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數(shù)千年以前,這劍曾經(jīng)是姬家的一位具有神通的女先祖所留。
那是九州還有最后一位君主的時代。當時的六大家族,以姬家居首。理所應當,姬家的一位女先祖姬圓麗嫁給君主少昊帝。
姬圓麗被封皇妃。她出于深閨之中,本就擔著姬家的榮耀,一心想得君主寵幸。無奈這個少昊帝一天到晚只顧著修煉,想要得道成仙,不顧政事,完全是個武癡,甚至連王妃的宮門是朝哪邊開的都不知道。姬圓麗的一段大好年華就這樣被蹉跎在深宮別院。
姬圓麗為了替社稷祈福,自請在皇家廟宇中暫居一年。廟宇不比皇宮那么廣袤無垠,看守嚴謹,只招待一些王公貴戚,生活也自由得很。
一天,姬圓麗走進了廟宇里一片圍著柳樹的別院,忽然想到久別已久的姬家,庭院里最多的也是柳樹,思家之情油然而生,便喚侍婢隨便找了一把木劍來,舞起了塵封已久的姬家劍法。
舞到一半,忽然墻外,傳來一陣幽幽的古琴飄揚聲。
那琴音清曠卓絕,像是渾然天成的玉石之鳴,每一聲都帶著余音裊裊,似乎在空曠的空氣中震蕩。
姬圓麗隱約聽出這琴音中也含著一腔離鄉(xiāng)背井的寂寞之情,正是跟她的現(xiàn)狀出奇地相似。她心念一動,揮劍的痕跡迅速軟化下來,悠揚而婉轉(zhuǎn),舞出一套略帶撫慰的劍意。心隨劍動,情真意切,那劍意之中,便融入了她的靈力和心情。
劍意和靈力的波動飄散到千里之外。那琴聲一頓,停滯下許久,似乎彈琴的人領悟到了她的心意。待琴聲繼續(xù)響起之時,曲調(diào)一轉(zhuǎn),不像剛才那樣蕭索蒼涼,而是帶著一點點欲要結(jié)識的問候。
姬圓麗自然聽懂了琴聲。她這一回停下舞劍,卻是沉默了許久。
她心中想道,她與那彈琴之人身份懸殊,既然不能相見,那就不如不要相識。
她放任那琴聲響徹了整整一個傍晚,只是充耳不聞。
只是第二天,第三天,那琴聲依舊響起,曲調(diào)之中的結(jié)交之意,絲毫沒有一點點淡化。姬圓麗曾經(jīng)在庭院里徘徊,看了眼柳樹,雖已叫了人拿來了木劍,可還是控制住了自己。
再后來,連那間庭院,她都刻意地沒有再過去。
眼看一年的時間很快要過去。即將回宮的最后一晚,她又來到那個種滿柳樹的庭院,想最后再聽聽那個琴聲,是否還在。
等了一整晚,那個令她覺得已經(jīng)記不清楚的聲音,終于又依稀響了起來,勾起了她的回憶,竟然像在昨天一樣清晰……
只是這一次,那琴音已經(jīng)不同。不是第一次的背井之苦,也不是后來的結(jié)識之愿,竟然彈奏出一曲送別之痛……
姬圓麗聽著,忽然潸然淚下。她知道,這彈琴之人已經(jīng)猜出自己是誰。雖然不知他是誰,如何猜出,但是這一份心意相通,竟然打動了她。
情不自禁地再度舞劍,劍意里傳達的,滿是受于身份拘束的的無奈,還有徒自蹉跎在寂寞深宮的悲嘆……
然后,琴聲一顫,似乎驚的猛然停下來。久久不能再發(fā)出一個音符……
姬圓麗等了許久,再也沒有聽到那人繼續(xù)彈奏。第二日,在黯然失落之下,只得帶著遺憾,離開了這廟宇,回到皇宮。
皇宮還是一成不變的摸樣,只是又多了幾張陌生的少女臉龐,大多是來自六大世家的千金小姐。姬圓麗一旦想到她們將和自己一樣地虛度年華,不禁感到可悲可嘆。
姬圓麗在后院里,日復一日地澆澆花,弄弄草。她從嫁入皇宮第一天來就沒有見過君主,而其他的幾位后妃,境況都一摸一樣。
又數(shù)年一晃而過?;侍篑{崩,國喪期間,姬圓麗等一眾皇妃又被派遣去廟宇里居住三年。
這一次,時隔數(shù)年,她又來到長滿柳樹的那庭院,對著院子舞劍。濃濃的劍意散發(fā)擴展。她滿懷期盼地等那彈琴的人聽到,用琴聲來回應她。
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再等到那熟悉的琴音了。
日復一日,庭中舞劍,卻日復一日,失望而歸。
姬圓麗苦笑著想,這就像是當年的因果輪回報應,落在自己頭上。當初是她有種種理由,雖然聽聞琴聲,心內(nèi)知足,卻不回應琴聲,是她自私了。而現(xiàn)在,她欲求之時,琴聲卻沒有來滿足她。一遍遍求之不得的苦,終于換成了她受。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已經(jīng)對那個彈琴之人,患上了相思之苦。
三年時間一晃而過。姬圓麗守孝完畢,啟程回皇宮。
途中,卻遇上一批刺客。整個車隊幾乎全軍覆沒。
姬圓麗卻僥幸被一位護衛(wèi)所救。入宮之后,那護衛(wèi)被升了官,封作將軍,特賜宮內(nèi)行走,保護皇妃的安全。
在姬圓麗一個人對著冷宮發(fā)呆之時,也只有這將軍才能陪著她。
姬圓麗早就有心所屬,日思夜想,便在深深庭院中找了一顆自己昔日栽下,親手澆灌養(yǎng)大的桃樹,獨自打造了一把桃木劍。
卻不料那桃樹在姬圓麗日夜陪伴下,已有了靈性。所打造出來的桃木劍,亦有劍靈。
但從宮規(guī)的角度來說,這劍靈是屬于對少昊帝有威脅之物,必須摧毀。
姬圓麗不忍心日日相伴的劍靈如此被毀,就將桃木劍藏了起來。
再后來,桃木劍的事被人知曉,并且上告到少昊帝處。
但少昊帝一心癡醉于修煉,根本不理后,宮之事,也根本不知那姬圓麗究竟是后,宮哪個嬪妃。但是既然有違宮法,就用宮規(guī)論處。
姬圓麗被下獄,不日就將遭受九十九道雷劫,魂魄灰飛煙滅,永遠不能再入輪回。
受刑當日,將軍將姬圓麗押赴刑場。
他不敢抬頭看那皇妃,只是在囚籠外輕輕道,你至貴之極,享盡榮華富貴,為何要自尋短見。
姬圓麗一愣,心中意外,竟然有懂她之人。
她道,因為我已經(jīng)沒有活著的理由。
將軍問,此話如何講起。
姬圓麗淡淡一笑,只能怪我當初貪戀一人,卻由于一些理由不敢見他,日久情疏,如今已經(jīng)錯過,我余下的日子只能在冷宮里度過,心如死灰?;钆c不活,又有什么區(qū)別。
將軍猶豫了一會,哀嘆道,其實我傾慕皇妃許久。無奈身份之別,早已天差地遠,所以不敢奢求。我無能,沒有辦法保護皇妃,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奏一曲為皇妃踐行。
語聲剛落,琴音響起。一點一滴,飽含著深深的無奈。悲慟落在指尖上,湊出的曲子,也帶著濃濃的扼腕痛惜。強行隱忍的肝腸寸斷,也像融在曲調(diào)中,由琴音將他的苦楚一一訴說。
而姬圓麗聽著那熟悉的琴聲,過往廟宇中的一幕一幕,頓時在眼前像放電影般地回想起來。
如何不動心?只是怕沉,淪……
她目瞪口呆地望著身邊那彈奏的將軍,良久說不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