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陪朋友出去游玩,途中遇到一家書店。我們走進(jìn)看了看,拿起一本朝花夕拾。朋友很不喜歡這些。他讓我琢磨這本書名。建議我下次再看到這本書時,若還想收入囊中。他不會阻攔。
兩千零四年中旬,易博公司因大量人員變動,致使公司日新月異。林陽所在的第一分公司也是穩(wěn)扎穩(wěn)打已經(jīng)進(jìn)入正途。薛凱也會時不時偷偷跑去贛州,又或者說,是專門背著柳青。因?yàn)樵谒睦镌缫褜⒘株柈?dāng)作畢生最大的情敵,難聽點(diǎn)就是“小三”。薛凱時常會和林陽喝的及盡情,總是徹夜不眠,只求一醉方休。不過兩人唯一的不同就是林陽依舊會按時到達(dá)公司。林陽為公司的發(fā)展,為自己的目的,他總是最忙的哪一個人。
那一天,林陽坐著前往印度這個漫長的綠皮火車上,和他同行的是一位二十出頭的少年叫做呂鑫,是公司元老之一郭斌的侄子,也是這次出差前,薛凱向自己強(qiáng)力推薦的。據(jù)說呂鑫是麻省理工學(xué)院高材生,此外還會多種語言。郭斌退休后就將自己的侄子安排在薛凱身邊,呂鑫也是憑借自己的努力得到薛凱的青睞,至此才會有機(jī)會跟著林陽,才會有機(jī)會成為將來的贛州分公司總經(jīng)理的位子。林陽在火車握著一個墨綠色茶水杯和這位后生流口常談著,他喜歡用拇指來回搓著杯側(cè)的小紅花,導(dǎo)致那朵花漸漸少了好幾片花瓣。林陽向他訴說著自己那無聊的趣事,像是自己在講給自己聽似的,也時不時會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疖嚿先藖砣送?,先是推銷員拉著小車嫻熟的叫賣著,挨著車道右側(cè)的大媽因沒能挨著窗戶漸而和對向的少婦興高采烈的談?wù)撝约鹤优氖论E,少婦抱著數(shù)月大的孩子喂奶,害羞著面對大媽,紅著臉連連點(diǎn)頭示意。林陽因幾杯水連續(xù)下肚,導(dǎo)致不得不在廁所跑的勤些。衛(wèi)生間鏡子前看著自己,額頭上的那幾條皺紋像似已經(jīng)決意常住,鬢角的毛發(fā)也沒能像前些年茂密。想著數(shù)月前外婆那場大病,自己又憔悴幾分。
那是半年前的一天,林陽接到露亦電話。林陽惶恐不安,連夜便開車?yán)@著小道回到了家鄉(xiāng)。
大致是凌晨兩點(diǎn),林陽在村口的藍(lán)色牌坊邊停下。車燈前露亦和她丈夫早已等候多時,林陽不再寒暄“上車”。此時的他,雖然因?yàn)橥馄旁缫研募比绶?,但在車燈第一瞬間照射到兩人時。那是他第一次感到羨慕,也是第一次碰到孤獨(dú),只能躲避,別無辦法。
隨之,他們開到村大隊(duì)的一個室外,是一間藍(lán)皮的活動房,從大門進(jìn)去后則是一條徑直橘黃色的石磚路。左側(cè)有三五株梧桐樹苗,其余便是被秋菊花包圍著。右側(cè)是一頂頂應(yīng)急帳篷和堆有足足兩丈高的消毒水壺。再到后院,哪兒有一個角落,是一座五平米的垃圾場。垃圾堆里燃燒著熊熊烈火。一旁的柳枝垂釣,柳絮紛飛。是那樹脂,一絲火苗,一座座火樹銀花。外婆居住的房間是在二層,林陽只能爬上車頂,一二層的交界處正好凸出了十厘米的板巖,他用盡全力將胳膊頂了上去,但雙腳卻騰空在外。隔著塑料紙看到了外婆,他在熟睡。那一瞬間,林陽聞到了外婆散發(fā)出的腐臭味,像是離天堂只有一步之遙。又或者說,在某一時間里,他已經(jīng)身在它處。林陽鼻尖酸楚,淚水浸滿眼眶??删驮谶@時,外婆坐了起來,她在對他微笑著。臃腫的身體搖搖晃晃走到窗前,她拼命地?fù)u晃著手掌,示意林陽離開此地。林陽眼眶的淚水無處安放,像是河提開了閘,又像是挖井蹦出的泉。
他叫著、吼著,“不走,我陪你,不走”。隨著時間流逝,林陽漸漸全身無力,昏睡在車頂上。
林陽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夜晚。那是自己夢里常常回到的地方,大致二十平米左右的房間,水泥地每一處的坑坑洼洼,一切依舊。離開時的物件也是原封不動的擺在那里,沒有任何灰塵。因?yàn)楣陋?dú)上癮,這些年一直以來和外婆都只是書信往來。在信里,外婆一直不希望自己回來家,她時常會給林陽保平安,告訴他自己的現(xiàn)狀。當(dāng)然,這樣的習(xí)慣林陽也一直保持,從未怠慢。床頭柜上那些書信外婆還是原封不動的擺在那,沒有一絲灰塵。隨手拿出便是一封情書,是要送給那個女孩的。如是丟掉或有些不舍,于是打開看了看,既羞恥,又興奮。之后他又拿出最下層的筆記本,那時的林陽并未看過一眼,卻一直放在哪里慰藉自己的孤寂。他在書桌旁畫著卡通動漫的藍(lán)色筆筒中拿出一支紅色中性筆,翻到末頁寫道‘已讀’。就這樣,他直直坐到天明,拿著一摞人民幣將外婆換回了家。
林陽曾多次要求外婆隨自己南下,但并未有任何成效。外婆告訴林陽,“在這里已經(jīng)生活一輩子了,死了后再把我搬來移去的,我不愿意”,外婆撫摸著林陽的額頭,將剝好的橘子塞到他手里后,走向廚房。林陽很享受這個時刻,不斷回憶起叛逆期時。因?yàn)闀r間觀念問題,將本身答應(yīng)好的跌打藥送給奶奶,卻未能及時,則被奶奶臭罵一頓。那天晚上堵著氣的林陽卻沒能料到奶奶默默烤著紅薯送到她床前。那時的自己,總這像是司空見怪的獻(xiàn)血,卻對他人洋洋自得說著。他沉浸這其中,真實(shí)卻如敲門聲打斷虛渺的假象。露亦站在門外,蓬頭垢面,面色顯著蒼白,憤激的眼神中,像是藏著許多要訴說。但她臃腫且慘白的神情中只浮現(xiàn)出平靜。她在等待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僅僅只說了七個字“我以為你要死了”。林陽依舊一言不發(fā),做出一副最官方微笑。兩人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露亦眉頭皺下,滾燙的淚水在眼眶游蕩,委屈著,哽咽著,她加重語氣又說:“我以為你要死了”。
林陽不知如何回答,說:“都過去了”。
“過得去嗎?”露亦毛豆般大小的淚水從鼻唇溝流向嘴角。睜大著瞳孔,又說“當(dāng)你掉下車頂時,我以為你要放棄了,你知道嗎?”
盡全力避免這個話題的林陽,嬉笑著說:“你男人今天怎么沒來,是嫌我尋你太勤?”
露亦不屑的白了一眼,用衣袖抹去眼淚,只留下‘油膩’二字讓他回味,便走進(jìn)家門。
林陽擦了把臉重重嘆了口氣,又坐回車廂里。漫長的旅途讓雙方已無話可說,喝茶、泡茶、廁所,直直來到印度孟買這座城市。他去到了著名的印度教的石窟廟宇,看到信徒對金碧輝煌的佛像在膜拜,林陽本是從不相信這些東西,但直到來這兒他的思緒像是有了改變,他想著這或許就和自己崇拜***是一個道理吧。之后他又去了Kanheri洞穴,看到那些鬼斧神工的壁畫,不自覺的讓他想起自己國家的莫高窟,盡然自己從未去過。接下他又參觀了賈特拉帕蒂·希瓦吉國王博物館,看到古印度的繁華及智慧。
最后林陽坐了整整三小時的大巴車到達(dá)了目的地,那時城市的最西部,這里于之前的地方截然不同。荒無人煙,寸草不生,整條街只有突兀的銀白色廠房。讓他驚嘆的是這里的香火氣卻比市里濃上將近好幾倍。林陽等了不一會兒,便被代工廠工人帶到辦公室內(nèi)。廠長叫做辛格·納格斯瓦拉·拉奧,他身著無袖長衫,膚色黝黑,一頭濃密卷發(fā),嘴唇寬厚。一瞧便知道是個典型的印度人。兩人寒暄過后談了許多,足足有五個小時。呂鑫在一旁也是很忙碌的在翻譯兩人的對話,這讓林陽也極為滿意。途中有一位大致十四周歲的女孩活躍的進(jìn)出,一會兒進(jìn)來倒杯水,一會兒又?jǐn)[弄著花花草草。這叫作為父親的辛格,看出了女兒的心思。于是他拉著林陽手,向他介紹面前這位自己的掌上明珠,阿克薩莉。看了看對方,滿是膠原蛋白的白皙皮膚,這讓林陽很是疑惑。直到第二次來到印度才得知辛格娶的是一位白人女人。又仔細(xì)端詳著,林陽發(fā)現(xiàn)她那清澈的眼神在她深邃的眼眸中跳躍著,這領(lǐng)悟到女人和女孩的區(qū)別。最后林陽觀摩了零部件的生產(chǎn)模式以及一些細(xì)節(jié)后,便決定于辛格簽署長期合作協(xié)議。因?yàn)楹贤忻看蔚呐繑?shù)額很大,說以這一協(xié)議,會給自己每年帶來一筆不菲的收益。這讓辛格極為喜悅,便臨時決定要與林陽一醉方休。但由于一天的車馬勞頓,林陽早已疲憊不堪,最終只能婉言謝絕。無奈的辛格只好囑咐一直跟在身后的兩位雇傭兵,讓他們將林陽與女兒送回市區(qū)。
坐在回市區(qū)的車上,五人將整個車塞得滿滿的。呂鑫那高大威猛的身材足足占了將近一半的后座,導(dǎo)致坐在中間的林陽與一旁的薩莉被擠的落無法動彈。為了緩解尷尬,林陽只能保持著極不舒服的姿勢,靠在呂鑫身上閉目養(yǎng)神。不過一路上薩莉確實(shí)很活躍,她像似很對這個國家很感興趣,一直拉著呂鑫詢問。但被擠在中間的林陽,覺得她好像對呂鑫比對這個國家更感興趣一些。這讓他進(jìn)退維谷,閉著眼,只想盡快到達(dá)酒店。可這樣的簡單要求,他都未能如愿。
就在他睡眼朦朧時,一聲巨響將其驚醒。林陽只見窗外火光四射,汽車兩側(cè)被說著印地語的悍匪包圍著,他們毫無目的的撞擊著他們的車輛、嘲笑著。槍聲如炮仗似的持續(xù)作響,車前兩名雇傭兵也隨之掏出銀色手槍連番射擊。此時的林陽早已被這情形嚇得魂飛魄散,可就在他彎下腰時才發(fā)現(xiàn),身旁的薩莉正蜷曲在角落、哆嗦著。林陽來不及思考,只得將自己蓋在他的身子上。隨之,呂鑫也趴在林陽背上。他們將生死只能寄托在車前兩名保鏢身上,像似兩人帶有光圈,被他們?nèi)苏把鲋?。但令林陽更吃驚的是,他發(fā)現(xiàn)此時薩莉的眼神居然如此堅定,他不能相信她是個十五歲的孩子,哪怕他只是個孩子。而后左側(cè)的車窗因承受不住壓力被打碎,子彈隨之從林陽耳朵穿過,他堅信自己聽到了疾風(fēng)的聲音,這觸覺也將是他一生揮之不去的。只能默默等待救贖。槍聲整整十分鐘后,才逐漸消散。此時的林陽驚魂不定,毛豆般大小的汗珠從額頭上滑下。他在盡力在掌控自己身體,讓這具軀殼不再顫抖。早已酸楚的肢體也只能斂聲屏息的直視前方,哪怕是嘴里的口水也難以下咽。一旁的薩莉看到右側(cè)的呂鑫因被玻璃劃傷后掛了彩,于是翻越過林陽的身子坐到他身旁,一雙纖細(xì)的玉手握著呂鑫黝黑英朗的手背。這像似一顆定心丸,讓呂鑫徹底放下心防,癱在車座上??山酉碌囊荒?,才讓他認(rèn)定自己一生的歸屬。
薩莉趴在呂鑫的胸膛上,向呂鑫問道:“疼嗎?”
呂鑫并未回答。薩莉卻像小貓一樣探著頭,伸出她那柔軟及靈活的舌尖,舔了舔他臉上的傷口。他們手牽的越來越緊,自此之后也再未放開過。
酒店門口。林陽等著所有人離開后,才顫顫巍巍走到離自己最近的臺階處坐下。他雙眼通紅,像是恐懼在眼眸中穿梭,顫抖的眼袋有了韌性,眼眶淚水也在徘徊。他害怕極了,將外套紐扣小心翼翼解開。他頓了頓,他在思考自己袖口的翡翠扣是否留下。最終,他將外套完好無損丟在地上,不帶有一絲眷戀的進(jìn)入了酒店。兜里那只血肉模糊的耳朵也順勢滑了出來,跌落在地面上。
回到房間的林陽,抱著當(dāng)時手機(jī),像個孩子般縮在被子里放聲大哭。手機(jī)另一端也是一言不發(fā),她不知道林陽發(fā)生什么事會如此失態(tài)。只是靜靜聆聽,直到他進(jìn)入夢鄉(xiāng)。
第二天臨走時。辛格從女兒哪里得知昨晚發(fā)生的事情后,為表示歉意以及感恩呂欣為保護(hù)自己的女兒受了傷,決意要將自己身旁的兩位雇傭兵送給林陽。林陽本想謝絕辛格的好意,畢竟他知道,面前這兩位的傭金一定是一比不菲的數(shù)字。但由于辛格的堅持,最終林陽還是無奈收下這沉重的禮物。一位是匈牙利男人,叫做‘界’。一位是日尼亞女人,叫做‘箏’。
三個月后,林陽早已習(xí)慣沒有照顧祁鈺婧的環(huán)境,他又有了嶄新的生活狀態(tài)。但這天,他與艾韞瑤在超市的結(jié)賬區(qū)見到了自己三年以來的期待。是安萋晞,她帶著口罩,但這并不妨礙林陽一眼就認(rèn)出來。
艾韞瑤是林陽的鄰居,年齡比林陽長上幾歲。但她那只有一米五六的身高以及那張娃娃臉,若說是他的妹妹也毫無違和感。
那是林陽來到贛州的第一個端午節(jié),艾韞瑤抱著禮節(jié)性拜訪,敲了對面住戶的門,拿著自己包好的粽子走了進(jìn)去。從此之后,林陽去外地出差也會幫她帶些特產(chǎn)。再之后兩人你來我往,便成了好朋友。兩人會經(jīng)常去超市進(jìn)貨,補(bǔ)充彈藥。艾韞瑤每次交到新男朋友也會讓林陽幫自己把關(guān),盡管林陽對于她的那些男朋友們早已麻木,每次也是為了混頓飯來告訴他這是為他把關(guān)的借口。
這次兩人來到超市,讓林陽沒想到的是安萋晞也認(rèn)出了自己,并且主動向自己打招呼。林陽曾經(jīng)想過千百次兩人遇到的場景,的確,超市也是他的預(yù)想之一。但他并沒有以為自己應(yīng)該激動或是興奮。很平靜,兩人像是老友般問好。
安萋晞打趣著說:“幾年沒見,好像老了”。
林陽說:“這座城市比我想象的大?!?p> 這句話卻安萋晞感到一絲尷尬,她感受到他也感受到了。她看著艾韞瑤向林陽說:“這位...女朋友?”
兩人聽到后像是犯錯后的孩子似的連忙一起搖頭。艾韞瑤說:“我們只是是鄰居?!?p> 安萋晞還是想以往一樣,似懂非懂的呆呆的點(diǎn)點(diǎn)頭。說:“看樣子現(xiàn)在還不錯”
林陽打趣的說:“當(dāng)時早知道后勁這么大,當(dāng)初就不分了?!?p> 現(xiàn)場又到了冰點(diǎn),于是三人連忙結(jié)完賬后一起走出了超市。就在林陽提著兩袋巨沉的戰(zhàn)果時,對向卻有一位男士走了過來。它很熟悉,是和他一起睡了兩年的男人,陳書一。他像是宣誓主權(quán)一樣,拉著安萋晞得手。林陽看著他,穿著條紋灰色西裝和發(fā)著光的黑色皮鞋。再對比自己卡通短袖和一雙藍(lán)色人字拖。林陽自卑了好一陣,并不是因?yàn)橥獗?,而是氣質(zhì)。他曾第一次見到陳書一時,就感受到他的氣質(zhì)非凡,今天再見,他好像在散發(fā)著完美的光。那時的林陽還想著會有什么女孩配的上他。如今看到面前的場景,林陽只得苦笑。
陳書一向林陽問到:“你也在這里住著?”
林陽說:“對,公司在附近?!?p> 兩人簡單含蓄了會,便各自離去。
人生總是很奇怪,當(dāng)再別重逢后,就會連續(xù)的重逢、重逢、重逢。在之后的日子里,林陽又回到當(dāng)初聆聽者的身份。像是偷情似的,看著她社交軟件的動態(tài),贊美她的高興以及出謀劃策她的不開心。哪怕他知道,他早已不是他的她。