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么近些年經(jīng)常有報道沙漠近些年出現(xiàn)了越來越多的廢水、廢棄物污染!我想。原來是這些“綠化”人員不遺余力的“綠化”出來的!雖然僅憑這一個人,無法推斷沙漠清潔工人的整體,但單獨的“圣鹿綠化”這一群體的行徑可見一斑。
那工人將垃圾埋好,就駕著電瓶車向遠處消失不見了。
我回到自己的集裝箱房,打開鋪蓋在木板床上鋪好,將里面暫時不用的棉被、后毛毯放在一旁,然后才躺下。
沙漠地面的熱量從房間的各個縫隙一點點穿透進來。
我第一次感覺到獨自面對世界的真實與艱苦,卻也第一次在近乎流浪的生活中體驗得極簡與踏實。
我打開那本《滇貴考古回憶錄》,并沒有繼續(xù)順著讀第二章。而是隨手翻了靠后的一頁。
“第四十七章貴州普安大坡數(shù)次考古工作中與眾不同的回憶
某年某月某日,我第一次獨自一人去貴州普安大坡考察,這天天氣很熱,我一路上走了大概10公里的山路。
我想起自己的小時候。小時候的家境還算不錯,有一陣仿佛很快樂,但也夾雜各種意外和無常,可能是我那時的記性并不好吧。開始上學的時候我因為頑皮吃了先生的戒尺,那幾下打得我現(xiàn)在想起來都渾身發(fā)顫。面對著各種各樣的世界制定的規(guī)則,每次都要挨教訓之后才能記得住。十歲的時候偷偷跟著小伙伴去泅水,因為沒學過游泳嗆了好幾口河水,結(jié)果回來就生病了,后來被我媽知道狠狠打了一次。也是那時候我才知道媽媽打完我是會偷偷哭的。每次上學到了新年級總有一段時間適應不良,陌生的環(huán)境對我并不友好,只有時間可以慢慢讓我的存在成為集體中逐漸被認可的一面旗幟或鏡子。我很懷念那時的朋友,老金、大壯。老金10年前已經(jīng)去國外定居了,大壯據(jù)說到XJ之后也一直沒回來,幾乎再沒有了聯(lián)絡,也不知道現(xiàn)在都變了什么樣。讀初中的時候一直是步行走來回上學、放學,小時候無比羨慕上中學的同學們,終于可以在向往的教室里學向往的知識了。但是我家里突然發(fā)生變故,父親的生意失敗,我們的生活陷入窘迫。后來母親開始在家做起了針線活兒,父親則到一家廠里打工。那時我喜歡上一個女同學,但我不敢對她講,也不敢對任何人講,這份暗戀并沒有影響我的學業(yè),那段時期我有著各種各樣飛天入地的夢想,學習熱情空前高漲,另外我的認知還并不足以認識人生是有很多重大變故、同時也會在社會變革的潮汐中震蕩浮沉的?;貞浧饋恚彝瓴⒎侨缰車搜壑械哪前恪盁o憂無慮”,只不過孩子們有一種很快能忘記不開心的特質(zhì),只要有閑暇、一旦玩耍起來就什么煩惱都沒有了。那天我在想:可能成人的世界很難快樂的原因就是因為我們再也不具備孩子的這些特質(zhì)了,我們認為環(huán)境和責任對我們都不再允許了,但那僅僅是我們認為而已。實際我讀課外書時才意識到自己擁有過過目不忘的能力,證據(jù)是我只看過一次的課外讀物上的語句現(xiàn)在幾十年了還能清楚記起來,遺憾的是我那時讀的書太少,當意識到這一點試圖挽回時發(fā)現(xiàn)‘天賦如不加以保護實際是會逐漸消失的’。隨后是父親在工廠受傷,母親因病住院,父親為了剩下醫(yī)藥費硬是堅持著腰部的傷痛自己買了藥回來吃,這可能是他后來常年腰部不適、一旦變天或勞作之后嚴重時會痛到夜不能寐的原因。隨著我日趨迷茫和社會變革進入到的前所未有的階段,我去讀了幾天高中便退學了。在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我跟著鄰家的孩子到工地上、就廠子里去打工。那時有成績好的同學勸我要繼續(xù)讀書,我沒有聽。我甚至懷疑當初讀那么多書有沒有用,我一直思考那些寫在書上的知識——只不過是一些讓人看了既困惑又仿佛會與生活脫節(jié)的文字。我也就跟著那些打工和下班回來無所事事的鄰家孩子、朋友去喝酒,把大把的時間都花在打麻將、打撲克牌上。等到我發(fā)現(xiàn)原先比我成績差很多的同學都考上了大學的時候,那一年才徹底驚醒了。我開始一邊打工一邊自學。書本放下之后再啃起來很吃力,但好在我留有的一些學業(yè)的底子,勉勉強強學完了那些課程,后來我考到這所大學歷史系考古專業(yè),同學們都是比我好學很多、成績好很多、其他方面也優(yōu)秀很多的同齡人,聽著他們講述自己的家鄉(xiāng)、談論一些我從未聽過的知識和見解,我感覺進入到了一個從未進入過的新世界。那是我在大學、作為一個新環(huán)境適應不良的人收獲到得寶貴財富。
想到這些從事考古行業(yè)之前的經(jīng)歷,我開始懷疑自己現(xiàn)在的選擇:這個選擇真是我要堅持、真正喜歡的嗎?我不確定。因為我到現(xiàn)在也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有時甚至感覺自己的人生似乎不進反退。自嘲這個行業(yè)最重要的課程不是勘探、品鑒,而是野外求生。
到達目的地時,我已經(jīng)是滿頭大汗、甚至有脫水的癥狀。我找了一處樹林里的蔭涼處坐下休息,吃了點東西,正當我想認真想明白到底喜歡什么、要不要繼續(xù)從事考古行業(yè)時,我忽然看到了遠處的巖石上站著一個人。那人穿的衣服非僧非道,像是某個門派的練武之人。我看了他一會兒,他用站樁的方式立在那塊巖石之上,雙臂微屈,雙手如同搭在什么物體上一樣,自然的伸展開。他就那么形同蠟人一般一動不動。我看見他的時候不知道他在石頭上已經(jīng)站了多久,我吃完飯又躺在草地上睡了一會兒,醒來他還是同一個姿勢站著,真如一座雕塑。從頭到尾我只見到了他的衣襟衣角在微風中輕輕擺動過。我又盯了十幾分鐘,時間確實已經(jīng)不早了。我需要完成考察并趕回營地。走時我在想:這人究竟是能感受到周圍的一切、聆聽和欣賞這一切并完完全全的融入自然,還是感官鈍化進入到自我入定的狀態(tài),周圍的一切已經(jīng)與他毫無關系、物我兩忘?——要知道這個問題答案,可能只有去詢問他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