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嶺南往事

3.2 上學(xué)(續(xù))

嶺南往事 唐再言 1970 2022-05-26 03:36:00

  除謝麗之外,陳七妹還有一個好朋友叫張光明。張光明在學(xué)校里話不多,陳七妹初到學(xué)校的一個多月時間里,兩人之間一直沒有說過話,仿佛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一樣。直到清明節(jié)后的一個清晨,雨嘩啦啦地下個不停,沒有傘的陳七妹嘗試著像往常一樣在雨中奔跑,可她低估了這場雨的大小,沒跑出多遠(yuǎn)衣服便濕了一大片,如果這樣跑到學(xué)校,不僅衣服全濕透,書本也會被淋濕,陳七妹不得不躲進(jìn)路邊的樹底下。這是一棵高大的橄欖樹,樹根形成了一個“人”字型的樹洞,可以容得下兩三個小孩在這里避雨。陳七妹站在洞里用衣角擦拭著書本封面的水珠,以免水滲入書頁里面。一陣涼風(fēng)吹過,裹挾著雨絲撲打在陳七妹的臉上,她無助地抬頭看向眼前白茫茫的雨簾,只能期盼雨能下得小一些,好讓她能夠上學(xué)去,可是這雨沒有半點憐憫她的意思,反而下得更大了。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上課時間也越來越近,打著傘的學(xué)生一個接著一個從陳七妹眼前經(jīng)過,讓她愈發(fā)焦急起來,不知不覺中淚水已經(jīng)模糊了雙眼,為了不讓同學(xué)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她索性抱著頭蹲在了地上。

  “高妹,你在這里做什么?”

  正當(dāng)陳七妹為無法上學(xué)而感到絕望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在和自己說話,她抬頭望去,但淚水模糊了的雙眼什么也看不清,她擦了擦眼淚,看見張光明正站在自己跟前。

  張光明肩膀上斜靠著一把撐開的黃色大傘,腳上穿著一雙綠色的高筒雨鞋,鞋面上沾滿了淤泥,見陳七妹不說話,他又接著說:“我媽媽說不能在樹底下躲雨,不然會被雷劈的?!?p>  “雨太大了,我沒有傘,上不了學(xué)?!标惼呙脴O力在同學(xué)面前表現(xiàn)出堅強(qiáng)的樣子。

  “我跟你一起走吧,我的傘大,”張光明說著用脖子夾住傘柄,騰出手來取下背上的紅色書包,拉開拉鏈舉到陳七妹面前,“來,把你的書放到我的書包里,這樣就不會淋濕了?!?p>  陳七妹起身將書裝進(jìn)了張光明的書包里,張光明拉好拉鏈后重新背回了肩上,由于重量的增加,整個人不自覺地微微前傾,以保持身體的平衡。

  “重不重?”陳七妹問。

  “不重,”張光明抖了抖書包說,“走吧,不然要遲到了?!?p>  張光明的個子不高,足足比陳七妹矮一個頭,他使勁地將傘舉得高高的,以免擋住陳七妹的視線。一陣狂風(fēng)唿哨著襲來,張光明手中的傘不受控制地左右晃動,他咬緊牙關(guān)死死地握緊傘不讓它搖晃,極力展現(xiàn)出男子氣概來。張光明吃力的樣子顯得有幾分滑稽,陳七妹忍不住被他的樣子逗笑,前一刻的悲傷也就煙消云散了。張光明知道陳七妹在笑自己,但他絲毫不在意,咧開嘴跟著笑了起來,依然賣力地為她遮風(fēng)擋雨。

  “我來撐傘吧,”陳七妹說著伸手去接過傘,“我個子比你高,力氣比你大。”

  “我力氣可不比你小哩!”張光明的語氣中透露著不服氣。

  “行!你力氣大,我不跟你爭,謝謝你!”

  “什么?”張光明問。

  “我說,謝~謝~你~!”陳七妹一字一字地強(qiáng)調(diào)。

  “我是問你謝我什么?”

  “謝謝你帶我上學(xué)?。〔蝗贿@么大的雨,我肯定沒法去學(xué)校了?!?p>  “哦,反正我也是順路,你為什么在樹根躲雨???我媽媽說在樹下躲雨會被雷劈的?!?p>  “我也不想躲在樹底下,可我沒有傘,本來想跑著去的,但是今天的雨實在是太大了,才跑到那衣服就濕了,連書都快淋濕了?!?p>  “你沒傘?。 睆埞饷黧@訝地說,“我們這雨天比晴天還多,沒有傘你怎么上學(xué)?”

  “雨要是下得不大還能跑著去,要是像現(xiàn)在這么大,我也不知道怎么去?!?p>  陳七妹抬頭看向手中的雨傘,雨水沿著傘角順流而下,搖身一變成了一條條晶瑩剔透的珍珠鏈子,好看極了。張光明側(cè)過臉悄悄望向陳七妹,他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看這位新同學(xué),只見她長長的睫毛上掛滿了白蒙蒙的霧珠,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透露著清澈的光芒,他覺得她肯定是個聰明的同學(xué)。

  張光明光顧著看陳七妹,一不留神踩到了一個水坑,整個雨鞋都差不多陷進(jìn)了淤泥里。他使勁地掙扎,想將鞋子抽出來,但沒有成功,還差點跌倒在地。陳七妹趕緊扶住張光明,“踩到泥坑里不能急!腳要慢慢地往上抬,不然鞋子就掉里邊去啦!”張光明于是將腳一點一點地往上挪,等完全抽出來后,鞋子已經(jīng)沾滿了黑色的淤泥,陳七妹讓他到路邊的水溝里洗一洗,他說不要緊,走著走著自己就淋干凈了。

  從那天起,每逢下雨天,張光明都會接上陳七妹一起上學(xué),等到放學(xué)也會把她送到家里。陳七妹一直也沒能擁有屬于自己的傘,但卻有了張光明這個要好的同學(xué)為她遮風(fēng)擋雨。

  五月的一個早晨,天朗氣清,惠風(fēng)和暢,太陽還嬌羞地躲藏在東方的山脊后,為登臺亮相做著最后的準(zhǔn)備,但金色的光芒安耐不住性子,先行一步射向了浩淼的蒼穹,提醒著睡眼惺忪的大地抖擻起精神來準(zhǔn)備迎接旭日東升。陳七妹做完家務(wù)后,就著蘿卜干吃了一碗白粥,隨即出門往學(xué)校走去。她獨立走在路上,手指比劃著昨天新學(xué)的字,當(dāng)她走到那棵橄欖樹下時,張光明從樹洞里一躍而出,朝著她“嘿”了一聲。這一叫喊著實把陳七妹嚇了半死,她哆嗦著躲閃開幾步,不由自主地用手護(hù)住頭,“啊”地叫了一聲。當(dāng)她定下神來發(fā)現(xiàn)是張光明時,又氣又好笑地抱怨道:“是你?。』甓急荒銍橈w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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