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鬧事
三道不同的蓋飯，伯伯們都表示很滿意，最終輕撫圓潤的啤酒肚，滿意離開。
但林城卻不滿足，因為他知道自己還能做得更好。
三位伯伯都是認(rèn)識很久的親近長輩，只要蓋飯味道過得去，就不會表示不滿。
但他見過世面，知道行業(yè)一流水平到底是怎樣，
林城讀大學(xué)的地方，是一線大城市，到處都是高檔餐廳，里面的廚師都是一方大佬，炮制出來的菜品總能讓林城驚艷。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就是如此。
哪怕最簡單的魚香茄子，那些大廚做出來，也和林城做出來的有很大區(qū)別。
片片茄子表皮皺巴巴的，一看就知道茄子徹底炸軟了，口感非常好，仿佛入口即化，而且他們并不會使用豆瓣醬，而是用二荊條辣椒做成的泡辣椒切碎，更加有魚香味，顏色也紅亮。
當(dāng)然，因為安華市地處南方海邊，很難買到二荊條辣椒，也因為成本的關(guān)系，林城不可能像大餐館那樣處理。
但和父親林淮安對比，他做的魚香茄子也有很大差距。
古怪的是，他又說不出來差距在哪里。
明明是一樣的材料，一樣的做法，可是林淮安做出來的飯菜，總是比他的更香一些，也更好看一些。
整整一個晚上，小飯館來了許多客人，林淮安擔(dān)心兒子手生出差錯，堅持自己掌勺，林城便在旁邊幫忙，幫忙切配以及處理炒制之前的準(zhǔn)備步驟。
雖然忙得焦頭爛額，但林城一直偷偷瞄父親的動作。
如果用一個形容詞來概括，那就是嫻熟。
每一道菜，需要用什么料，多少量，林淮安都爛熟于心，左手隨意抓一把扔在鍋里，正正好好合適，而右手拎著的勺子就像手臂一樣嫻熟運(yùn)用，翻炒動輕松寫意。
甚至當(dāng)林淮安注意到兒子關(guān)注目光，還起了炫技的心思，從鍋里舀菜的時候，最后一下總是用瀟灑的拉勺動作結(jié)束戰(zhàn)斗。
當(dāng)然，偶爾掉下來一點(diǎn)，林淮安總會高高昂起頭，快如閃電般用腳踩住，當(dāng)做無事發(fā)生。
漸漸的，林城明白了父子之間的差距，也搞懂了為什么。
父親的基本功太扎實了。
數(shù)十年時間，林淮安日復(fù)一日待在爐灶前面，每一道菜，哪怕極少有人點(diǎn)單的冷門菜，他也炒了成千上萬遍，簡直像本能一樣深深刻入肌肉和大腦里面。
又怎可能不嫻熟，不好吃？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看來要煉成父親一樣的本事，絕對沒有捷徑可以走，只能腳踏實地一步步往前走，從幫廚做起，認(rèn)真學(xué)習(xí)。
通過不斷炒制每一道菜，去獲得成長，到了最后一定能成為真正的大廚。
這就是林城通過一晚上的幫廚時光，所領(lǐng)悟的道理。
。。。。。。
等到晚上九點(diǎn)多時候，晚飯的高峰期已經(jīng)過去，店里變得冷清下來。
林城第一次正式在飯館干活，哪怕是小飯館，而且只是幫廚，卻也累得腰酸腿軟，非常疲勞。
不過他并沒有停下歇息，只是喝兩口水潤潤喉嚨，立刻去到洗手池前邊，清洗客人剛剛食用的空碗碟。
父母這幾十年時間都熬過來了，自己只是干了一個晚上，還是身強(qiáng)力壯的小伙子，如果開口抱怨，豈不是顯得沒心沒肺？
不過這時候，他卻聽見店里傳來一陣高聲呼喊，有兩人正在吵架，一人聲音很陌生，而另一人赫然是母親江華梅。
不會出意外了吧？
林城嚇了一跳，連忙搶步?jīng)_出去。
店里來了三位新客人，都是酒氣沖天的醉鬼。
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大約一米九身高，腰粗膀圓的，再加上他臉龐黝黑，瞪起眼睛時便像只黑熊站在大地上，非常有威勢。
這位客人喝得爛醉，站都站不穩(wěn)了，必須靠朋友攙扶，而且也有些大舌頭，不住高聲嚷嚷著什么，用力敲桌子，砰砰砰悶響。
林城還費(fèi)了好一會功夫，聽了幾次才聽懂。
“我聽說你們這里是葵花街最好的飯館！我要喝胡辣湯！要不然把你們店砸了！”
“你敢！要是動我們店一下，我立刻報警！來?。∧悴皇呛罊M嗎？有膽子打我啊！我立刻就往地上一躺，非得把你關(guān)上一個月不可！”江華梅插著腰，絲毫不懼，高聲怒罵。
那壯漢身邊，還跟了兩位朋友，兩人拼命朝江華梅道歉，說是壯漢被騙了錢心情不好，喝得爛醉，千萬不要報警，他們又扒拉著壯漢胳膊，試圖把壯漢拽走。
但兩人長得瘦瘦弱弱，怎可能拽得動黑熊般的壯漢？
看到這里，搞懂了現(xiàn)場情況以后，林城不禁嘆聲氣。
如果說餐飲業(yè)擁有最討厭客人類型的排名，醉漢不說排名榜首，也是前三。
因為喝了太多酒，他們完全失去理智，認(rèn)準(zhǔn)一件事情就會像瘋子一樣執(zhí)著，而且因為酒精上腦，喪失了自控力，往往會做出許多無法挽回的錯事。
此刻就是如此。
這壯漢喝多了，下意識以為自己在家鄉(xiāng)，想喝胡辣湯，要求林淮安做一碗，可是這里是南方，還是家常小飯館，林淮安怎可能會做胡辣湯？
偏偏林家四口人還不能和壯漢說道理，因為對方喝得爛醉，大腦早已經(jīng)失去思考能力了。
那壯漢見到林淮安久久沒有回應(yīng)，只是坐在店門口抽煙，不理不睬，顯得越發(fā)憤怒，拎起椅子往墻壁砸去！
轟一聲悶響！
甚至把墻壁都砸出一個凹坑！
如此聲勢，自然也引起長街其余人注意，大量晚上沒事干的街坊鄰居在店門外圍成一圈，更有不少光著膀子乘涼的中年人，因為和林淮安關(guān)系不錯，一步步朝店門接近。
只等著事態(tài)繼續(xù)惡化，立刻沖進(jìn)去幫忙。
眼看著事情越來越大條，林艷兒坐不住了。
她小跑到林淮安身邊，低聲勸道：“爸！這醉漢看起來是賴在店里不走了，如果放任他繼續(xù)鬧事，到時候真打起架來，這壯漢免不了挨一頓打，街坊鄰居也會受傷?！?p> “而當(dāng)警察過來了，如果判定為斗毆，說不定還會把店鋪封起來，短則幾天長則半個月，豈不是虧大了嗎？”
“您就上網(wǎng)搜搜看，照葫蘆畫瓢隨便弄一碗嘛，反正他都喝醉了，也嘗不出來味道?！?p> 對于女兒的建議，林淮安沒有第一時間答話。
他只是坐在店門口的臺階上，大口吮吸香煙，煙霧散出來使得他的臉龐有些模糊，但透過煙蒂的光芒，可以看出一雙眼睛里面充滿堅定。
片刻后。
林淮安扔掉煙屁股，用力踩了一腳，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從開店到現(xiàn)在，我一直秉承一個原則，每一道放在菜單上面即將呈送給客人的菜肴，我都至少練習(xí)過上百次?！?p> “哪怕他是個鬧事的醉漢，但只要我為他做菜了，就是客人！”
“而胡辣湯！我沒練過！不會做！不會做就是絕對不會賣給客人的意思！”
一時間，聽到林淮安這幾句話，終于讓壯漢心中憤怒到達(dá)了頂峰。
他用力推開兩位朋友，力氣之大甚至把他們?nèi)釉诘厣洗蛄藗€滾，接著拎起一張椅子高高舉起，似乎要向后廚投擲過去。
而店外的街坊們，也終于忍耐不住了，開始有心急的街坊擼起袖子，大踏步走進(jìn)店里。
眼看即將發(fā)生斗毆之際。。。
從小飯館角落，卻傳來非常冷靜的聲音。
“如果你想喝胡辣湯，我可以給你做，只是需要耗費(fèi)很長時間，而且很貴。”
林城走出來，站在壯漢面前，絲毫不懼對方手里高高舉起的椅子，直視對方雙眼。
“兩百塊錢一鍋，你付了錢，我立刻給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