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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吁天錄

第一百四十一章杭州分舵.人心生變.劍底起禍端.蛾眉不低首

英雄吁天錄 劍南生 9945 2024-12-19 22:01:59

  官船上的水手潛入河水之中,以防他們袁門中弟子暗中施手段,鑿破船底讓合船之人沉尸運河之中。海查布則負手于后靜看動靜,等待好消息。不過一會兒,河水泛起鮮紅,那是人的血。遲遲不見水手上來,海查布驚覺便覺大事不妙,必是下去查看的水手出了事。果不其然,一個水浪翻打,只見一具水手尸身浮在河面,接著又是接二連三浮上水手尸身,只見他們?nèi)巳诵乜诙加幸粋€窟窿,顯見是在水下為人所殺,定是袁門中弟子所為;他們是認死和官軍為敵!這真是忤逆之極,可惡之極也。海查布頓足嗟嘆。對過木船之上那漢子又自陰冷地笑道:“沒想到你這位堂堂額駙今日栽在我陳宜中手中,——將來少主有知定當褒獎在下!”

  秦于衛(wèi)眼見座船下沉,沒到腳踝,心下不由地震驚,腳下一跺,身子借力撐起,已然躍上陳宜中的座船,緊接著丐幫四大長老也躍身而上,人人賣弄武功,都是身輕如雁,干凈利索,毫不拖泥帶水,只看得官船中兵士喝彩。秦于衛(wèi)心中得意,長聲喝道:“陳宜中你身為袁門中人,卻行此不義之舉,非人哉!”陳宜中冷笑道:“非是我不仁,而是你不義,試問朝廷對天下百姓人人盡知,你難道不知,反而助紂為虐,實為可恥,還大言炎炎,說什么不義?我看你才是那個不義之人,便該當自栽,以謝天下;可是你反而不知廉恥,茍活世上,真是可恥之尤也!”

  執(zhí)法長老陳元龍執(zhí)杖而出,迎風一擺,然后頓了一下船板,喝道:“無禮賊子!你何等身份,不過袁門中弟子,膽敢出言不遜,罪該萬死!識趣地話向我們幫主叩頭請罪,你們少主袁承天也是不成,否則死不葬身之處!陳宜中見丐幫眾人惱羞成怒,呵呵笑道:“不防!如果我們少主在只怕一掌拍死你們!他生平最痛恨韃子,尤其害民的狗官,那可說見一個殺一個,決然留他在世上無辜害人,否則天理公道何在?”那邊海查布座船漸漸沉下去,不出片刻幾乎便要到腰間。海查布叫道:“秦幫主還不殺了他們這干亂黨逆賊,咱們好脫身而去!”他的話外之音自然是將陳宜中他們殺了,奪取座船平安離去。只是他這想法未免天真了些,他也不想想,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否則這陳宜中也不會公然劫殺官船和朝廷命官。

  陳宜中道:“今日殺賊,有死而已!”陳元龍竹棒輕點,不待幫主秦于衛(wèi)說話已然“白蛇出洞”一招點向陳宜中眉心穴道,要取其性命。陳宜中冷笑一聲,低聲道:“為奴的家伙。”陳元龍聽他說自己是奴才更是火冒三丈,手中竹棒更不留情,嗖嗖地幾式變招,處處不離其要害穴道,恨不能一棒將其斃于竹棒之下??墒顷愐酥忻棵繌拈g不容發(fā)之際脫險而去,讓其不能得逞,這下更加讓陳元龍氣惱,心想:我堂堂丐幫執(zhí)法長老竟不能拾掇下這陳宜中,以后傳揚到江湖之上自己何以立威立名,只怕要遺笑后人,不行,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將這陳宜中拿下,那怕同歸于盡,也在所不惜!他抱著必殺之心,所似竹棒便不似初起之時綿綿似無力,而今凌厲非常,冷風砭人面。

  陳宜中初時還可變換招式應敵,可是時間久了便有所不能,畢竟這陳元龍是為丐幫的四大長老之首,位列執(zhí)法,所以并非浪得虛名,處處透著狠毒,一種不死不休的狀態(tài)。陳宜中久了便力有不逮,事有不能,招式動作難免拙劣,一個不小心被這陳元龍一竹棒點中腿間環(huán)跳穴,再不動行動,撲通一聲跌倒在船板之上,手中兵器脫手而飛,又自撲通一聲落在運河之中。

  陳元龍見一招得機,心中一喜,心道:“陳宜中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只怕神仙也救不了你,你認命吧!”他竹棒左右分點其雙目,要這陳宜中成為盲人,不能視物,這下不可謂不歹毒,陳宜中腿中環(huán)跳穴,不能動彈,似乎只有受縛待死的份。船上袁門弟子見陳宜中危殆,一擁而上,揮刀砍向那陳元龍。陳元龍更不向背后去看,手中竹棒反轉(zhuǎn)向后掃去,噗噗將袁門弟子悉數(shù)點中身上穴道,一個個不得動彈。陳元龍長笑聲中,竹棒又回轉(zhuǎn)手中向那陳宜中雙目點去,非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不可!

  陳宜中不能動彈,似乎只有就戮的份??墒潜阍诖藭r夜空中嗤嗤聲音,有石子凌空飛至,擊彈陳宜中被封住的穴道。這下大出眾人意外。陳元龍不自禁地怔了怔,便在這當口,陳宜中身子得其便利,忽地左手抓出,正將那陳元龍手中竹棒攥在手中,口中喝道:“你還不撤下?!标愒堃粫r怔然,竟被陳宜中奪去,只見他隨手一拋,擲于運河之中。陳元龍見狀氣得一頓足,氣惱之心無以復加,左足飛出直將陳宜中踢翻在地。陳宜中哈哈大笑道:“沒想到威名赫赫的丐幫執(zhí)法長老也不過如此!”其實非其不能,只是這陳元龍一時分神,被陳宜中取巧得了便宜,若論真實本領(lǐng)這陳宜中未必能得手,可是這話陳元龍又不能說出口,只有啞子吃黃蓮自苦;可是他又一想不對,明明有人用石子解開這陳宜中被封的穴道,否則他早己死在自己手下,又豈夠向自己挑釁?他想到此處,便向黑暗中喝道:“是英雄好漢何不現(xiàn)出本來面目,何必躲躲藏藏,仿佛見不得人!”可是黑暗中并無人回答,只有他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

  秦于衛(wèi)道:“陳長老何必多所費話,手起掌落料理了也就是了。”陳元龍一掌拍出,如果這一掌拍住陳宜中頭腦非死既傷不可。陳宜中豈能由他得逞。他身子一側(cè),向一旁閃過,不防這陳元龍此招乃是聲東而擊西,一掌眼見拍到頭腦。不防夜空中又是二粒石子一前一后飛至,來勢迅捷,正擊中這陳元龍肘間穴道,一時不得動彈,便自抬著不可落下。陳元龍這動作甚是可愛尷尬,讓人見了哭笑不得。

  秦于衛(wèi)見有人幾次三番戲弄本幫長老,不由大聲斥道:“無理取鬧的賊子,有膽量現(xiàn)身,何必鬼鬼崇崇?”可是黑暗中依舊無人回答。他大踏步而前,他要揮劍殺人,看看那人敢不敢以石子壞自己好事。

  此時節(jié)海查布座船已沉沒,還好他們眾人將船板卸下人人站在厚厚的船板之上,在河面浮動,否則人人非葬身運河之中,因為他們武功有限,不能如那秦于衛(wèi)和丐幫四大長老一般躍身到陳宜中的大船之上,不然他們早已躍身過來,又豈能人人盡在船板之上浮動,顯得狼狽之極。

  陳宜中這時手腳已活絡,見這丐幫幫主秦于衛(wèi)仗劍來殺,心想:索性將船炸翻,讓他們?nèi)巳嗽嵘砗拥?!他身子一個縱躍,來到大船一側(cè),從懷中取出火折子,打了火星將隱藏在甲板之下的火藥的捻子點燃。耳輪中只聽轟烈一聲巨響,大船被炸得四分五裂,火光中只見眾人都落身在運河之中,都在游弋,試圖逃命,只可惜他們那會水性,人人只有在那撲騰,不得要領(lǐng),反而向下沉去。這火藥爆炸波及海查布他們,人人又自落入水中。清心格格本來在一塊木板站立,這次波及,便跌身于河水之中,不得張口喝了幾口冰冷的河運,待要吐出,已是肚腹之中翻江倒海般難受,隨之意識渾渾沉沉,但是迷離之中感覺仿佛有東西牽引自己在踏波而行,又仿佛有一只寬大有力的手托著自己上浮水面而去,待要回頭去看,只是黑暗迷離中看不太清楚,隱隱感到有人在推自己,似曾相識的感覺。又過一會,她實在又疲又困朦朦朧朧之中失去了意識,只是聽到河面之上有人嘈雜不知說些什么言語,仿佛是求饒亦或是罵著直娘賊之類的惡毒的話語,漸漸由近而遠,漸漸渺渺茫茫不可見,又過一會,仿佛到了岸,再下來的事情,她便不知曉,因為此時的她已完完全全沒有了意識。

  東方泛白,天氣猶冷,雖然這里是溫柔水鄉(xiāng),只是目下季節(jié)是隆冬交九,北方已是滿天大雪,冷徹寒骨的時候,家家戶戶閉門不出,因為天氣實在寒冷,所以人人避在家中;而此時江南雖非降雪,可是亦是寒冷時候,其實南方不是不下雪,而是極為罕見,所以萬物有的葉子還綠,只是氣候較冷。

  清心格格覺得實在困倦,疲憊地眼睛都不愿意睜開。又過一會她聞到股濃重湯藥。她心中好奇,這湯藥為誰熬。忽地她感到身子發(fā)冷,頭腦渾沉沉說不出的難受,這是風寒的癥狀,只有湯藥投喂,其它辦法只怕無功!

  她想要努力支撐身體,只是先前在水中掙扎所力力氣還未恢復,不由地又倒在榻上,啊呀叫出聲來。這一聲驚叫,驚動那人,只見熬煮湯藥的他轉(zhuǎn)過身來,臉上露出驚喜之色,說道:“清心你莫要動……”這句話傳到清心耳中,不由身子一震,這不是袁大哥又是誰?袁承天見她還要強撐,便道:“清心你此時不要用力,否則你體力恢復只怕更慢,于事無補!”清心格格低聲喃喃道:“可是……海查布他們……”袁承天道:“他們都不是凡人,所以雖然當時身陷運河之中,雖然一時不得其便,但于性命終是無礙,所清心你不必為著他們擔憂?!鼻逍拇藭r已支撐起身子,倚墻而坐。因為袁承天害怕她一岔了氣息,所以便出手相助,幫她坐起。屋內(nèi)光線灰暗,不可見得是兩個人此時的內(nèi)心憂傷。

  又過一會兒,袁承天啊呀一聲,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怱怱別她出屋,只見外面空空如也,抬頭只見不遠處運河之上只見沉于河中的,船板碎裂,沉浮于運河之上,顯得狼藉不堪,只是不見人蹤。他暗暗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我怎么一時糊涂忘了袁門中弟子安?!顷愐酥小敝粸橹簧砭惹逍母窀褚灾劣谕诉\河之中還有袁門眾中受困的弟子,現(xiàn)在都不知他們生死如何?

  他回轉(zhuǎn)身,只見清心此時已努力走出大屋,在寒風中看著他,那眼眸深處分明有欲哭還休,欲悲不成的神情,透著無比悲涼。袁承天怕她更著風寒,疾步而至,扶持于她,說道:“清心外面風寒,你身體虛弱,更加受不得涼氣,否則風賽便行加重,你何苦來……”清心凄聲道:“袁大哥你為了我,而不顧及袁門弟子安危,他們?nèi)绻惺裁床粶y,清心于心何安?”

  袁承天見清心格格凄楚的樣子,安慰她道:“他們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人,于江湖經(jīng)驗熟稔,料來不會有什么危險,你大可不必過于內(nèi)疚……我救你是心甘情愿,不為其它……”清心見袁承天面目如昔,只是鬢角有了白發(fā),大約是這些年他一個人奔走呼號,天下偏是無人響應,也許世人都懵懵懂懂慣了,便習以為常,所以都愛惜自己,于什么民族大義都看得淡了,可是在清心看來他久經(jīng)憂患,將世事也看得輕了,可是心中總有那種不滅的信念,可是袁承天卻是覺得自己這些的作為未必無功,卻是有罪,因為他這些年奔走江湖倡儀反清復明可是收效甚微,于袁門事業(yè)似乎作用不大,覺得自己這些年碌碌無為,耽于事業(yè),是為罪人,可是雖然有時也心灰意懶,可是每當此時便想起先祖袁督師的話:一生事業(yè)總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死后不愁無勇將,忠魂依舊守遼東!心想自己只是受了小小挫折,便如此不堪么?將來有何顏面見先祖于九泉?

  兩個人都是默默無言回到大屋之中——這是人家廢棄的大屋——因為世事蕭條,百事凋零所以鄉(xiāng)下廢屋便多。袁承天讓清心格格吃了湯藥,便要走去。清心忽然開口問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運河之上?他不是在京都么?袁承天苦笑一下,長長噓了口氣,不無感慨道:“清心我在京中聽到有消息說皇帝派這位額駙前來杭州要緝捕袁門中人,你想我能安心在京都么?所以便裝扮小廝,混入海查布他們的座船,其實我對海查布并無惡意,他也不是大奸大惡之徒,只是受命而來,不得不為之,也許這并非出自他的本意,只是背后攝政王操控,清心你不覺得攝政王多鐸現(xiàn)在愈來愈膽大妄為,有不臣之心,覬覦之心,你可要讓你阿瑪小心在意——因為他們四大顧命大臣是攝政王的阻礙,所以他未始不會廝機下手……”清心見袁承天所言不差,說道:“有時我也勸阿瑪向皇帝諫言,約束攝政王行為,因為他過于干預朝政,有時不經(jīng)我皇帝哥哥同意,便私下旨意褫奪與他意見相左的官職,有時甚至將其流放邊疆,以為懲戒,而皇帝哥哥竟然不聞不問,無動于衷,仿佛這攝政王可以任意所為?袁大哥,你說可氣不可氣?我記得先前皇帝哥哥可不是這個樣子的,我究竟不明白何時皇帝哥哥變得如此懦弱了?”

  袁承天道:“你皇帝哥哥不是懦弱,而是韜光養(yǎng)晦,便如那當年越王勾踐,隱忍不發(fā),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你皇帝哥哥天縱之姿尤勝那越王勾踐,清心你不知道而今京畿之地遍布攝政王眼線,如果皇帝稍有動作便為察覺,那么他如果一意孤行,則皇帝危殆!所以當今皇帝已然身處險境,不可以意氣行事,否則動一發(fā)而牽動全身,未殺賊而為賊所弒也不是沒有可能,所以目下你皇帝哥哥只有隱忍,只待將來時機一到,誅殺殆盡,只怕又是死亡枕藉?!鼻逍囊娝f的鄭重其事,心想難道真如袁大哥所言?

  袁承天見她神情之間透著不信,心想:從來的帝王少有仁慈,多有權(quán)謀,為了皇位手足相殘的事還少了?便如那李世民手刃同胞弟兄,又自誅殺子侄不可謂不毒辣,想想連自己的弟兄都可以誅殺的人又豈會對旁人仁慈?只是這話他不能說出來,否則這位清心格格又當衛(wèi)護她的皇帝哥哥,不許別人妄自菲薄于他!這也是人之常情。

  正當此時,忽見外面夜空中有煙花升起,正是袁門有難向同門求救信號。袁承天自然識得。只是清心猶在疑惑問他:“袁大哥現(xiàn)在又不是過年元旦,人家為何放煙光慶賀?”袁承天心想:“傻孩子,這那是什么慶年的煙花?這是催命符!”只是他也不愿清心多所知道,否則自己去后,她又當為之擔心憂慮,便胡亂說是人家出閣閨女慶賀時所放煙花。清心見袁大哥說得鄭重,竟也深信不疑。

  袁承天知道杭州分舵袁門必定是有了危殆,自己不能不管,所以他安頓好清心格格,便要離去。清心又見袁大哥要走,心中又生疑惑,問道:“袁大哥,你要去哪里?你走之后。我心中怕得緊,你莫要走好么?”袁承天安慰她道:“清心,我去去就來,不會有事的,如果你怕,我便將身上的軒轅神劍留下!”清心知道這軒轅的來歷,非同小可,是為不世出的神兵利器,是天下人人思而得之的兵器,自己怎么可以要袁大哥留下,這樣太過不近人情,所以便婉言拒之。

  清心猶有不舍,看著袁大哥滄桑的面容,又見他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于這茫茫塵世間奔走呼號,有時為人所不理解,不明白他干嘛要以一已之力對抗一國,這樣焉有成功的道理?可是清心明白袁大哥雖命運多舛,然而卻有不屈之志,因為他是袁門少主,別人盡可以放棄,獨獨他不可以,否則袁門萬千弟兄則群龍無首,陷入危殆之中,更加會各自為政,誰也不服誰,那樣則是袁門的悲哀,他自然不能讓這悲劇上演,所以一力擔當,挑起這千鈞之重擔,自己又不可以羈絆袁大哥,只有讓他去努力,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

  夜色蒼茫之中,袁承天心中擔心杭州袁門分舵安危,所以足不點地般向杭州城西隅的九天玄女觀而去,因為杭州城沒有袁氏祠堂,所以分舵便秘密設(shè)在九天玄女觀,這也是近年來袁門在杭州所設(shè)分舵,總轄江南一代的袁門弟子,在袁承天領(lǐng)袖下便不許袁門弟子再戴青銅,因為在他看來袁門雖是反清復明的幫派,為朝廷所不容,然而卻不是卑鄙無恥之徒,有什么不可以真面目示人,所以袁門弟子不再佩戴那青銅面目,反而自得其樂,因為那青銅面具著實沉重,而且時間久了面目難免有損,所以人人厭惡,只是不敢諫言,怕忤逆主公之意,而今袁承天升為少主改了這陋俗,為眾人所擁戴!

  杭州城九天玄女觀座落在杭州西湖邊上,是為鬧市,之所以袁門將分舵設(shè)置在此,意思是為鬧市隱于俠,別人怎么也不會想到朝廷的亂黨會在此秘密聚會。白日間便信男善女來這觀中求福,所以很是熱鬧,只是觀后有山,是不讓人進去的,山上有屋舍數(shù)間隱于竹林之中,甚是幽靜,袁門的分舵弟子便在此聚會議事,商談反清復明的事情。

  袁承天自然知曉此秘密所在,不過此時只見觀舍中火光沖天,更有官兵持刀威喝,馬嘶人鳴,其中便有海查布和丐幫一眾,——原來他們運河受困雖受驚嚇,不過于身體無礙,杭州將軍巴顏得到訊息,便匆匆?guī)T兵趕至,將他們一眾從運河中救出,然后迎回將軍府,——因為他知道這位海查布可是當今的額駙,他的阿瑪更是身為威武將軍,在朝中位高權(quán)重,所以不敢怠慢。席間海查布對袁門痛恨不已。巴顏將軍便告訴他不必著急,他的手下已偵得袁門在杭州城的一個秘密所在——九天玄女觀。

  海查布聽聞自然歡喜,便說事不宜遲,便要讓這位巴顏將軍率兵協(xié)助緝拿匪首。巴顏將軍便說也不急在一時,須探聽確切消息,再加行動,一舉拿獲。海查布心想自己雖是皇帝委派之人,但是現(xiàn)在是在杭州,還是聽這位杭州將軍的安排,不可忤逆其意。又過幾日,官兵拿獲一名從九天玄女觀走出的袁門弟子,加以拷問,這名弟子實在熬不過酷刑,只有一五一十將其中細節(jié)說出。他們得知了入山路徑,便調(diào)動軍營兵馬連同丐幫一同進攻九天玄女觀。只是杭州將軍巴顏見到這丐幫今日投誠于朝廷,不覺莞爾一笑,尤其是見到陳元龍這位丐幫的執(zhí)法長老,想起昔年兩個人還水火不同爐,各為其主,兵戎相見,不死不休的狀態(tài),而且反而成了一家人,想想都覺得世事難料。陳元龍只是轉(zhuǎn)頭不去看他,心想:咱們昔日敵人,今日同時效命于皇上,你又何必瞧人不起?你也只不過是皇帝任命的杭州將軍而已,說到武功,未必比在下強多少!你是世襲,又有什么可值得自傲。所以陳元龍心中不滿,臉上神情便時不時帶了出來。巴顏將軍見了心想:好小子,你還敢瞧本將軍不起,也不想想你們丐幫的出身——一幫子叫花子出身,一幫子窮要飯的……兩個人都瞧對方不順眼,雖有不對付的架式,奈何他們丐幫是在海查布的統(tǒng)領(lǐng)下,也不能夠發(fā)作,只有心里不滿而已。

  當然海查布也不是看不出來,只是佯裝不假,打個哈哈,因為他心中明白在京都他或可一展身手,但是現(xiàn)在卻是在人家杭州,巴顏身為杭州將軍,權(quán)力甚大,節(jié)制兵馬調(diào)動,軍營中的官兵皆在其管轄之下,自己初到此地,還要仰仗人家,所以不能和人家翻臉,又況且這丐幫和這位將軍的過節(jié)已是舊日之事,自己當時亦有耳聞,因皇帝回京也曾對清心格格說起過此事,此中因由當然也不能怪著一方,當事之時各為其主,所以也不必斤斤計較,放在心中。今日他見這丐幫執(zhí)法長老陳元龍和這杭州將軍眼神不對,很是不對付,自己也不能說話偏袒丐幫,所以只有顧左右而言它將這事遮了過去。他心中只掛念著清心安危,可是目下最注要的還抓拿袁門逆黨為首要之務,所以便悄悄地讓手下人去四下打探,一有消息便既回報。

  這九天玄女觀后山竹林中的袁門弟子不意官兵發(fā)現(xiàn)此秘密所在,而且膽大妄為放火燒山,人人憤怒,吶喊著沖出大屋,其中便陳宜中——原來他們那次運河劫殺本要取了那額駙海查布的命,可奈杭州將軍聞訊率兵丁趕到。陳宜中見官軍甚眾,自己袁門弟兄與之拼殺未必勝算,便打個呼哨人人從水底遁走,以待將來行事,也不急一時;可是誰會想到這幾日之后,官兵竟攻打上這九天玄女觀,著實出乎意料,不知誰走漏了風聲,只是心中納罕。

  海查布見到陳宜中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心想:都是這廝搗鬼以至現(xiàn)在清心都不知生死下落,而且自己此行可說丟了個大大的面子,以后如何做人,如果今日不殺了這陳宜中難出胸中這口惡氣!他想到此處揮手中長刀問陳宜中砍殺。陳元龍和戴復古一左一右護持這位自以為是的額駙海查布。兩個人之所以護持這位海查布,因為他們都明白以海查布之能焉是這位陳宜中的對手,所以見幫主秦于衛(wèi)以目示意二人護持這位額駙,不然他失了顏面,只怕暗中又要尋丐幫的不是,——因為這位海查布生長皇城大內(nèi),不知江湖中事,更加不知民間疾苦,只是自以為是,以為自己的武功不在人下,所以一路南上意氣風發(fā),談天說地,可是誰承想眼見到了杭州反被袁門的陳宜中殺個措手不及,落入運河之中,可說是狼狽之極,大大挫了他的銳氣,讓他先前不可一世,自恃自己身為額駙而高人一等的氣焰一消而散收斂了許多,也讓他明白袁門中不盡是懦弱之人,還有很有英勇之士,他們滿洲人雖一時得有天下,可是天下未必人人心服,反而透著反抗之心,不屈之志,這也是有時失有天下,但是終究還是要恢復漢家天下之根本原因所在!他們永遠不會明白為什么漢人一直都在反清復明的路上,從來矢志不渝,總是殺之不完,便是“文字獄”也不能讓他們噤聲,私下還是在籌劃復國大計!

  陳宜中見丐幫的執(zhí)法長老陳元龍和傳功長老戴復古二人左右護持,害怕這位額駙稍有閃失,便自吃罪不起,知道自己不是他們的對手,看來只有讓袁門弟兄趁亂走入地道逃出杭州,以期將來東山再起,現(xiàn)在也不是逞血氣之勇之時,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想到此處也便不再戀戰(zhàn),呼哨聲起一掌將海查布迫退,接著雙手一揚擲出霹靂彈,著地炸開,將陳元龍和戴復古迫出圈外,然后趁爆炸煙霧起處率袁門弟子趁亂遁入地道,然后落萬千斤閘,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將入口堵死。清兵只有吶喊的份,眼睜睜看著他們逃走,這不氣得海查布無以復加,眼見得大功告成,誰承想?yún)s讓他們又一次脫逃,氣得連連頓足。旁邊的秦于衛(wèi)倒是無動于衷,因為縱使拿了這袁門的陳宜中,功勞也只是他海查布一人,旁人卻是無份,又況且皇上褒獎的是他又不是丐幫,所以他只是泰然若之。

  海查布豈肯干休,竟命人鑿動山石埋了炸藥將這山夷為平臺。待到杭州將軍巴顏知道要阻攔時,已是晚矣!耳中只聽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半座山都搖了搖,山石紛紛滾落,將樹枝壓碎,煙霧散后,顯出地道。他命官軍一擁而入。此時陳元龍覺得不妥,待要出聲阻攔只聽先前入內(nèi)的官兵慘叫聲傳出,只聽得地道內(nèi)弓箭聲響,有些許官兵中箭身亡。杭州將軍見這海查布毫無用兵經(jīng)驗,徒然讓官軍死亡,心下不快,見他似乎還要讓官兵進去,便強加喝令不許,因為他知道再要進去只怕多傷人命,于事無補。海查布見這杭州將軍發(fā)了話,也不好相強,只有郁郁不樂。巴顏也不好太過過為己甚,便說道:“公子不必著急,量他們難以走多遠,只要四下布下眼線,還怕走了他們不成?”海查布想想這巴顏言之有理,也便再一己行事。他們撤出九天玄女觀,只是苦了觀中的修持道姑,只是心中敢怒不敢言,因為如果真爭執(zhí)起來,只要還有罪名,要知道袁門杭州分舵竟然藏匿在觀后的山中,如果細究起來只怕罪責難逃??墒撬齻儗嵲诓恢肋@袁門分舵竟然藏匿于此,這話說出來只怕官府未必就信,所以人人不言語,否則禍及己命!

  袁承天趕來之時正是官軍撤走之際。官軍無功而返,自然意志消沉。袁承天躲在松林之后,窺見他們一無所獲,便既回去,懸著的心才放下來。他又待一會兒,見官軍走得干凈,又來到那地道入口,只見有官軍中箭所流血跡,心想:這陳宜中還有應變之能,于危殆之中保全分舵中弟子安然無恙,難能可貴!只是目下他們?nèi)チ耸裁吹胤奖悴坏枚K鋈挥窒肫疬@陳宜中曾經(jīng)有一次遇到大隊官兵劫殺,便出計算,將分舵弟子化整為零,四下散去,讓官軍撲了個空,一無所獲;今日之情形他未使不會使用這法子,所以自己擔心似乎是多余的,大可不必,想到此也就心安理得。他又匆匆離開此處,回轉(zhuǎn)那大屋,生怕清心又生他病。

  大屋靜悄悄,毫無動靜,籬笆上的小黃花還在開放,在瑟瑟風中發(fā)抖,遠處人家的大黃正吠叫著,似乎在追咬生人。袁承天幾個起落,又到了屋外,輕輕推開房門,屋中的柴火已熄,瓦罐中煮的湯藥還散的氣息,火也只滅了不久。他見屋中黑暗,心想清心為何不點亮了燈燭,否則身子又冷,又躺在床榻之上?他從懷中取了火折打亮,點了燈燭來到里間,叫道:“清心……”只見床榻躺著一人,長長的秀發(fā)鋪在枕頭上,側(cè)身向里,對袁承天說話仿佛不聞。袁承天知道這位清心格格慣使小性子,一時忤逆或者一句話不對便不睬你,任你如果委屈求全也是不加理會,心想:莫非自己出去的久了,將她冷在這里,她氣惱不過,所以自己說話她也不加理會?

  袁承天坐下來,用手憮摸一下長發(fā),說道:“清心你莫生氣……”他忽覺得頭發(fā)那里不對。可是便是這當口,忽然床上之人已一柄長劍從肋下穿出刺向袁承天的小腹。這下變故太過突然,幾乎讓人防不勝防,在別人早一劍穿腹,死于當場,只是現(xiàn)在的卻是袁承天。他見事起突然,百忙中一個后仰,堪堪躲過這要命的一劍。他身子著地便既滑開,剛欲站起來,不防那床上之人已然起身出劍,不待袁承天有反擊的機會。似乎這人要一劍取其性命。袁承天出手要以“空手奪白刃”的手法將對方長劍拿下,只要他還是太自信了些,非但挾持不了長劍,而且對方一個劍花,劍走輕靈,竟于倏忽之間換了幾個方向,以一種決無可能的方向又刺袁承天下三路。直到此時他才看清這突起襲擊自己的是誰?

  襲擊袁承天之人意然是個如花容顏的二八女子,只見她生得嫵媚動人,別有一種風情。袁承天竟無意傷她,因為在他心中女孩子從來都是可愛無罪的。只是他這番仁慈也是白費,只是人家女孩子不領(lǐng)情,刷刷又是幾劍,劍劍不離他的周身重要穴道,那怕有一劍刺中,這袁承天非死既傷,這下讓袁承天心中疑惑——因為他根本不識得這女孩子。待要問時,人家長劍刷刷竟而迫得自己開不了口。袁承天心想:“這女孩的劍法也是了得,似乎不在自己的《國殤劍法》之下,而且劍路熟悉?!?p>  又過十幾招,袁承天忽地以掌化去這女子的長劍,跳出圈外,哈哈笑道:“你越女劍的門人弟子!——只是奇怪,我記得你們越女劍已投靠了朝廷!”這女子見袁承天識破自己身份,刷地一劍,然后收劍為禮道:“袁少主果然高見!”袁承天和她素昧平生,見她識得自己,很是頗感意外,說道:“你認識我?”這女子道:“天下誰人不識君?放眼天下少年才俊似乎也不太多,偏偏袁少主你是其中翹楚,人人都說你才貌俱是超凡脫俗,所以我便識得!”

  袁承天道:“我有這么大的名氣?你莫要恭維我!”這女子道:“我恭維你干嘛?又況且你值得我恭維么?我只是實話實說而且!”袁承天道:“你為什么要抓走清心格格,她又不是十惡不赦的惡人?”這女子道:“那我管不著,我家主人要見你一面,又怕你托大不去,所以用這法子,少主莫怪。”袁承天道:“你帶我去?!?p>  這女子道:“不防,現(xiàn)下天也不早了,少主明日不遲?!彼渥右粨]奪地一聲一柄匕首射在木桌之上,一張字柬上寫著:明日午后于六和塔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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