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陳樂來說,缺兵少將的益智足球隊里,每一個球員都是不可或缺的寶貴財富。
但是他并不欣賞陳浩澤這名球員。這無關認識上的錯對,全屬個人喜好問題。
陳浩澤作為中鋒,在身高體壯,速度彈跳等素質方面,還是勉強合格的??上麨槿祟H為木訥,不懂變通,在比賽中不懂得和隊友進行交流,也往往抓不住進球的機會。最糟糕的是,他在日常訓練中,若果遇到了不明白的地方,不會尋求陳樂或其它隊友交流詢問,而是只曉得自己一個人琢磨。
陳浩澤同時是一個十分勤奮的人,據說他把一個訓練用的足球隨身帶著,一有空閑的時間就踢上幾腳,或者進行顛球練習。如果問整個球隊里哪個球員的技術最好,說不定陳浩澤可以拿第一。起碼他的顛球功夫是隊內最佳的:當別人只能顛上4、50個的時候,他已經可以顛上200個了。
套用一句老土的話來形容,他就是一個勤奮的天才。如果他能夠以這樣的勤奮去練習籃球的話,說不定早就已經成為一個極其出色的投手了!
可惜的是他選擇了足球運動。足球是一項講求集體配合的運動,這就需要每一個球員都融入到球隊中去,可是這偏偏就是他的弱項,是性格上的缺陷。況且足球的每一個動作,靠的并不只是技術,比如過人突破,除了盤帶技術外,就還需要有出色的判斷能力,優(yōu)異的身體平衡能力,如果還有超于常人的速度和爆發(fā)力,那就更好了。
很多足球愛好者可以單憑速度,就能夠在業(yè)余足球賽中混得風生水起了,并且揚言踢足球不需要技術,這是完全不用覺得奇怪的。當然,這類人的水平就是這么樣了,只有技術、身體、意識等素質的全方面不斷提高,才可能達到更高的競技水平。
陳浩澤就是在意識方面有很多的不足。雖然這與他對足球的訓練程度和了解程度有關系,可是這并不能成為借口。
比如趙翔宇,他是與陳浩澤同一時段開始接觸足球的,但是兩個人在賽場上處理各類情況的表現,是完全不同的。同樣是接應,陳浩澤是只會接傳到身前的足球,當足球被傳到身后的時候,往往就不會去追搶。而趙翔宇則不同,雖然他的接球能力不佳,卻知道去接身后球,也懂得通過跑位去接應傳球。
連陳樂都對趙翔宇的這個表現覺得驚訝。在未來,無論哪個球迷,都對傳接球的各種情況了然于胸,原因在于未來資訊發(fā)達,可以通過觀看各種球賽來學習。但是趙翔宇是一個民國人,他竟然可以單憑自己的想象,優(yōu)化自身傳接球的方法。
可以看出,趙翔宇是一個有頭腦,有想法的人,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天賦能力。
與趙翔宇比起來,陳浩澤就顯得很古板,不思變通了。
不欣賞歸不欣賞,但隊內球員的心理問題還是要關注一下的。
陳浩澤的心結,不過是暫時失去主力的位置罷了。咋一看好像這是一件屁大的事情,可是對于陳浩澤而言,卻是事關“人生抉擇”的大事,全因他這種年紀的人正好處于“好面子”的時期,遭逢挫折,很可能一個不高興,分分鐘會放棄足球這個行當。
陳樂雖然沒學過心理學,但既然被他偶然間發(fā)現了隱患,總是要嘗試排除的。有些事情總要開門見山地講清楚,消弭誤會才行。
到將來,陳樂終歸要舉起進攻的大旗,到時候還是要起用這個“鋒線老將”!如果陳浩澤現在因此而看不開,一蹶不振,那就是益智的莫大損失了。
因為一點挫折就放棄的例子還是蠻多的嘛!不是每個人都那么堅強。
不過,輪地位,陳樂雖然行教練之事,卻并沒有教練之實。論身份,他也只是益智學校的一個學生,不過是有點特殊的而已。
所以,陳樂決定以朋友的身份去勸解一下陳浩澤。
于是在當天的訓練結束后,他讓黃崇偉帶自己去陳浩澤的家里進行拜訪,打算先拉近一點雙方的關系。
陳浩澤住在西營附近的農村中,本來家境十分的貧困。后來法國殖民者逐漸放開手腳,對廣州灣進行投資和引資,使得陳浩澤的家人有了更多工作的機會,所以生活逐漸好轉,甚至可以供應家中子女讀書。
陳樂和黃崇偉來到陳浩澤的家中時,已經是晚飯之后的時間。
來之前原本以為陳浩澤和家人們已經開始休息,去到后卻發(fā)現他們家中還是燈火通明,無論大人還是小孩都在進行工作。
“阿姨,你好!”陳樂向陳浩澤的母親問好后,送出了手中的水果。
“來就來嘛,哪里需要買手信?!标惡茲傻哪赣H微笑著,客氣地說道。
“應該的,倒是我們來得冒昧,打擾到你們的工作了!”陳樂慌忙回答。
陳樂初見陳浩澤的母親,發(fā)現她與想像中的農村婦女形象迥異不同,竟然是一個的很大方得體的女性,看起來似乎還很年輕。后來陳樂在和她細談之后,才知道她原來是書香人家的女兒,與現在的丈夫相識后,竟然是經過了自由戀愛才結婚的。
她的這一點不由得讓陳樂肅然起敬。
陳樂暗想,陳浩澤的母親原來是新時代女性,可能是中國最早的追求自由戀愛者之一吧。
“浩澤和他的父親一樣,都是不太愛說話的人,所以家中招呼客人的事情,都是我來做,希望你們不要見怪?!标惸笓崦艘幌抡驹谧约荷磉叺年惡茲?,然后轉過身對陳樂和黃崇偉笑著說道,“我知道浩澤不善言辭,所以便送他去學校鍛煉,而且這世道不讀書,將來是沒有前途的!現在終于看見浩澤有朋友了,所以我很高興?!?p> 在交談中,陳樂才發(fā)現自己一直誤會了陳浩澤。原來他不是初中生,而是益智的小學學生。只是因為從小就開始勞作,加上廣東人一般比較早熟,所以看起來才比較老成。
陳樂為此大吃一驚,登時對陳浩澤有了改觀,原本以為他遲鈍,卻是因為年紀小而已,而他與隊伍中的某些人不合,或許是因為家境不同,雙方沒有共同語言的緣故。
一番客氣的短暫交流之后,陳浩澤的母親便告罪離開,留下陳樂、黃崇偉和陳浩澤三個年輕人,自己則回到工作的地方繼續(xù)工作。
沒有家長在場,三人的局促就少了很多。
陳樂這時候便問陳浩澤:“你們家里人在干什么工作?在連夜趕工嗎?”
“我們家包了爆竹廠的發(fā)包工回來做?!标惡茲苫卮鹫f。
“什么,爆竹?”陳樂看著在燈火下的爆竹,覺得現場十分的危險。
“我就是靠著做這些爆竹,來賺讀書的錢?!标惡茲擅鎸χkU,十分淡定地回答。
原來,爆竹生產是廣州灣一個很興旺的行業(yè)。
中國的僑民散居于世界各地,為數極多。這些華僑每逢喜慶節(jié)日,都依照中國人的習俗燃放爆竹,甚至是居住國家的節(jié)日,如圣誕節(jié),都要燃放爆竹助慶和增添節(jié)日氣氛?;蛘呤フQ老人就是這樣被中國人的爆竹嚇跑的,搞到現在都不敢出來見人。
爆竹的需求量,每一年都很大。中國的爆竹秉承物美價廉的傳統(tǒng),兼且品種眾多,所以廣受好評。而廣州灣的爆竹更受華僑歡迎,因為它價格更便宜,品種更多樣。
之所以會這樣,原因在于廣州灣之外的地方,如果要購買爆竹的原料,如硝_酸_鉀、氯_酸_鉀、硫磺、呂銀粉等,都需要繳納硫磺稅,而廣州灣就沒有這些稅項,而且從廣州灣進口其它的爆竹原料,如玻璃紙、蠟光紙、印花紙等,還不需要課以進口稅。再加上廣州灣的地價便宜,工人的工資也低,因此很多外地的爆竹商家紛紛來廣州灣買地建廠,還帶來了先進的爆竹生產技術。
當時的爆竹生產都是全手工操作,工人以計件工和發(fā)包工為主,多數是女工和童工。工資方面,除了伙食費,每月得到的工資可以買大約二百斤的大米。
其中,發(fā)包工就是把工作領回家里做,每一份都工作以“號”為單位。旺季的時候,有的廠家可以發(fā)出幾千“號”。
陳浩澤的家中,就是靠著母親去爆竹廠工作,還有接發(fā)包工回家來維持生活。而陳浩澤的父親主要負責家中的土地和打一些散工。
“家人用辛勤的工作供我讀書,可惜我自己愚笨,致令成績不好。好在益智的足球隊還有我一份位置,不然我真的無顏見他們?!标惡茲稍谡勗捴校瑵u漸說出了心里話,“最近的比賽,益智表現出色,家人聽說后都以我為榮。我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夠,今次的比賽沒能擔當主力,所以很擔心以后都會當不上了?!?p> 陳浩澤其實說出了真相,陳樂本來是真的打算把他當成趙翔宇的替補來用。
“不會的,今次的比賽很特殊,對手過于強大,所以我們要立足于防守。今次的比賽陣容,是以防守球員為主的。”陳樂為安慰陳浩澤,這樣說道,“等到將來,勢必還要看情況,對陣容做調整,將來肯定還是會有你的主力位置的?!?p> 想到陳浩澤是一個有壓力的人,所以在比賽中出現失常,還是可以理解的事情,比如害怕出錯而不敢隨便出腳或跑動。
于是,陳樂計劃再觀察他一段時間。
跟著,為了幫助這個球員舒緩壓力,陳樂做出了一個很不明智的決定。他對陳浩澤說道:“既然你的學習不好,我就先幫你補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