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鋪子雖小,但五臟俱全。洗手間在閣樓上,正好要路過店鋪內(nèi)堂。
平時那里是專供秦掌柜談大宗買賣的,門必然是嚴絲合縫。今天白若微微瞟了一眼,卻見門縫虛掩,一道西裝革履的男人背影擋住了秦掌柜半個身子。
她并無意識再行窺探,剛要上樓梯,眼中忽地一抹碧影掠過,便又急忙退回到了門邊。見秦掌柜面前擺有一只錦匣,里面明黃緞子上躺的,赫然是另一只翡翠手鐲。
白若的心跳得劇烈,正在這時,小六突然間提著褲子在樓梯上大叫:“白小姐?”
內(nèi)堂里的西裝男子反應(yīng)極快,立刻從里面沖了出來,也不管白若薄柳身板,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是誰?”
與此同時,葉連城在外邊聽到動靜,一下子也竄了進來。一看有只漂亮的男人爪子抓住白若,氣得大吼:“放開你的臟手。”
小六系著皮帶連滾帶爬地從樓梯上下來,嚷著:“誤會誤會,都是誤會?!?p> 秦掌柜的金絲眼鏡鏡片上明光一閃,出來打圓場:“自己人自己人,三少爺,這位就是我說的白小姐。”
聽了秦掌柜的話,徐三少的手有了點松動。他鷹般明銳的目光鑿入白若瞳孔,見白若并無任何自衛(wèi)舉動,也就放開了手。冷淡地道了一句:“失禮?!?p> “失什么禮?我告訴你要是白若的手出了什么毛病,我把你燉成肉湯喂小日本!”葉連城很是囂張,把白若拉到自己身后,瞪著徐三少發(fā)狠。
徐三少的反應(yīng),僅僅是看了看秦掌柜。
秦掌柜忙解釋:“這位是白小姐的朋友,葉連城?!?p> “久仰?!倍Y多人不怪,握個手總沒錯。徐三少的教養(yǎng)明顯比葉連城高了好幾個檔次,伸出手意思要握手言和。
葉連城就是那種給臉不要臉的,直接無視徐三少遞出的橄欖枝,轉(zhuǎn)而怒目質(zhì)問秦掌柜:“這種東西怎么出現(xiàn)在你店里?我說你家門檻下限在哪兒呢?”
小六嘀咕,你都能進來,這店早就沒下限了。
白若平時也沒發(fā)現(xiàn)葉連城的嘴巴有多損,這會兒被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代替他把手伸了出去,握住徐三少的手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恰好路過……”看了看閣樓,無奈地發(fā)笑。上趟廁所而已,沒想到還能殺出個程咬金。
徐三少的目光落到白若瓷胎似地手腕上,微微盯了幾眼翡翠手鐲,才作了回應(yīng):“沒關(guān)系,我理解?!?p> 葉連城傻眼,他這兒正打抱不平呢,我方人員就已經(jīng)跟敵方頭領(lǐng)到了理解萬歲的革命地步了,這不是叛徒嘛!那什么三少,你到底理解什么呀?還有還有,那手握夠了沒有?
正待繼續(xù)理論,秦掌柜一把把他的腦袋按到肩頭,咬牙切齒地道:“那是杭城徐家老三,你別給我添亂。”
白若見他們兩個竊竊私語,不由得側(cè)眸看了葉連城一眼。他老人家這時候居然不鬧了,只是對徐三少仍沒什么好臉色。她自忖母親的翡翠手鐲可能在徐三少手上,絕不能撕破臉把關(guān)系搞砸。何況,她還需要一個驗證的機會,光憑那一眼當(dāng)然不能肯定鐲子就是母親的。所以葉連城的表現(xiàn),可真讓她驚了一身冷汗。這徐三少,明顯來頭不小,否則秦掌柜也不至于這般奉承。
最后兩方人馬齊聚內(nèi)堂,小六攆出去守鋪子。
四雙眼睛干瞪了一陣,秦掌柜默默地給白若倒了杯茶,介紹道:“這位是杭城徐家三少爺,白小姐應(yīng)該聽說過吧?”
白若點頭。封白司馬徐,民間金石祖承四大家。作為白家的后人,白若如果連這點都不知道,那就真該活埋了。只不過因為白蓮?fù)顺鼋鹗Φ脑?,她們兩母女早就被白家人逐出族譜了。換句話說,她雖然是白家后人,但是跟白家一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所以當(dāng)初決定擺脫何家的時候,白若也從來沒想過去投靠白家。
至于其他三個大戶,她也真的僅止于“聽說過”,而已。
對于白若的背景,秦掌柜多多少少打聽過一些。見她竟毫不震驚,不由地加重了語氣:“三少爺前不久跟封大小姐訂了婚,如今他是抽空才來的咸陽?!?p> 這跟她有關(guān)系嗎?白若抬眼看徐三少,但徐三少的目光卻是一刻不離地盯著她手腕上的翡翠鐲子。她將手腕收到內(nèi)側(cè),另一只手輕輕搖著秦掌柜倒的茶,心不在焉似地笑起來:“徐三少抽空來咸陽,不會是專程來認識我的吧?”說著向葉連城睇了一眼。
葉連城立馬反應(yīng)過來,合著這老頭子壓根就是有預(yù)謀的,故意讓白若發(fā)現(xiàn)徐三少。
被白若一語道破,秦掌柜的老臉幾乎掛不住。嘴角抽搭了幾下,虛笑著點頭:“白小姐聰慧?!?p> 葉連城桌子底下的雙拳緊握,瞪著那老家伙暗罵老不死的,什么時候下的套,為什么他一丁點兒都沒察覺。
白若在何家的時候最不喜歡被人夾持,如同眼前這個狀況,就算跟秦掌柜以前的關(guān)系再鐵,也沒辦法輕輕松松地跟徐三少喝茶聊天。人家的目的就是翡翠鐲子,不是死人都該看出來了,偏偏一向精明的葉連城這時候卻笨得腦子里裝屎,什么都沒想明白。
她的目光停留在錦匣里的翡翠手鐲上,現(xiàn)在她可以確定,這一個絕對跟自己手上的是一對。只是她不明白,也就一對翡翠鐲子,在別人眼中或許價可比金,但還不至于到讓這個徐三少巴巴地從杭城追到咸陽來吧?這好歹是她母親的東西,該巴巴地追去杭城的人,不該是她白若嗎?
尤其是,她手上的這只,還是秦掌柜給找回來的。據(jù)說這鋪子背后撐腰的便是徐家,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打嘴巴了嗎?
或許是她狐惑的目光觸動了徐三少,曾有一度,他自己也因為同樣的事情疑惑不止。隨即,他便動手把錦匣里的翡翠鐲子拿了出來。
令白若始料未及的是,這只鐲子,竟是殘的。原來其中一段被錦緞覆蓋住,遮去了缺損,所以白若一直認為徐三少手上的這只是完整的品相。
“我的確是專程過來拜訪白小姐的,想跟小姐做筆交易?!毙烊俚?,可眸子里已漸漸有了一絲風(fēng)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