仇怨。”丁傲文話里有話。

  劉裕轉(zhuǎn)頭看著丁傲文,怒道:“丁傲文,你認為是我與孟管家干的咯?”

  “哼,我可沒這么說?!?p>  朱公子也點頭道:“丁兄弟言之有理。吳費,李兄弟,你們怎么說?!?p>  兩人都微微點頭,這是擺明立場的時候,沖突起來,以四對二,勝算在握。

  “我要殺他,何須等到這時候,只需在丹徒縣內(nèi),挑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尾隨于他,便能將他一刀結(jié)果了,何必現(xiàn)在將自己置于嫌疑當中?!眲⒃2恍嫉恼f道。

  孟金也道:“劉裕說的不錯。孫老幺是周大善人家的護院武師,與我等熟識,我等斷無害他之理。”

  “凡是要講證據(jù),沒有確鑿的證據(jù),不可冤枉好人。”李三多看不出什么疑點,只好化解兩邊人的矛盾。

  大雄寶殿內(nèi)氣氛異常沉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猜忌懷疑,一陣沉默之后,忽然朱公子一拍大腿:“有了!”

  五人都望向他,吳費有些心虛的問道:“朱公子,你知道誰是兇手?”此話一出,每人都惴惴不安,害怕被他點名。

  “我倒是不知道誰是兇手,但是……”朱公子話沒有說完,大家都摸著胸口,舒了一口氣,一個“但是”,又將心提到了嗓子眼。丁傲文低聲道:“朱公子,你快說啊,別賣關(guān)子?!?p>  朱公子看著孟金說道:“孟管家劉裕,你不是說,去年五月這里也死了七人嗎?”

  孟金頷首道:“不錯!”

  朱公子冷哼一聲:“你們不是說這些人都是尸首不全嗎?或者沒有頭顱,或者殘肢爛軀?殺人不過頭點地,是什么深仇大恨要這么大費周折的折辱尸首?依我看來,都不是,我覺得死的并不是七個人,而是六個!”他在地上撿了一些柴枝,折成一節(jié)一節(jié),分成六團,“如果將這些六具尸體各自取出一部分,是不是又可以又組成一具不完整的尸體?!?p>  朱公子一邊說話,手上毫不停留,地上六團柴枝已經(jīng)變成了七團,只是每一團都少了一點。

  “也就是說,殺害孫老幺的人,極有可能并不是外人,而就在咱們六人之中,到時候殺了咱們六人后,他會故技重施,將六具尸體組成七具,自己也是死者的一員,從而脫身,這兇手不但陰險毒辣,還狡猾多端。”朱公子最后總結(jié)道,“畢竟,沒人懷疑兇手是一個死人”。

  朱公子說得不無道理,大家臉上都布滿恐懼,不約而同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這人太狠毒了,不僅要殺人,還要分尸,一想著自己支離破碎的樣子,都不寒而栗。

  “不過,殺人的理由是什么,要將我們?nèi)繗⑺赖睦碛捎质鞘裁??”李三多臉色鐵青,反駁道。

  朱公子偏著腦袋,凝視著李三多,反問道:“那李公子告訴我,那孫老幺被殺又是什么原因?”

  不錯,殺人必有動機,找到動機,便能找到兇手。

  六人看著地上的孫老幺的尸體,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看來這七人隊伍中,肯定有什么辛秘。

  吳費抹了抹頭上的冷汗,嗓子有些干啞,咳嗽兩聲,小心翼翼的問道:“孟管家,那咱們還上山嗎?”

  “既然殺人兇手隱藏在咱們六人之中,不揪出兇手,絕不行動。否則遇到老虎,你們敢將后背留給別人嗎!”孟金斬釘截鐵的道。

  “殺人償命,必須找出兇手!”丁傲文聲音冰冷。

  劉裕道:“怎么揪出兇手?難道就這么耗著?命都不要了,還想著打虎?”

  “打虎?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揪出殺人兇手,大家下山,人都散了,還怎么找出兇手。是狐貍總會露出尾巴的,是不是,李公子?!敝旃右馕渡铋L的看了一眼李三多,眼光有些深沉。

  李三多冷哼一聲,扭過頭去,不去理他,向孟金說道:“既然依照朱公子之言,這兇手隱藏在咱們六人之中,那現(xiàn)在最好的辦法就是立刻下山報官,而不是在這里等死?!?p>  “孟管家言之有理,不找出兇手,替孫老弟報仇雪恨,誓不下山!”丁傲文怒視著李三多。

  李三多眼光掃過五人,見五人都沒有下山的打算,便道:“你們既然不要命,要逞強找出兇手,那是你們的事,和我毫不相干,告辭!”說完,提著鐵鞭便要出門。

  丁傲文身子一錯,攔在李三多身前,一只手重重的拍在李三多肩頭,冷冷的道:“李老弟,事情沒有結(jié)果,恐怕你還不能離開?!?p>  李三多嘴角微微翹起,看了看丁傲文搭在他肩頭的手,只見這手粗糙異常,虎口處布滿老繭。

  “是啊,李老弟,你一人獨自下山,若是遇見老虎,豈不是害了你性命?還是過些時日,和大家一起下山吧。”身為領頭的孟金說話了,雖然他話說的和善,然而臉色卻有些陰沉。

  李三多暗道,自己怕是走不了了,只好打消了下山的念頭,一屁股坐下來,他倒要看看這些人有什么手段能找出兇手。

  現(xiàn)在唯一的線索就是孫老幺被柳葉刀所殺,吳費雖然使用的是柳葉刀,然而單憑這一點還不能斷定兇手便是他,既然要先找出兇手,大家反而不急,都坐下來,目光互相逡巡。

  忽然,丁傲文低聲道:“你們相信世上有鬼么?”這天龍寺是大兇之地,前有金剛禪一事,去年又有七名盜賊被殺,現(xiàn)在孫老幺無緣無故被害,不由讓人往這方面想。

  大家都神色怪異的看向他。

  吳費看了看門口孫老幺那無頭尸體,說道:“圣人云:‘敬鬼神而遠之’,吳某迄今為止,鬼神倒是沒有見到,但這等幽冥之事,也不好斷然否之,似有似無,不好說,不好說吶。不過常言道,寧宿荒墳,不睡荒廟,咱們不應該在寺廟休息的?!?p>  大家對這個解答很是不滿,這說和沒有說沒有任何區(qū)別。

  李三多接口道:“咱們先別管這世上有沒有鬼,就算有,世人所謂的鬼,就是人死后的魂魄而已,無色無形,只能迷惑人的心智,使其自殺,孫老幺是被人前面襲殺,一刀致命,而且又被割去頭顱,自己斷然做不到這點。此事必是人為!”

  “人心啊,才是最為可怕?!敝旃涌粗迦?,緩緩說道。

  六人就如此僵持下去,互相注視,每人看著別人都像是兇手,每人又都不像兇手,大家都疑神疑鬼,連寶相莊嚴的菩薩也變得張牙舞爪。

  丁傲文走到門口,將孫老幺的尸體抗進大雄寶殿,輕輕的放在地上,“現(xiàn)在怎么辦?”丁傲文怒氣未息的向孟金問道。

  李三多率先說道:“孫老幺被正面刺殺,我聽聞,死人的眼睛會留下生前的景象,我猜測這也是兇手要割去頭顱的原因,既然要找線索,大家不覺得現(xiàn)在應該先找到孫老幺被割去的頭顱么?說不得這會有收獲。”

  一句話提醒了眾人,不管如何,先找到頭顱,不能讓孫老幺死無全尸,說不得還能找到一些線索。

  孟金年紀四十,畢竟老成持重,吩咐道:“大家分三組,四處尋找孫老幺頭顱。丁傲文和我一組,劉裕和朱公子一組,吳費與李三多一組,不管是否找到,未時到大殿集合,若是發(fā)現(xiàn)大蟲,先示警?!?p>  分配完畢,六人正要走出門口,卻聽李三多說道:“諸位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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