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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布衣

第五章 波詭云譎

天下布衣 空谷優(yōu)男 4022 2021-09-02 14:12:14

  眾人轉(zhuǎn)頭看著他,心道,不知這李三多又有什么打算。

  “我聽聞,烏鴉為至陰之物,能辨別死氣,喜好食用腐尸?!崩钍厝适终J真的說道。

  “那又怎樣?”

  “大家找孫老幺尸體的時候,務(wù)必捉一只烏鴉回來,到時候看看烏鴉喜好和誰呆在一起,便能知道誰是兇手。這死氣遇水而解,遇風而散,大家盡快吧,莫要錯過捉住兇手的最好時機?!?p>  眾人見他言之鑿鑿,互相對視一眼,微微點頭,這才轉(zhuǎn)身出門,走在最后的李三多,眼中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異常。

  四處叢林郁郁蔥蔥,人跡罕至,孟金和丁傲文一前一后往東面而去,兩人在林中穿梭,眼睛警惕的看著四周,到了午時也沒有任何結(jié)果。

  三月的驕陽火辣辣的照在人身上,兩人早已經(jīng)是汗流浹背,又饑又渴。

  “孟管家,你說那李三多說的烏鴉能識別兇手可行嗎?”丁傲文將信將疑的問道。

  “不管靈驗不靈驗,總得一試,除此之外,也沒有他法?!泵辖鹨贿叴蛄克闹埽贿吇卮?。

  “我覺得啊,這個案件可不那么簡單,如果單單憑這一點就認定兇手,未免兒戲。”丁傲文有些不贊同的道,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仰頭看著前面。

  又走了一陣,前面隱隱傳來嘩嘩的水流聲,丁傲文臉上一喜:“孟管家,前面有一處水源,走,過去喝水!”

  走得越近,那嘩嘩的流水聲越大,兩人循著聲音,很快來到水源,這是一個三丈見方的堰塞塘,上游的水沿著青幽幽的水溝匯入,流入這池塘,溢出的水則從缺口緩緩流出。

  一腳踩在長滿青苔的鵝卵石上,丁傲文探著身子,雙手捧了一口水往口中一送,這水清徹干凈,沁人心扉。喝了幾口,回頭向孟金道:“孟管家,將水囊給我,我給你添一些水。”

  孟金看著幽幽的水池,提醒他:“遠怕水,近怕鬼,丁兄弟,小心一些?!?p>  丁傲文接過水囊,往水囊咕咚咕咚灌。忽然他腳下一滑,撲通一身,整個人摔進水池,沉入水中,卷起幾個漩渦。

  孟金大驚失色,剛要跳進水池,丁傲文忽然從水池中冒了出來,口中吐出一口水箭,抹了抹臉,笑道:“既然下來了,就好好玩玩,這水可真涼快啊。”丁傲文好像越說越興奮,干脆在水池里面撲騰起來,孟金看著這一切,無奈的搖了搖頭。

  說得正興奮,丁傲文臉色一變,整個人再次沒入水中,一陣撲騰,終于不見了動靜。

  孟家心中忐忑,嚇得便要跳入水中,忽然水池中冒出一個頭出來,“孟管家,開個玩笑而已,水囊給你?!?p>  一波三折,孟金長舒了一口氣,惦著腳去接水囊,哪知道丁傲文將他手一拉,頓時站立不穩(wěn),也摔進水池,“大家要同甘共苦?!?p>  折騰一陣,兩人上岸,坐在地上,丁傲文將身上外衣脫下擰干,搭在肩上,孟金道:“丁兄弟,將衣服都脫了吧,這樣干得快?,F(xiàn)在雖然是晚春,還是要小心染上風寒?!?p>  看著孟金也脫下外套,說道:“不妨事,林間蚊蟲較多,還是穿一點好些,況且兩人大男人都脫了衣服,光著身子,甚為不雅。”

  “那倒是。”

  “等咱們回去,憑借烏鴉找到兇手,這件事情就此了了,咱們繼續(xù)上山打虎也不遲,畢竟還有六人,或者說五人?!毖酝庵?,那兇手肯定是要繩之以法,要么親自解決,要么押往官府。

  “但愿如此?!泵霞铱粗“廖牡哪?,若有所思的點頭,這孫老幺剛死不久,丁傲文看來心情也不算太差啊。

  話說李三多與吳費在四周攀爬,吳費倒是仔細搜尋,怕遺漏了任何一個角落,李三多卻心有旁騖,只在散步。忙活一陣子,一無所獲。

  “李老弟,你倒是用點心啊。”吳費有些不滿的道。

  李三多苦笑道:“一顆頭顱,在這大山中,你以為咱們真能找到?”

  吳費一愣,找頭顱的事,可是他提的建議。思索一陣,終于恍然大悟,“李老弟,你是想趁機下山?這恐怕有些不義吧!”

  李三多搖了搖頭,“一個人下山,豈不是坐實了殺人兇手的罪名。再說,要是遇見老虎,豈不是丟了性命?!?p>  吳費見他言之有理,便不再提防他走掉。

  “那你為何要讓大家去找孫老幺的頭顱?”吳費感覺自己被耍了,有些氣惱的盯著李三多。

  李三多神秘一笑:“我可以相信你嗎?”

  “李老弟,難道你懷疑我是殺人兇手?”

  “我誰也不相信?!崩钊嗫粗鴧琴M誠懇的眼神,搖了搖頭。吳費也不生氣,因為他也不會相信任何人,然后借故走開,身影很快消失在叢林中。

  李三多嘆了口氣,坐在一塊巨石上,從包裹中抽出一個竹笛,看著眼前的縹緲的群山,吹奏起來。這聲音清脆悅耳,甚是動聽,李三多神思又回到多年前:蹲在慈祥的母親面前,一邊玩著泥巴,一邊看著她洗衣、做飯;五歲的時候,母親死了,自己又成了孤兒,吃上了百家飯;再長大一些,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坐在牛背上,男孩吹奏著竹笛,女孩抱著他的腰,將頭靠在男孩身上,兩人互相嬉戲打鬧,一起拜堂成親,后來又發(fā)生了一些事情,導致兩人分開,哎,不知道她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應(yīng)該已經(jīng)成親嫁人了吧。

  一陣腳步聲,將他拉回了現(xiàn)實,吳費站在他身邊,看著怔怔出神的李守仁,柔聲問道:“想親人了?”

  “嗯?!?p>  吳費坐在他身旁,臉色變得有些憔悴,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說道:“現(xiàn)在我很后悔,就不該來打什么老虎。哎,我想我娘親了。”他皺著眉頭,自顧自的講他的故事,“那年,豫章郡來了一群逃難的流民,逃難途中,大家聽到路邊傳來了嬰兒哇哇的哭聲,大伙一看,是一個剛滿月的嬰兒,旁邊還倒著一個婦人,那婦人的尸體還是溫熱的。大伙都食不果腹,哪里還有精力照顧一個孩子。附近的村民也來圍觀,也許是剛為人母的原因,最后附近村子里一個寡婦執(zhí)意的將這嬰兒抱了回來。寡婦家徒四壁,本來就有一個兩歲的女孩,再養(yǎng)一個,更是雪上加霜。人性本弱,為母則剛,寡婦厚著臉皮,挨家挨戶討要米湯,喂養(yǎng)嬰兒,這嬰兒居然奇跡般的活了下來。”

  淚水已經(jīng)打濕了吳費的面龐,“眼看著孩子一天天的長大,寡婦的身體也一天天的垮下來,這孩子也懂事,六七歲就和姐姐一起幫助養(yǎng)母干活,再長大一些,就出門討生活,和丁大哥一樣,什么活都干。這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孝敬養(yǎng)母,照顧姐姐。隨著這孩子逐漸長大,膽子越來越大,賺的錢也越來越多,家里一天天的好起來,到了成婚年紀,養(yǎng)母也將一起長大的姐姐許配給了他。他拼命掙錢,就是為了讓養(yǎng)母和妻子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不讓別人欺負?!?p>  “其實我不怕死,我怕的是母親妻子沒人照顧,怕的是家人傷心流淚?!眳琴M擦了擦眼角,望著遠方。

  “吳兄,咱們明日就下山!”沒想到放蕩不羈的吳費也有這么多故事,李三多忽然站起身來,拍了拍吳費的肩頭,堅定的說道。

  “嗯!明日咱們下山,誰若敢阻攔,別怪我不講情面!”

  一聲鳴叫,頭頂上,一只鷹隼在空中盤旋著,似乎在尋找著自己的下一個獵物。

  朱公子與劉裕在山林中穿梭,兩人也是大汗淋漓,顯得有些狼狽。

  “朱公子,找了幾個時辰,應(yīng)該找不到了,那兇手將孫老幺的頭顱隨便將懸崖下一扔,咱們卻到哪里找去?!眲⒃2亮瞬聊樕系暮顾行┎粷M李三多的提議。

  “盡人事而聽天命吧。咱們坐在一起,也找不到線索,不如試一試?!?p>  “我覺得這是那李三多的詭計,他想趁機溜掉。”劉??粗旃?,征求對方的看法。

  “我看那李三多是聰明人,如果他獨自溜走,就不怕咱們同仇敵愾,將殺害孫老幺的事情擱在他身上?官府要找一個人,還不算太難吧,這里畢竟是揚州,還在朝廷的嚴密管轄之下?!?p>  劉裕見朱公子分析的很有道理,問道:“按照你的分析,兇手就在咱們六人之中,那可能是誰?”

  “誰都有可能,家父告誡我,判案講究的是證據(jù),寧縱勿錯,判錯了人,就沒有補救的余地了……”朱公子還待講下去,只見劉裕將中指放在嘴邊,“噓。”

  朱公子沿著劉裕視線看去,只見幾只黑色的烏鴉瞇著眼睛聚在一團,站在一顆低矮的樹枝上。劉裕輕輕放下長刀,貓著腰,躡手躡腳的向幾只烏鴉靠近。

  劉裕離那最前面的那只烏鴉越來越近,近在咫尺,他消無聲息的伸出兩只手,就要撲去,忽然聽見朱公子大喝道:“小心!”

  幾只烏鴉受到驚擾,撲騰了幾下,飛舞著翅膀,向天上飛去。

  劉??帐侄兀行┴煿值牡溃骸爸旃?,剛才你吼叫什么,本來就能捉住了的?!?p>  “還不是怕你摔到了,你看看樹枝那邊就是懸崖,太危險了。對了,你捉烏鴉干什么,莫非是打牙祭。”

  劉??戳丝辞懊娴纳顪Y,腿不禁有些發(fā)軟,“你忘記李三多說的話了嗎,這烏鴉能分辨死氣,捉一只回去,很有可能找到兇手?!?p>  朱公子恍然大悟,十分懊惱的道:“你不說我還真忘記了,哎,可惜了?!?p>  傍晚時分,六人都陸陸續(xù)續(xù)的回到天龍寺,兩手空空,一無所獲。

  李三多看了看孟金和丁傲文兩人,眼前一亮,“孟管家,一早出門,露水還挺大,現(xiàn)在你兩衣服還有些濕潤呢?!?p>  “咳咳,哪里是,丁兄弟幫我打水,一不小心掉進了水池,將我也拖了進去?!泵辖鸶煽葍陕?。

  “呵,原來是這樣啊?!崩钊嗦唤?jīng)心的看了看丁傲文。

  朱公子拍了拍身旁丁傲文的肩頭,說道:“丁大哥,山高水長,以后切記小心一些?!?p>  劉裕將這幾人的舉動都看在眼里,一言不發(fā)。

  朱公子看著吳費,隨口問道:“吳兄弟,豫章郡的桃子快熟了吧,那里的桃子又大又甜,可是一大特產(chǎn)啊?!?p>  吳費哼道:“桃子是好,但是也得有命活著回去才行。”

  朱公子嘴角微微一收,看丁傲文投去一個耐人尋味的眼神。

  丁傲文看向李三多,“李兄弟,潯陽郡的牡丹也是天下一絕,今年花期已到,不知長勢如何?”

  “潯陽郡沒有牡丹,更談不上一絕,你要看牡丹,倒是可以到洛陽一趟。”李三多冷笑道,頭轉(zhuǎn)向吳費,“吳兄弟,我想豫章郡并沒有特產(chǎn)桃子吧,他們是在匡你,切莫理他們?!?p>  吳費呼的一聲站起身來,怒視著丁傲文,“丁傲文,你這是什么意思!”

  “無他,隨便說說?!倍“廖睦湫Φ溃蚱渌麕兹巳粲猩钜獾目慈?。

  吳費又將陰冷的目光轉(zhuǎn)向李三多,這李三多是心機毒辣,表面是替他解圍,其實是將真相公布,將自己置于爐火之上。他坐在地上,撿起一塊小石,放在手中一搓,口中悶哼一聲,手掌中細石紛紛落下。

  劉裕心中暗暗冷笑,這些人都心懷鬼胎。他心中計量著形式,這朱公子沒有顯山露水,不好評判,而丁傲文,吳費都非易與之輩,孟管家深藏不露,不可小視,只有這身體單薄的李三多,年紀也小,容易對付。

  待到晚上,孟金再次安排守夜,這回少了一人,他自己便頂替了孫老幺的位置,與丁傲文一起,點上香,他讓丁傲文現(xiàn)在在廟外值守,自己則在廟內(nèi),互相輪換。

  四人都警惕的躺下,不敢在外面獨處,怕落單后重蹈孫老幺的覆轍,因此每人都隔得很遠。開始還有所警惕,偶爾傳來一些聲響,后來終于歸于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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