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黃福根接到南市西門公安局的電話,稱已將兩名女嫌疑人拿獲,讓派人前往提人。這是讓黃福根沒有想到的,本來,租界與華界界線分明,在巡捕與公安局之間存在中一些齷齪,相互摯肘的現(xiàn)象。這一次卻是個例外,沒想到事情這么快就辦成了。
“小崔,帶人到西門公安局,把人給提回來。”
“什么人?”
“就是昨天費(fèi)張氏交待的兩個婦人,是嫌犯的姐姐和嫂子?!?p> “是?!?p> “嘵,這是捕房提人公函,帶好?!?p> 崔誠克接過來黃福根遞過來的公函,收好,出去了。
黃福根剛想坐下來,一名探員進(jìn)來報告稱,有一名叫侯迪的人前來投案。
“侯迪?”黃福根想起自己前幾天在大陸商場所要尋找的人,當(dāng)時沒有找到,也就沒再放在心上,他幾乎要忘記了,感覺他不會與本案有關(guān)聯(lián)的,今天來了,會有什么事呢?
“讓他進(jìn)來吧?!?p> 很快,一個中年男人被帶了進(jìn)來,四十多歲,頭頂已禿,四周只有幾綹白發(fā)點(diǎn)綴在光亮的頭上,圓乎乎的臉上堆滿了笑,再加上圓滾滾的身材,活像一個不倒翁。
黃福根想笑,但忍住了,指了指旁邊的一把椅子,讓他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
“侯迪?!?p> “在大陸商場開診所的侯迪?”
“是,是。你們不是找過我,沒有找到嗎?還到我家里去了一趟。”
“對。”
“你們找我什么事呢?”
“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有人告訴我,你們找我,我挺納悶,我向來是守法良民,從不做違法的事,怎么會找到我呢?!?p> “你跟一件案子有關(guān)?!?p> “案子?不會吧。”侯迪圓乎乎的臉露出驚異的表情。
“這幾天你去哪兒了?”
“我到外面進(jìn)藥去了啊。我有證人的?!?p> “有人說你那個診所,是另一個人的。這個人與一樁殺人案有關(guān)。牽涉到了你?!?p> “這么回事啊?!焙畹蠂@了口氣,搖搖頭,連說,沒想到,沒想到。
“什么沒想到?!?p> “說實話吧。是有一個人跟我在這個診所看病。因為我在別處也辦有一家診所,上午的時候,我并不在大陸商場的診所坐診。想著,診所閑著也是閑著,如果租出去,也能掙些錢。正好,有一個醫(yī)生想找房子辦診所,我就說可以上午租給他用半天。那人也就同意了。”
“那人叫什么名字?!?p> “好象叫王萬里。”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今年四月吧。當(dāng)時還有保單?!?p> “保人的名字叫什么?”
“叫顧鵬程?!?p> “保單呢?”
“不是交給捕房存檔嗎?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你們捕房?!?p> “哦。顧鵬程長什么樣?”
“不到三十歲吧,長的挺好的,身材挺高,模樣挺俊,一個大男人看上去像個娘們兒。哈哈哈。對了,還帶著眼鏡,看上去文質(zhì)彬彬的。”
“大哥,兩個婦人帶來了?!贝藭r,崔誠克從外面走進(jìn)來,大聲報告道。
“哦,知道了?!秉S福根答應(yīng)了一聲,又對侯迪說,“好了,你先回去吧。不過這幾天,你不能出遠(yuǎn)門,要隨叫隨到?!?p> “好好。”侯迪點(diǎn)頭答應(yīng)著,“希望你們趕快破案?!?p> “好了,你走吧?!?p> 侯迪站起來,朝黃福根鞠了一躬,又沖崔誠克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出去了。
“那人是誰?”崔誠克問。
“侯迪?!?p> “侯迪?”
“就是那天我們在大陸商場要找的那個醫(yī)生?!?p> “哦。他怎么來了?”
“他是來交待他診所的事情的。”
兩人邊走邊說,很快就來到了訊問室。由崔誠克帶來的兩名女人都坐在里面的長凳上,滿臉惶恐,見有人進(jìn)來,連忙站起來。
“坐吧?!秉S福根對她們說道,“你們知道,今天為什么要把你們請進(jìn)巡捕房嗎?”
“不知道啊?!眱扇巳砸荒樆炭?。
“你們認(rèn)識一個叫顧鵬程的人嗎?”
倆人相互看了一眼,連忙搖了搖頭,說不認(rèn)識。
“那你們認(rèn)不認(rèn)識開辦虹口女科醫(yī)院的人???”
兩人先是搖搖頭,接著又趕緊點(diǎn)點(diǎn)頭,“他是我們的兄弟啊?!?p> “他就叫顧鵬程?!?p> “我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改的名?”
“那他叫什么名字呢?”
“叫張文華。我是他姐姐,她是俺嫂子?!逼渲幸粋€稍稍年輕的女子說道,“他究竟犯了什么事?”
“在他醫(yī)院的地板下發(fā)現(xiàn)了兩具尸體?!秉S福根冷冷地說。
“??!”兩個女人不禁大驚失色,還是自稱顧鵬程姐姐的人說道,“怎么會呢,他可是膽小的人,過年在家連雞都不敢殺,見了血就頭暈,怎么可能殺人呢?”
“你先別吵吵,我們也沒有說他殺人。只是說他有重大作案嫌疑,需要找到他進(jìn)行調(diào)查,可是他卻躲了起來,消失了,我們找了好幾天,也沒有找到,這才把你們請到巡捕房來,問問你們?nèi)绾尾拍苷业剿??!?p> “那我們也不知道啊?!币廊皇墙憬阍谡f話,“我們早就不住在一起了。他在外面開了好幾處診所,忙得很,很少回家的?!?p> “那你先給我們講一下你弟弟的情況吧?!?p> “講什么呢?我什么都不知道啊?!?p> “你連你弟弟的名字都不知道嗎?”
“哦,這個嘛,倒是知道的。我家姓張,父親給他起的名字,叫文華,希望他寫出好文章,沒想到他卻當(dāng)起了醫(yī)生?!?p> “他多大了?”
“比我小五歲,今年二十六歲?!?p> “很年輕有為嘛?!?p> “他可是我們家的驕傲呢,我們兄妹三個,屬他混得好?!?p> “他妻子叫什么?”
“他妻子姓姚。比我弟弟大幾歲?!?p> “她在哪兒?”
“她在娘家住?!苯憬阃蝗痪o張了起來,“肯定跟她沒有關(guān)系的,她懷孕了,一直在娘家住?!?p> “有沒有關(guān)系,你說了不算,只能用事實來證明?!秉S福根冷冷地說,“聽說醫(yī)院的還有一個叫梁梅玉的,她跟你弟弟是什么關(guān)系?”
“她啊?”姐姐撇了撇嘴,顯出不屑的樣子,“她與我弟弟相好的。”
“小妾?”
“說不上,我弟弟又沒有讓她過門,還不如說是姘頭?!苯憬闼坪鯇@位梁梅玉充滿了厭惡,沒有好氣地說。
“哦,你很討厭她嗎?”
“哪敢啊。要不是她,我弟妹會跟我弟弟鬧得這么兇嗎?一家人本來好好的,就是因為這姓梁的插了一腳,弄得家里雞犬不寧。這好,倆個人還明目張膽地同居了?!敝v到梁梅玉,姐姐的氣就不打一處來,語氣中充滿了憤恨。
“最近一次你見到你弟弟是什么時候?”
“嗯。”姐姐想了想,“差不多三天之前吧?!?p> “具體點(diǎn)?!?p> “應(yīng)該是三天前夜里十二點(diǎn)左右?!?p> “他回家做什么?”
“主要是回家看父親。維德里的房子是父親的。平時弟弟忙,大多時候是深夜回去?!?p> “你父親呢?”
“一星期前,他就到蘇州找朋友玩去了,不在家?!?p> “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張張氏?!?p> “年齡?”
“三十一?!?p>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張劉氏?!?p> “聽口音你不是上海本地人?!?p> “我是寧波人,是前些年嫁到張家來的?!?p> “多大了?”
“今年四十一歲了?!?p> “嗯,你們暫時不能回家了。要在巡捕房呆上兩天,等我們調(diào)查完之后,與你們無關(guān),你們才可以回家?!秉S福根說。
“大哥,法醫(yī)來了。”崔誠克對黃福根說,“在辦公室等了好些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